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祈将手虚虚放在头颅不远处,似乎在感受着它。
“角惑想吸收佛母的留下的力量,应该是生生将脑袋拔下来想吞噬,但是它估计没想到即便是残破之躯,也能将他制衡。”
“那我们该怎么做?”
“佛母的事,会有其他人来处理。”殷祈抬头看那死死盯着他们的眼球,冷哼一声,“上次时间不够,今天我们既然来了,就争取将这里的封印彻底稳固,”
前人即便法力再高强,大部分时间未必能找到封印在哪,就算找到了,穷其一生也只是去加固已经有的封印。
只有最开始以身设印的人,才能第二次将他们苏醒的意识,彻底打回混沌。
“其实我不能保证我们加起来能不能做到,因为转生之人并不是原本那个人,更何况……”殷祈忽然陷入沉默。
“能不能,试过才知道。”
裴予湄冲他点点头,殷祈便站在她身旁,一边念着她听不懂的古语,一边加上繁杂的手势,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也跟着做。
一开始她还有些磕磕绊绊的,到后来愈发娴熟。
淡淡的金光从她指尖亮起,佛母的头颅也溢出一道浅到快要消失的光,同他们一起注入承载裴予湄血液的狐火。
最后殷祈左手做莲花状收在前胸,右手两指并拢作剑锋状指向那课眼球,裴予湄也跟着照做,话音刚刚落下,她的眼前被刺目的光芒遮蔽。
狐火快速旋转,直接射入眼球的瞳孔中,眼球一瞬间变为赤红。
眼球剧烈的颤动,混沌的空间壁上渐渐浮现出应有的颜色,像一展缓慢展开的画卷,栩栩如生的蛇虫鸟兽令人惊叹是否时间从未流动,只一瞬就好像回到洪荒。
被画卷的力量感染,那尊佛像似乎也换发了一些生机,端坐在莲花之上的佛母抬手,几只鸟儿叽叽喳喳落在她宽阔的手心上。
祂看了一眼浮在空中向异兽录输送力量的裴予湄,这道宏伟的虚影就彻底消散。
“这是……《大荒异兽卷》。”殷祈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重新看到这幅画。
佛母的头颅如飘落的花瓣坠下,殷祈将佛母破碎的身体都收集起来,碎片被拼凑完整后化作巴掌大的石像被他妥善地收起来。
空间最顶层的眼睛虽然充满不甘,但依旧闭上了眼。
裴予湄只隐约听见殷祈说了什么话,尖锐的痛处从脑中蔓延,一些细碎的片段在眼前闪过,她忍着疼痛想抓住,直接扑空从半空中掉落。
殷祈拉住她,干脆地切断了施法,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所有的画面都散去。
“你!”她揪着衣领,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气,差点没瞪他一眼。
殷祈当然不知道她的小算盘在打什么主义,急得在她身上施了好几个治疗法术,忽然他的眼神变得凶狠,让裴予湄想到那些处在攻击状态的恶犬。
裴予湄呼吸一滞,却听殷祈说:“或许我不应该将你卷进来,你不能再受伤了。”
当下懵掉的裴予湄赶紧说:“没事,我真的没事。”
“我不可能让你再受伤。”他很是执拗。
裴予湄劝了几句,他似乎也没听进去,一股无名火就冒上来了,甩开扶着自己的手,直言不讳:“你想保护的真的是我吗,还是你的小荼,你也说过,我不是她,所以呢,你在做什么?”
没想到裴予湄忽然生气,殷祈的耳朵都耷拉下来,连忙道歉。
“我知道我们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是我唐突了,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两人相顾无言,裴予湄觉得也是自己乱发脾气了,刚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殷祈忽然站起来。
飘荡的狐火尽数收回他的体内,然后以他们二人为中心爆开一层热浪,这个空间的边缘很快承受不住。
不过眨眼的片刻,她又回到了展览中心,外面人群喧闹,混着妖和人,大概都是镇妖司的,正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周围一圈都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警戒线。
还有许多救护车停在那里,有人正抬着被蒙着白布的人进车里。
见到他们二人,众人都极为诧异,殷祈忽然说:“我临时有事处理,很快回来。”
说完他就在原地消失不见,几个妖卫想要阻拦都来不及,面面相觑后只好先问看似柔弱的裴予湄。
裴予湄却从地上站起来,推开他们,直直来到救护车前,想要拉开那块蒙在尸体上的白布。
“你干什么?”工作人员拦下了她突兀的举动。
她呆呆地问:“这是谁?”
