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婉抱着乔清南慢慢蹲下，焦急地运功尽可能帮她延缓毒素的蔓延。

乔清南半躺在她的怀里，她艰难睁开眼，姜墨飞身离去的背影和那个方才守在一旁现在飞奔过来的小伙子身影几乎重叠。

“清老板，清老板，你再撑着些，等止住毒素蔓延后我便用蛊虫给你解毒。”

乔清南意识已经松散一片，眼神混沌地点点头。

她轻声道：“别担心，他不会让我死。”

“他就不是个人，你还为他说话。”萧婉暗骂一句后立马开始操控蛊虫开始解毒。

间隙中她抬眸看向姜墨离开的方向，他已经和保护楚端的侍卫打成了一团，姜砚大红色的身影也在其中，她显得有些手脚无措。

突然，姜墨夺过一个侍卫手上的刀，一个旋身便朝姜砚劈去。

萧婉急得大喊，“师妹，放蛊。”

姜砚的身影晃了晃，似乎来不及放萧婉送给她用来紧急之下保命的蛊了，她踉跄着后退，闪着寒光的刀刃瞬间逼近她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刀锋下。

楚端抱住姜砚利落地滚向一旁。

避无可避的刀锋划开楚端的手臂，长而深的血口瞬间让明黄的袖口染满暗红色的血块。

“陛下！”

北安重文轻武，留在宴会上的重臣除了乔清南几乎都是纯文臣，楚端受伤，他们又不会武功，除了叫喊护卫，只能一蜂拥地冲向楚端，给他们的陛下筑起一道人墙。

丞相古敬站在最前方，抖着声音警告姜墨道：“弑帝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姜墨，你是要成为拓印在史书上的千古罪人吗。”

好在此时，楚端身旁的护卫已经追了过来，立马与姜墨缠斗在一起，普通的侍卫不是姜墨的对手，可严沉和黎云没想到楚端会突然跑出来救皇后。

乔清南给他们交代的是，姜世子可能会作乱，陛下交给他们，姜世子交给她。

他们在乔清南面前立了军令状的，寸步不离，哪怕乔清南死在他们面前，都不可以离开楚端。

然而现在楚端却受了伤。

黎云和严沉看见楚端身旁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才放下心来专心对付姜墨，两人联手，姜墨无法再靠近楚端一步。

“楚端，你在做什么？”

这边太医匆匆赶来，姜砚突然红着眼睛对着楚端吼道，把太医都吓得身体一僵。

“皇后娘娘还是，注…注意些言辞。”一旁的古敬忍不住提醒道。

楚端垂下眼皮，轻声笑道：“无妨，无妨。”

“你还笑，刚才那把刀要是没顿一下，你命就没了，你知道吗。”姜砚顾不得其他，一边盯着太医给楚端包扎，一边继续哭骂道。

这下让古敬愈发有些不服气，摸摸鼻尖道，“陛下以后还是要以江山为重，万不可再做出如此莽撞之事。”

那副情态，让楚端一瞬间回到古敬是他岳父时候，他眸色一沉道，“丞相也要注意一些自己的言辞。”

古敬连忙收起面上的不服气，恭敬道：“臣不敢。”

心底依然懊恼着，楚端的这份至死深情，怎么就没落到自己女儿身上，过去给了乔清南那个混账，如今竟又给了姜家。

说到这，古敬突然想起，这次宴会的护卫工作可是由乔清南负责的，如今出了这么大差错，怎么不见人。

他得好好参她一本，古敬刚沉静的眼底又掀起波澜，他垂睫道：“陛下，乔将军去哪了？”

姜砚和楚端这才记起来，最开始时萧婉的一声怒吼，乔清南似乎也受伤了。

楚端不好动，姜砚环顾四周，看到乔清南正盘腿坐在不远处运功调息，嘴角挂着血迹，看来她的哥哥对乔清南也做了手脚。

见乔清南身旁，萧婉正在给她护法，姜砚才放下心来：“陛下，乔将军似乎因此中毒了，正在调息。”

古敬正要争辩，可惜拖到现在，侍卫越来越多，纵然姜墨武功极高，双拳难敌四手，姜墨同时被几把倒架在脖子上，看到他被擒，楚端扶着姜砚的手站起来，打断了他。

“丞相，作乱之人已经被抓，不如与朕同去看看。”

“是。”古敬只好作罢。

姜墨跪在场中央，看着已经恢复过来的乔清南冷眼道：“陛下还在等什么？还不将我这罪人压下去斩首以儆效尤。”

