“但是,我对金鱼灯没兴趣,也不想同她一个小屁孩比赛……”顾幸走近阿那律,闻着他青丝上淡淡梅花香,说:“我想和你比。”
阿那律并没有很吃惊,温温笑说:“顾公子想要比什么?”
顾幸指了指思君镇东的青山:“山顶上有座庙,咱们两个谁先到庙里谁就赢,但前提是,不能使用瞬移。”
没等阿那律答应,顾思思先开口了:“可是爹爹,叔叔的眼睛看不见了呀!他哪里知道庙在什么位置?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顾幸心说,我特么要不是想欺负人会要和他比赛吗?你个没眼力劲的小琵琶……
他骂骂咧咧到摊位上买了个风铃,摇给阿那律听:“阿公子,记住这个风铃的声音,待会我会瞬移将它挂在庙里撞钟上,咱们谁取到这个风铃,谁就算赢,怎么样?”
阿那律很是配合,郑重接过风铃在耳旁摇了摇,问:“筹码是什么?赢了话你想得到什么东西?”
“砖头。”
顾幸要的干脆极了,“我想要你睡觉时枕的那块砖头。如果我赢了,你便要把它送与我,并且答应我再也不会枕着砖头睡觉。”
阿律,请你答应我,再也不要期待睁开眼时有个人将你揽在臂弯里了……
阿那律面上波澜未起,良久才微微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他继而又说道:“但如果我赢了,我也想要个东西。”
顾幸抬眼,很显然他没想到阿那律会主动要什么,更没想到他自己会输。先不说阿那律眼睛不好,越往东行山路越不好走,那一级又一级上山的台阶就算是正常人走起来也很是吃力。就凭这风铃,有风拂过时才响,无风时便不响,他纯靠听力去比赛,为何会有这般成竹在胸的自信?
本来就是他顾幸欺负人,他认了,所以也便对阿那律百依百顺。
他想做的不过一件事,将有关于顾幸的回忆慢慢抽离他的生活,然后,慢慢忘记。
“好,我答应你,你想要什么?”
“先不告诉你,比完再说吧。”
行,左右你也赢不了我。
顾幸一个瞬移到了寺庙前的撞钟,将风铃系在下面,又一个瞬移站回阿那律身旁。
他看了看阿那律,只见他屏息凝神,似乎是细细辨别风铃的声音。
真的能听见吗?
山路那么长,正常人步行都要一盏茶的时间,那样远的距离真的能听见风铃声吗?
不会是在这一百年里开发出什么新的技能了吧……
顾幸有些慌了,原本十拿九稳的比赛,似乎变得扑朔迷离。
他是真慌了……
一个妖是吃错药了要和一个神比赛,尽管人家看不见了人家也是法力爆表的轮回神啊……
“我……不想比了行吗?”顾幸怂巴巴说道。
“晚了。”
阿那律周身泛起金光,很快汇成气流翻滚,吹起灯架上五彩斑斓的灯笼摇摇晃晃。气流越聚越多,吹得阿那律青袍翻飞,吹得顾幸直睁不开眼,它们自西向东上了山,带起林中树叶梭梭作响,而后,便有清脆风铃响个不停。
卧槽,还能这样造风吗……
顾幸瞪大了狐狸眼,难以置信。
“爹爹,你傻愣着做什么,快去追叔叔啊!他都开始往山上跑了——”
顾思思及时将没见过世面的顾幸拉了回来。他不甘示弱,奋起直追,渐渐的,他发现阿那律在前方行得十分稳当,没有一步会踩空,就连那一级又一级难缠的台阶,他也未曾被绊住一步,每一级踩得又实又稳。相反,顾幸急着追他,踩空了几个台阶,摔了自己好几脚。
妈的,到底是谁眼睛看不见了啊……顾幸气得直趴在地上捶石头。
等他喘着粗气到山顶的时候,阿那律早已站在那里。
他立在撞钟旁,身后是皎洁的月,风铃在微风中发出空灵又清脆的声响。
“你输了。”阿那律说。
顾幸脚步踉跄,累得弯腰直喘:“跑这么快,你还是人吗?”
