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
“咳，咳咳，不妨事……”
霜儿吓了一跳，立即松手上前查看楚轻离的‘伤势’，却只能惊慌失措地在楚轻离跟前打转，一脸焦急却不知如何是好。楚轻离被霜儿晃得眼花，为了让她消停下来，一边往肺里吸气一边安慰她：“我缓一缓就好。”
这丫头看着身形娇小，可这手劲儿也忒大了些。
要是再稍稍用力，一下准能给她送走。
“好霜儿，扶我一把。”
“小的不……”
楚轻离伸手摸了个控，一抬头看见霜儿犹犹豫豫地躲在一旁，不敢上前。
这是……应激了？
拜托，你家公主才是快被你勒死的那一个好不好？！
“霜儿以前可有杀过人？”楚轻离直起腰来，面色已经恢复如初，甚至淡定得有些不太寻常。
“杀，杀过……”
楚轻离虽已料到在萧匿底下做事的就没有哪个是手脚干净的，哪怕是女子也不例外。毕竟霜儿方才只是轻轻一扯，她差点就歇菜了，可见霜儿武艺不弱，只是深藏不露罢了……可方才在听到霜儿的回应之后仍是有些忌惮：“既杀过人，为何要怕扶我这一下？”
霜儿抿着嘴没应。
楚轻离也不忍心再追问下去。
追问下去的结果，不过就是萧匿让霜儿保护自己别出差池，否则就要问罪之类的蠢话，一想到这儿，楚轻离越发觉得自己与霜儿同病相怜……看着霜儿一脸难色，楚轻离赶紧靠过去挽起她的手：“方才是我装出来骗你的，不想你如此不经吓！”
“……真，真的？”霜儿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那是自然，你家公主皮实得很！”
霜儿低声嘀咕：“可公主你方才脸色苍白，不像是装出来的……”
还好意思说，那还不是你勒的！
不气不气，楚轻离极力压下不耐：“若是叫你看出来了，岂不显得我这戏演得太假？又岂能骗过你？”
霜儿这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毕竟在她眼里，楚轻离面上瞧着真切，话又说得如此肯定……再加上之前主子叮嘱过自己，公主的确是个惯会做戏的，凡事不要什么都信，所以这一下她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判断。
但顺着主子的心意走，总是不会错的。
“不说这个了，走，同我一起喝酒去！”
“可小的不会喝……”
霜儿话都没说完，楚轻离就连拉带扯地将她拖走了。
流缃楼里，楚轻离不停地给霜儿布菜，嘴里一直念叨着让她多吃些好长个子，霜儿一边推辞一边不好意思地接过。两人吃了好一会儿，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伴着碗筷落地的声响。想必是来砸场子的……楚轻离不是个爱看热闹的，霜儿自然也不会跟着去看。所以两人都不管旁的事，就只顾喝酒吃菜。
这动静还未过去，店小二便火急火燎地冲上了二楼。
“各位客官！那，那严府的小公子又来了！”
“啊？！”
小二嗓子一出，众人像听了什么洪水猛兽似地纷纷停下筷子，相视而惊，甚至不曾思考片刻，起身拔腿便往楼道赶，一群人走得走，逃得逃。
霜儿听了那小二的话，心想这人什么来头，竟让在场客人如此闻风丧胆，原本客满为患的二楼，转眼便成了空荡荡的一片。反观自家公主，却像没听见似地，仍旧泰然自若地喝着酒，甚至还有闲心拿起公筷继续给她布菜。
“公主，他们都走了。”霜儿看了一眼客人争相奔走的楼道。
“他们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来——”
说罢，楚轻离又往霜儿碗里布了一筷子烧鹅片。
既然主子不急，那她自然也不慌。
霜儿立即喜滋滋地夹起鹅片送进嘴里，又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
