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目宁颇为好奇地飘了过去看，因为有祁百川在，这会儿他的胆子倒是大了一些。
他看到棺材里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人，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是谁？”
褚东溟也装模作样凑上去看，对周目宁正经地传音:“我不认识他。”
说完他又很入戏地扮演周目宁问祁百川:“仙尊，这是谁啊？”
祁百川好半天没说话，褚东溟盯了他半晌，才听到他低声说道:“是旧识。”
他的语气落寞，弄得褚东溟也没心思逗他，只不咸不淡地接话:“你认识他啊。”
他们两个陷入了一会儿诡异的沉默，周目宁不敢说话，只又飘远了盯着他俩看。
半晌，祁百川说道:“他是我师兄。”
褚东溟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祁百川看向褚东溟的眼睛，问他:“你想说什么？”
“没。”褚东溟避开他的目光，面上云淡风轻，“就还挺惊讶你有师兄的。”
顿了顿，他忍不住道:“你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不是什么好人。”祁百川淡淡道:“你认识他吗？”
褚东溟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我怎么可能认识他。”
他表演得那样真诚，几乎连自己都快要骗过去。
“也是。”祁百川略显失望地收回目光，面上有略有自嘲:“他是三百年前死于无尽海的魔君，你怎么会认识他。”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褚东溟耳边，周目宁听完直接懵了。
他知道魔君死于三百年前，这是修真界的共识，但他不知道，魔君居然是流光仙尊的师兄啊……
褚东溟想过祁百川会这么直白说话，但没想到他会这样介绍自己，心里一时有些复杂。
小师弟该是恨他的，他想。
三百年前他几乎屠尽了师门，祁百川从此无家可归。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祁百川问。
褚东溟回神，摇头笑道:“怎么可能，我只是过于震惊了，没反应过来。”
“魔，魔君不是死了么？”周目宁声音略有颤抖。
褚东溟随口就答他:“也许没死透，还能诈个尸呢。”
周目宁默默无语。
祁百川也不说话了，不知道他信没信。
褚东溟却开始琢磨着怎么处理这事，有祁百川在场，他很多事情都没法放手做，实在有些头疼。
但他还是没忘自己现在的身份，毫无心理负担地问道:“仙尊，你打算怎么处理这魔君的尸体？”
祁百川把棺盖彻底掀开，平静道:“带出去，封印在无尽海。”
由于魔族功法的特殊性，修为高深的魔族在死后仍然会残留一些功力，这也就是大魔陨落之处寸草不生的原因。
一旦有外人踏入，那些残余的功法就有可能传承到外来者的身上，导致那些人要么走火入魔，要么直接死亡。
褚东溟上辈子的修为已达半神期巅峰，留下的影响肯定备受重视，他客观上能理解祁百川，主观上还是觉得惨绝人寰。
但褚东溟表面上还是说:“仙尊，您说得对。”
他无法想象祁百川把他自己的身体抱起来的样子，那画面想一想就觉得异常尴尬，于是决定自告奋勇揽下这个重担:“仙尊，我来替您把他弄出去。”
他没等祁百川有什么反应，伸手就扒住了棺木里自己身体的肩膀，还没等他使劲，忽然间从那具身体里冒出了浓郁的黑雾。
那些黑雾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顺着褚东溟的双手攀了上来，直冲他面门涌去。
“小心！”祁百川声音凝重。
他在黑雾攀上褚东溟手臂的一瞬间就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肘，手上凝出冰晶想冻住那些黑雾。
那些黑雾根本不受控制，迅速没入褚东溟身体里，他脑中忽然一阵刺痛，好像什么东西回来了
。
而有一部分的黑雾却突然转了方向，顺着祁百川的手爬了上来，钻进了他的身体里，眨眼的功夫又从他的心口钻了出来，带出一个血色的窟窿。
情况紧急，祁百川一心只注意着褚东溟，却没来得及阻止那些黑雾，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心口骤痛。
那些黑雾不断地从祁百川心口涌出，在半空中聚成一个人形。
几乎是凭着本能，祁百川施法一剑刺了过去。
那黑雾聚成的人形被祁百川的剑打散，空中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声，黑雾再次凝成人形，现出一个穿着灰色粗布麻衣摔倒在地上的姑娘。
那正是之前失踪的青桃。
她的胸口处被血染红，趴在地上呕出了一滩血。
“祁百川！”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褚东溟惊呼一声，只来得及离开棺材，搀扶住受伤的祁百川。
祁百川趴在褚东溟肩膀上，咳出一口血又生生咽下去，灼热的气息打在褚东溟耳畔，让褚东溟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你没事吧？”褚东溟揽着他问道。
祁百川说不出话，捂着伤口整个人都在颤抖。
“喂！”褚东溟顺着祁百川的手摸下去，摸到一手的血。
怎么伤成这样，褚东溟皱了眉头，想扶着祁百川坐下来。
祁百川闭着眼睛，面上尽是痛苦神色，动作僵硬不肯动，他另外一只手紧紧攥着褚东溟的衣袖，仍旧一言不发。
褚东溟正想问祁百川还能不能走，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转头一看，不远处的青桃挣扎着爬起来，手中延伸出无数的红线，向着祁百川袭来。
“小心啊！”一旁的周目宁焦急喊道。
褚东溟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好像回到了三百年前叛出师门的那一天，倾盆大雨落在他身上，他的眼里映出的是带着血色的世界。
他背过身挡住了祁百川，交织而来的红线却并没有如想象中的一样刺穿他的身体，而是从接触到他的位置开始，一寸寸变黑，逆流而上，在触碰到青桃的同时彻底化作了一股浓郁的黑气，如同隔空伸出了一只黑色的手臂，掐住了青桃的脖子。
周目宁吓得整个人缩了起来。
青桃剧烈挣扎起来，褚东溟半抱着祁百川，转过身看着她，眼底一片冷漠:“这是谁教你的？”
青桃张着口，却没发出声音，她的双手抬起想要抓开缠绕在她脖子上的东西，却什么也没抓到，只把脖颈抓出一道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