“不是。”阿那律又说,可能是觉得说服力不够,他又补充道:“我本来就不是人类。”
“好好好……”顾幸认输了,他走到阿那律身旁的石墩上坐下,望着山脚下的万家灯火,抬头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阿那律静静看着他,他想开口说出他想要的,但是又怕轻易说出显得他强人所难。
他的内心在反复挣扎。
忽而,有隐隐哭声从林中传来。同那哭声一起的,还有凄厉的鬼叫声。
二人立刻机警站起,寻找声音的方向。
那声音听起来大致在庙后的密林里,为了不打草惊蛇,二人默契化作两只喜鹊飞了过去。
这是在除妖之时便养成了的习惯,顾幸一不小心暴露了。但情况紧急,估计阿那律也不会多想,左右不过就是化形的时候撞了形,跟出门撞衫差不多。
他们停在一棵柏树枝朝林中看去。
只见一群美艳的兔妖正被三个周身冒着黑气的魔围堵。
兔妖苦苦哀求:“我们兔妖,同魔族从未有过节,为何你们这几天三番五次来捉我们的姐妹?你就不怕我们闹到妖王那里吗?”
那三个魔冷笑:“你们妖族是没气节的墙头草,像老妖王那样的糊涂软蛋,就算你们闹到他那里去,他又能拿我们魔族怎样?”
他们拿出黑绳索,笑笑:“再说了,我们也没想把你们姐妹怎么样,就是想请你们去销魂楼里做做客,哦,不对,招待客人。要怪……就怪你们兔族天赋异禀,修的人形个个都是尤物……”
顾幸那个喜鹊脑袋看了阿那律一眼,在确定他没听懂销魂楼是个什么地方后,放心别回脑袋,继续观望。
这时,忽而又从林中飞来一堆黑压压的鬼影,他们眼睛猩红,没有所谓的身体,一团鬼影里冒出阴森森的白骨爪。
他们飞过顾幸头顶的时候,带来一种让人再也熟悉不过的战栗与恐惧,那是令人绝望的冰冷与死寂,那是幽冥渊渚的味道。
他们是噬魂冥……
尽管顾幸早已离开那个地方两百余年,但是那种绝望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时,还是让他脚底一软,差点摔下枝头。
阿那律伸出翅膀拉了他一下,不知是不是顾幸的错觉,阿那律无意间挨着自己很近,他可以清楚听见他的心跳,触到他身体的温暖。
那群噬魂冥对魔说道:“今晚抓到了几个蛇妖,都是绝品,尊上一定会满意的。”
那几个魔不知在鬼笑什么:“尊上满不满意我们不知道,但我们是挺满意的……哈哈哈……”
阿那律问顾幸:“他们说的满意是个什么意思?”
顾幸支支吾吾:“……这个……你不用知道。”
魔将兔妖绑好拖在地上准备要走,转身的时候,身后的图腾映入二人眼底,蛇身绕着三戟,是夜魔的图腾。
“我们也走。”顾幸拉着阿那律要离开,他并不想他插手六界纷争,尤其是关于夜魔的一切。
“不可,我既已接下神书,便不能袖手旁边。”阿那律说着,便要化身追上那群鬼魔。
顾幸挡住了:“你不必出手,让我来。”
说着,他便化成美艳的兔妖,钻进绳索,混入其中,不过多久,他身旁又多了一个清纯的兔妖美人。
顾幸咬牙:“不是不让你出手的吗?”
兔妖美人阿那律笑了笑,将顾幸的怒火挡了回去。
他们被拖着离开林中,飞入半空,来到一片荒芜之地。说它荒芜其实有些冤枉,它的荒芜仅仅是从没有花草树木这一点来说,除此之外,它热闹极了。
绚烂鬼火点缀夜空,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人皮灯笼飞舞在亭台楼阁间,道路两旁商铺鳞次栉比,妖鬼模样的商人纷纷叫卖摊前商品,有的卖新鲜出炉的骷颅头,有的卖飘着腥臭味的血浆。来往的鬼影散着黑雾,他们说说笑笑,不时分享手里鲜血淋漓的肉条。
如果不是街上卖的商品这般诡异,这个热闹非凡的地方可以与妖界最繁盛的妖市相媲美。
魔拖着他们沿‘路’而行,顾幸直觉得硌得慌,抬手捏起颗沙粒,定睛一看,原是某种动物的碎牙。
“卧槽……”顾幸忙丢开了,提醒阿那律道:“这个地方太诡异了,我去过六界很多地方,唯独没见过这样的……”
“这里不属于六界,这是八方之域的范围,此处……应该是白冥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