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多，明游起夜时见隔壁卧室的灯还亮着，热了一杯牛奶送进去。
“少熬点夜。”
“知道了哥哥。”明朗在书本上做了大量的批注，“弄完这一点我就睡了。”
明游迟疑了下，问：“今天冯裕过来，你有什么想法？”
“啊？”明朗反应过来合上书本，“这能有什么想法，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让我们过得更好才是我的目标。”
明游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们小朗一点都不比别人差。”所以继续努力吧，努力到你觉得自己可以配得上那个男人。
次日送餐，明朗出门没多久收到老师的微信消息，说是有个翻译的私活，自己另有工作没时间去，工作难度不高，委托人是一位资历很老的面点厨子，要接待另一位国外的厨子。
时间是一个礼拜后，工作时间不超12小时，薪资不按字数算，每小时二百块。
明朗接了，下午特地去趟图书馆购相关书籍，晚上早一些结束送外卖的工作，利用夜里几个小时暴风式吸入词汇。
连续几天下来黑眼圈重了不少。
按照老师给的地址，明朗打车去了委托人所在的酒店。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人。
“您好，我是Miss陶介绍过来的，负责您今天的翻译。”明朗非常有礼貌。
“进来说吧。”男人似乎听不来一丁点英文，眉头皱起来，“我叫卞志国。”
“卞先生。”明朗见他行动时脖子僵硬，“您落枕了吗？”
“是呀。”卞志国好笑，“看出来了啊。”
明朗说：“我会一些按摩手法，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不了不了，这是在酒店，可不能乱来。”卞志国直接拒绝，小心地趴去沙发上，“我老婆知道了非弄死我，男生也不行。”
明朗看出来他是个很爱妻子的男人：“中午赴约，您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不着急，我叫了医生，给我扎几针就行了。”卞志国指了指茶几上的资料，“你先看看那个洋鬼子，熟悉一下。”
“好。”
没过一会儿，房间的门铃就响了起来。明朗连忙道：“您别起，我去开门。”
他把门打开，却怎么都想不到来的人会是冯禧。
冯禧也面露诧异，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小冯你快点，我是真的撑不住了，头要掉了都。”卞志国崩溃。
明朗忙把人让进来，久违地闻到甘草香。
“卞叔。”冯禧察觉开门瞬间Omega陡然发散的信息素，打开医药箱取出银针包。
心里却在想Omega这会儿是不是心跳加快了呢？
真的很意外在这里碰见他。
明朗慢吞吞地关上门，见那边已经开始准备针灸，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轻手轻脚地拿起资料。
他小心翼翼的一举一动没逃过冯禧的眼睛。
“您今天这么着急，是要做什么去？”
“嗐，还不是这次出国惹了个洋鬼子，非要来试试我们这儿的面粉有多神奇。”卞志国吐槽，“我就说了句这苗条口感不行，结果那洋鬼子和我争辩了几句，气得太阳穴青筋都爆出来了，我都怀疑是不是洋鬼子翻译搞错了我的意思！气死我！”
冯禧莞尔：“您这头疼的老毛病最不适合生气。”
“可不是？他要来行啊，我也请本国翻译，气死他。”卞志国得意洋洋指了下明朗，“你陶晶阿姨介绍的，说是口语不错，应付我这茬没问题。”
冯禧不慌不忙下了一针，这才看向明朗，里面穿了一套正装西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薄款棉服。
对冯禧来说是一个很亮眼很有新鲜感的形象。
“是不错。”
明朗也在看他，这瞬间突然感觉好热，他不确定男人说的是他的工作不错，还是卞先生说的不错。
总不会…是他的打扮不错？
十点多的时候，机场那边的人打来电话，说是已经接到那位史密斯先生了。
冯禧抬腕看了下表：“再等六分钟。”
“不急，洋鬼子先来酒店，再一起去我那。”卞志国问，“你下午忙不忙？”
“有事您吩咐。”冯禧莞尔。
“不忙就跟我走，我研究了几道新的面点，帮我试试。”
明朗下意识去看男人，正好见男人点了点头。
六分钟一到，男人开始取针。卞志国从沙发上爬起来尝试扭脖子，一点儿问题没有。
明朗悄悄松了口气。
这瞬间心里竟为冯大夫的医术感到骄傲。
啊，太羞耻了。
卞志国接待客人的地方是一方地处邻村的偌大四合院。
近郊，周围的环境特别好。
卞志国介绍说：“这里一般不招待客人，我研究新品面点的时候才会来这里，一待就是一个月。”
明朗正确翻译。
史密斯露出惊喜的表情：“我很高兴。”
明朗不假思索地翻译：“他说他很荣幸。”
三人后面的冯禧掀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廊瓦下坠着几枝深绿色的藤蔓，蔓尖些微发黄，长阶之上整齐摆放着一排盆栽。廊下一张古朴红木小圆桌，有紫砂茶盏二三。一把原木色的竹编躺椅，还配了一个腰枕。