“叫什么来着?”她身边的人很快接上,“华百泉。”“对对对,就叫这个,是个大老板。”
坐在警车去镇妖司的时候,她的心好像还被锤子一下一下猛烈地敲击,甚至觉得自己还在幻境里。
华百泉,居然死了?
裴予湄是被转述的,他们这些人接到妖力波动异常后就急忙赶来了,感到这里的时候,华百泉已经死了。
死在画前,是自杀,神情安详。
午后阳光炽热,郊野散落的几座居民房之间,有一扇大开的界门,来自大荒的猎猎风声从门那头传来。
裴予湄曾在茶馆看到的章鱼怪正像滩烂泥一样歪在门旁边的垃圾堆上,他的脸上遍布了黑紫色的纹路,只是他悄然无知。
而居高临下,如同看尸体一般看着他的,正是方才还在市中心的殷祈。
“我的手下是你杀的?”章鱼妖不敢置信,“你明明看起来是普通的狐妖,怎么可能?”
章鱼妖在感受到角惑的力量消失后,就连忙找到一处荒废的界门,只要逃到大荒去,一时间就很难被找到。
可是界门刚打开,他就被一击贯穿到地上。
“不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殷祈原本没心情回答他,他的眼镜掉在了展览中心,估计已经丢了,下意识摸上去只能碰到脸。
不过看章鱼妖状若疯狂,恶趣味一般说:“因为……你们要找的东西,一直在我身上啊,所以你们的气味真的好明显,就算到了大荒,我也能找到。”
章鱼目眦欲裂,大吼着:“那你怎么敢!”
他喊了两声,就再没喊出半点声音,因为他被男人的皮鞋踩住脖子碾了几下。
似是巧合一样,镇妖司的人已经追着他的气味赶来,将他们包围。
镇妖司有规矩,人间的妖不能滥杀人类,也不能残害同类,更不能光天化日使用妖力。
他自然知道,所以在他们出言制止前,脚上用力就把章鱼妖踩死了。
仿佛踩死老鼠那么简单。
殷祈的人类瞳孔冰冷而没有过多情感,章鱼妖对他来说连猎物都不是,只是无意透露出的捕猎者气息和属于上位者的压迫,就让章鱼妖动弹不了。
但是在面对镇妖司时,他却将那些气息收敛,摊开手作无辜状。
白狼上将直接揪住他的衣领,差点没他捶在地上,“你就把他杀了?”
“神经毒素深入骨髓,就算我不杀,他在进门之前就会死,可怜的妖怪,他的主人早就抛弃他了。”他握住白狼的手腕,用力将手扯下来,白狼却岿然不动,“我杀他,只是因为泄愤,我们狐狸很记仇的。”
他的德牧队长检查完章鱼尸体,冲他点点头,“已经去调生化组来采毒了。”
事出突然只有备战人员和界门的护卫被调来,生化组还在路上,白狼这才松开了殷祈的衣服,殷祈倒是很自如地将褶皱整理完整。
白狼在前面,两个士兵给他的手戴缠上镇妖司的锁链,亲自压着他去警车。
忽然后面传来惊呼,白狼猛地回头,只见垃圾堆上的章鱼尸体悄然不见,只留下一堆蓝色液体和嗡嗡乱叫的苍蝇。
“是你弄走的?”白狼眯起眼。
殷祈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我只是让他的老板看看他最后的样子,等到了镇妖司本部,你们就知道我把他送去哪了。”
白狼额头的青筋差点没爆出来,他捏紧拳头,“免得再出意外,先回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