“两位女客官，你们这是……”小二本准备打算下楼去地窖避难，转头却瞧见靠窗的一张桌子还坐着两个妙龄女子，吃着喝着完全不顾外界影响，便以为她们不知大难即将临头，于是扭头又对两人说起了话：“……怎么还不赶紧结账走人啊？！”
楚轻离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不想走。”
“不……什么？我怕不是听错了，客官，您是不是没听过楼下那位……”
楚轻离打断他：“没听过又怎么，他在这一带很神气？”
“唉，我说姑娘哎，您这真是不知者不畏，这方圆百里就没有一个不怕严家那……”小二说到这儿，声音都放轻了不少：“那个到处砸店的混世魔王，我眼下既已经提醒过你了，便不再与你多说，我家掌柜已经躲起来了，我也……”
小二没说完，楼下又传来一阵碎瓷声。
“哎呦，造孽啊！”小二慌得赶紧转头往楼道走，边跑还边嘀咕：“这留醉街什么时候能安生一些啊！”
“霜儿可要去看看？”楚轻离往小二离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霜儿警惕地看了楚轻离一眼：“……”
“不想去看看那人什么来头？”楚轻离继续蛊惑道。
“……不去！”霜儿眼神转瞬变得坚定，甚至挺了挺胸膛以表决心：“主子让我寸步不离地看着你，不让你乱跑。”
“……”这丫头理解能力可以的。
楚轻离真是醉了，她是瞧见霜儿总往楼道那边瞧，便以为她是个爱看热闹的，想满足一下她这好奇之心，谁料到这丫头竟错怪自己……心思也是简单得很，虽然明知她是萧匿派来跟踪自己的，但楚轻离从没没想过要套她话，她却张口便不打自招。
好说歹说一番，终于劝动霜儿去楼道那头看了一眼。
结果人回来的时候，跟着上来的还有好十几人。
尤其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一位，玉冠束发，穿戴华贵，长得也不错。但他们走上来便对霜儿步步紧逼，迫使霜儿不得已往后退，霜儿往后谨慎地退着，面上却自始至终不曾显露出惧色。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少爷，这小娘子长得真好看，咱们何不抓回去，让她给您做小……”
“闭嘴，别吓到人家。”
“……”
那逼退霜儿的人正是方才吓退了一干食客的严家少爷严澈。
好哇，竟敢调戏她的霜儿？
楚轻离一见这场面便心头窜火，也不管对方什么来头，‘啪’地扔下筷子，大步冲过去将霜儿揽回身后，冲着当头的就骂：“哪里来的疯狗，挡路就算了，还冲我妹妹乱叫什么？”
“你又是什么东……”
“柱子！”
侍从指着楚轻离的鼻子，张嘴就要骂人，却被严澈一道喝斥吓住了嘴。
严澈原以为方才碰上的已是绝色，不想眼下这个势汹汹的女子却更胜一筹，出水芙蓉的样貌，俏皮又透着刁蛮，真是应了那一句‘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尤其是那一双剪水秋眸，纵使横眉冷眼，盛怒起来反倒越发叫他心动……
他心下也不禁感叹，这流醉街竟还有这般非凡的女子，还是一双，怎么从前不曾见过？
严澈心随意动，赶紧上前两步请罪道：“恕在下管教不严，言语惊扰了二位姑娘。”
“哼。”楚轻离不屑一顾，扭头当作没看见。
霜儿见了，也学着楚轻离冷哼一声。
“柱子，向二位姑娘道歉。”
“少爷，我没……”
严澈眼神示意那个叫柱子的家仆上前致歉。
柱子寻思着自己也没说错话啊，平日里都这么说也没见主子怪过他，纵是这样想着，他还是往前迈了两步，敷衍地朝楚轻离和霜儿各自拱了拱手：“我，我粗人一个不会说话，要是说错了什么还请见谅！”
严澈也在旁行了个规整的拱手礼，礼貌笑道：“多有得罪。”
柱子道完歉自觉退到边上，观察自家主子今日的反常之态，这心里越琢磨越不明白……平日里看到姿色不错的小娘子都是他带人直接抢回府，少爷也一向夸他眼光不错办事伶俐，怎么今日碰见这俩娘们儿，倒装起斯文来了？