他本以为，他不调动一兵一卒便不会引起乔清南的注意，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一直在后。

关于黎云和严沉，乔清南身边的人他都注意过，但他没料到，乔清南竟然会让两人易容之后站在楚端身边，他让她放松警惕，她也同样用了这一招。

他压得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招制敌，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他还没想到的是，楚端会为了姜砚出现在他的刀下，他如果不停的话，也许也可以得逞的吧。

如今已成定局，他伤了乔清南又试图杀了皇后，她们两个人不会太受牵连，更何况楚端那么在意姜砚，姜家人的身份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他走到尽头了。

他微微抬起眼，只见乔清南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她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楚端也沉默了许久，迟迟没有发话。

姜墨微微叹出一口气，低着头不再说话。

倒是古敬先坐不住，他不明白，刺杀皇帝论罪当诛，往重了说连皇后都是要一起下狱的，他不明白这还有什么需要考量的，他张口道：“陛下，依臣看……”

“丞相莫急，朕还有话要说。”楚端开口打断他的话，随即挥挥手，让身边侍卫将无关人员都带下去，只留下了几位肱骨大臣。

白生走上前，手里不知道拿着一卷什么，他递给楚端，楚端缓缓打开，念道：“朕以幼冲，奉承洪业，不能任人唯贤，却无端生疑，至令漠北王，客死他乡，百姓未能安居乐业，咎在朕助不逮……至此，朕深感愧疚，寝食难安，漠北王之子姜墨，代父守边，漠北才得以军民皆安，如今……”

显然后面的话，楚端无法再念下去，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漠北王之子一时误入歧途，朕自当赦……”

“陛下，万万不可啊！”

底下的人一听楚端要赦免刺杀之人，一半的人立马纷纷跪下道：“陛下万万不可，若心有谋反之人都能全身而退，那其他番邦小国该如何看待，以后我北安一国之主都可随意挑衅，这……实有损我国国威。”

楚端皱眉，他确实不曾想过此，心口蓦地一沉，抬眸看见姜墨的那张脸，脸上瞬间冷然盛怒。

都怪他这个没用的哥哥，就不能等一等，母后看走眼了，他这个哥哥简直没头脑。

他都很尽力很尽力的把婚期加快，原本就是想在宴会最后宣读罪己诏，让所有国之重臣都听到，都重视，确认他们都信服不反对后，他就通告全国，这样也就不会有人从中作梗了。

结果竟成了这样。

楚端迟疑着，刚要开口，又有一批人突然提出反对意见道：“陛下，姜世子虽罪该万死，可漠北之地三军还未平，若是公然处死姜世子，恐后患无穷。

再者姜世子死了，陛下的罪己诏又如何服众，漠北若又起祸乱，劳民伤财，百姓又当如何看待陛下。”

两方就这样各执己见，吵得愈发火热，他们理直气壮，堂而皇之地把问题丢给了楚端，只看他们的陛下如何决断，他们便可以知道哪里是底线。

从始至终，乔清南都没有说一句话，只安静听着，她知道为了百姓，楚端自然会选择放过姜墨，可他日后的帝位恐怕很难安稳了，会有无数的奸逆之人，又或是他国刺客前来挑衅，若成则大顺他意，输了也会让楚端落下一个偏私的罪名。

“不知乔将军作何想法？”

终于战火还是燎到了她这里，乔清南微微睁开眼睛，一脸漠然地视线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姜墨的身上。

姜墨跪在地上，身上的刀伤大大小小不下数十处，他一直沉默地垂丧着头，不管旁人说什么，他都不曾有过一丝反应，仿佛讨论的生死根本与他无关。

乔清南收回视线，轻咳两声后站了起来，深色的官袍带起一大片阴影。

楚端坐直身子，他其实也很想知道，乔清南如何想。

姜墨似乎也有了细微的反应，他呼吸滞了下，随后他便听到乔清南掷地有声地说道：“陛下，臣以为，姜世子莽撞无脑，竟生妄念欲刺杀陛下，按律——当斩立决。”

众人瞬间哑然无声，谁都知道，姜世子被押来京都后，一直都是乔清南护着的，护得铜墙铁壁，连陛下都不曾见到他的面。

楚端下意识脱口问道：“爱卿说什么？斩立决。”

“回陛下，是的，当斩立决，若漠北想要作乱，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乔清南站得笔直，眼底看不出一丝异常，仿佛什么也与她无关。

场内瞬间噤若寒蝉，过了瞬，楚端终于开口：“此事有待商议，先将人带下去，改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