卞志国大方道：“除了厨房，我最喜欢这，累了往这上面一躺，特舒坦，你可以试试。”
明朗一意不落地翻译。
史密斯试着躺上去，椅子突然后仰，身体失去重心吓了他一跳，强颜欢笑地给出感受。
“它给我的感觉非常…棒，但我不太喜欢，还有这些花草，会把虫类引过来吧？”
“他嘀咕什么呢？”卞志国好奇，“这么长一段儿。”
明朗斟酌：“他说这个椅子很有趣，他很喜欢。还有摆设，设计者非常有思想，是个有品位的人。”
“哈哈哈——”卞志国扭头对冯禧说，“洋鬼子挺识抬举嘛，知道这些是按我的喜好设计的，给我面子呢？”
冯禧似笑非笑：“嗯。”
这种英文对于冯禧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明朗知道男人听懂了的，肯定知道他是故意翻译错误。
“看他这么识抬举，我勉强让他尝尝我的新品吧。”卞志国大发慈悲。
明朗立刻用英文翻译。
卞志国一惊：“你不会原话翻译了吧？”
“您放心，我说的是您现在正式邀请他品尝您的新品。”明朗又听史密斯说了一句，接着道：“史密斯说，他期待极了。”
卞志国笑了，拿手指点了点明朗，对冯禧说：“这小子有眼色，我喜欢。”
冯禧赞同：“我也是。”
明朗当场怔住了，只因男人说的是英文，却不知回的是史密斯还是卞志国。
卞志国做的其中一道是蒸品，蒸盘采用的是青翠的竹子制成，所以这道食物有竹子的清香，上面浇了一层冷藏的雪莲果酱。
史密斯尝完只觉唇齿留香，像置身竹林，但一向被身旁人簇拥惯了的他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的。
“它给我的感觉非常奇怪，但不得不说，这个果酱深得我心，可以送我一点吗？”
明朗作为品尝者一员对史密斯此番感受不太赞同，私心里甚至生出几分敌意，故而只翻译了后半句。
卞志国疑惑：“他没有对面点作出评价吗？”
“我觉得大概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才会对这样一道色香味和口感俱全的完美食物词穷至此。”明朗说完飞快看了冯禧。
卞志国一愣，下一秒哈哈大笑起来。
“说得对，说得对！”
冯禧的嘴角很快爬上了浅淡的笑容，直到离开四合院都没消下去。
史密斯被司机送去酒店。
受卞志国的托付，明朗上了冯禧的车，这一切好像顺理成章，仔细想想却又不是太合理。
“下次带他来家里玩，让你阿姨亲自下厨。”卞志国指了指车上的明朗。
冯禧有一点惊讶。
卞志国哼了一声说：“两人眉来眼去的以为我看不见？当我几十年米饭白吃了？认识就认识呗，我又不会仗着熟人的关系就不支付他工资了。”
“好。”冯禧说，“您路上小心。有需要再打给我。”
车子上路开了一会儿，明朗再也忍不住一直困扰在心里的疑惑主动询问。
“为什么不拆穿我？”
冯禧心情不错：“理由呢。”
明朗坦白：“听你说，卞先生头痛的主要原因是生气，那我想他和史密斯没有利益上的往来，为了招待一个自己不喜欢的洋鬼子，气坏身子得不偿失。”
冯禧评价：“干的不错。”
明朗不好意思：“当时也有点害怕会被你拆穿。”
“这是你的工作，说得再过分，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冯禧立场包庇。
——你是我的熟人，即便不是故意翻译错，而是真的翻译错，我也会选择在适当的情况下假装不知道。
明朗听出男人言外意：“以后我会注意。”
“不必有心理负担，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卞叔头疼的毛病很多年了，他自己一直都有在避开可能会导致头疼的因素。他说他今天很开心。”冯禧转达卞志国的原话，“这是他和洋鬼子们打交道以来最舒心的一次。”
明朗腼腆：“我也是。”
“嗯？”冯禧不免疑惑，“也是什么？”
这三个字好像和男人之前说的一模一样，明朗想到了当时的情况，顿时有点脸热。
他鬼使神差问：“你说的‘也是’又是什么？”
未成想男人不记得：“我说了吗？什么情况下说的？”
明朗没多想，脱口而出帮男人回忆：“卞先生说喜欢我的时候。”
“呵。”男人不咸不淡地笑，声音沉下去几分，“有的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你就是在这里说了‘我也是’。”明朗肯定。
“我也是什么？”
“你也是喜欢我的。”明朗有点恼，“你别不承认，我有两个证人。”
“也？”冯禧语气被迫，“你说是就是吧。”
这还差不多，明朗心里为自己争辩赢了而暗爽。
但过了会儿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心里的暗爽到底是因为争辩赢了，还是因为男人承认众目睽睽下夹带私货说了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冯禧连说喜欢都要耍小心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