“既如此，这歉我们受了。”
那家仆的道歉并非出于真心，楚轻离这心里也不痛快，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她只能见好就收。
再不管他们之后如何，楚轻离拉着霜儿往饭桌走。
“怎么？公子难不成还想与我们同吃一桌？”楚轻离才重新入座，抬起头便瞧见这一张张令人生厌的脸。
严澈摇头：“在下并无此意。”
还装呢，没有这个意思怎么还跟着来？
一跟，还是十几号人。
霜儿也面露不满，一张俏脸拧着眉头甚是可爱。
都怪这群狗东西在她面前晃，妨碍她吃饭就算了，还影响她欣赏霜儿妹妹的颜值。
“你们要想看着也行，不打扰我们喝酒吃肉就成。”
楚轻离面上是如此轻松地说着，内心却是急得冒汗，这么多人看着，她实在下不去筷子，可为了装出一副毫无畏惧的样子，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吃下去。
而楚轻离有恃无恐的样子，也让严澈有些忌惮，难不成这姑娘的背后有什么大人物？
“算了算了，不吃了，实在难以下咽！”
楚轻离一语双关，当下摔了筷子，拉着霜儿就要跑。
草率了，她实在装不下去。
一会儿这群人要是不肯放她们走，就叫霜儿打上他们一顿，打服帖了再走，他们要是愿意挨揍也行，反正她不差这点时间。
“慢着！”严澈的喝斥声果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这一声喝止，那十几人立马上前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二位姑娘要去哪儿？！”严澈从桌上拿起一杯酒，大步追到两人跟前，举杯邀道：“在下还没跟二位结交呢。”
“你这儿，可只有一杯酒。”楚轻离连假笑都不想维持了，冷冷地暼了他一眼。
严澈却不甚在意地笑起来，将酒杯推至楚轻离面前：“我们三人可同喝。”
卧槽？
这特么直接震碎我八辈祖宗的三观好不？
楚轻离简直要吐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脸皮从没粘在脸上的，还同喝……光听着她就想把方才吃的荤菜素菜全吐出来。而且他是怎么一脸正经地说出这种话，还觉得自己就是那‘正道的光’？
这不要脸的还笑，我让你笑，楚轻离刹时计上心头。
“我喝，我喝……”楚轻离笑着接过，随即给霜儿使了个眼色。
霜儿立刻秒懂，冲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喝你个鬼！你这个节操满地无处找的登徒子！”计划明朗，楚轻离手腕一抬，瞬间将手中的酒水尽数泼到严澈脸上，泼了还嫌不够痛快，还骂：“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你这好奴才口出不逊，见人就调戏的嘴脸怎可能是一日之功！道歉也不痛快，不是你惯的，难道是我们给他的脸？！还有你，分明一副伪君子的模样，还在这装什么风流儒雅士，简直老子看了摇头，孔子见了叹气！你爹我早就看穿你了！不拆穿你还要装下去是吧？！泼不死你！呸！”
“你……”严澈不可置信地抹去脸上的酒水，怎么也没想到楚轻离会如此泼辣，骂辞也极其刺耳，登时怒火攻心，握起拳就要打人。
“霜儿！”严澈已然被激怒，楚轻离赶紧下令，命霜儿出手。
霜儿却转头就跑，健步如飞。
嗯？
嗯？？
嗯嗯嗯？！！
霜儿她，她她她人呢？！
身边骤然一空，楚轻离回过神来，霜儿的身影恰好消失在楼道。
“霜儿你快回来！我是让你揍他们！不是让你逃啊！”
楚轻离双手抱头，冲着霜儿逃离的方向崩溃大叫——
听到楼上传来主子哀嚎的霜儿，身形一怔。
难道公主方才的眼神，不是她一下令就各自逃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