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瑛在砖厂外的树荫下等了十多分钟，厂里才放工。
工人们陆陆续续地往外走，手里提着饭盒或者拿着方便袋，在厂外的马路牙子上随地坐下，三三两两围成一圈。
曹红瑛仔细观察了一番，大多数人都是带着馒头或者包子，手边备一大壶水，就着咸菜或者辣椒酱就这样凑合一顿，条件好点儿的还能再加个白壳蛋。
一少部分人则是带着保温桶，但即便再保温的饭盒，经过四五个小时的搁置，到了中午也勉强只有一点点温热。
所以也有人会备一壶热水，兑进饭盒里，搅拌两下再开吃。
总的来说，都不容易。
见志超志强从大门出来，红瑛招招手，“志超，在这儿。”
两兄弟便小跑着赶过去，曹志强手里还拿着一个方便袋，里面是两个早已冷掉的馒头。
虽然歇了一小会儿，但红瑛还未完全调整过来。她的脸仍旧通红，额头上的也残留着几滴未擦干的汗珠。
曹志超接过红瑛手里提着的两个保温桶，低头寻了个稍微干净的空地，拍了拍让大姐坐。
曹志强则道，“大姐，大不了晚上我把小超捎回去呗，天这么热，你一天往返好几次多累人。”
“没事儿，闲着也是闲着。”红瑛笑笑。
三个就势在路阶上坐下来，红瑛带的保温桶有两个，一个装菜一个装饭，都是满满当当一大桶。
红瑛拦了下曹志强扒开塑料袋的手，“志强，吃这个，我带的有多的。”
曹志强愣了愣，看着那两个保温桶犹豫道，“我就吃馍，不要紧。”
“好赖不分啊你！”红瑛拍了一下曹志强，“在我面前你还扭捏起来了。”
曹志强哪里是扭捏，他前几天才为了不让大姐拖累他们小家，和魏芳芳一起拐弯抹角提了分家，现在哪儿还有脸吃大姐送的饭菜！
吃这一口，即使别人不说，他自己都能把自己臊死。“大姐，真的不用，我带了馒头，今天不吃也浪费了。”
曹红瑛当然知道曹志强再三拒绝的原因，如此，也就不多劝了。
两个保温桶都是不锈钢的，一个装饭，一个装菜。它内里自带一个小格，用以分装菜的，但格子不大。红瑛嫌小，就将格子拆出来没用，现在用来当饭碗正合适。
曹红瑛用小格分出来一盘饭，将剩下的桶递给曹志超，“给，你多吃点儿！”
又招呼曹志强，“志强，你也吃菜。”
曹志强点头应下，但没脸去夹。
红瑛几个就坐在树荫下吃饭，天气虽热，但偶尔也会有风吹来，凉凉的怪舒服。
饭菜的香味顺着微风送进了附近工友的鼻子里，大家啃着馒头再嗅嗅香味儿，心里羡慕又嫉妒。
“志强，你们两兄弟可真幸福啊，家里人还给送饭！”
“真是过的神仙日子！志强，你可真会娶老婆！好眼光！”
工友们只看见曹家兄弟三人坐在一起吃饭，倒真没留意细节，以为是家里人一起送的饭。
随口的话却扎了曹志强的心：既然大姐要给志超送饭，不可能不问魏芳芳。所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曹志强心里跟明镜似的。八成是芳芳懒得给他做！
而大姐又不可能真的狠下心不管他，所以才会招呼他一起吃……
如此一对比，曹志强更加觉得自己不是个人了！不拉大姐一把就算了，竟然在大姐最困难的时候提了分家。
曹志强的思绪早就越跑越远，还是志超回头接了句，“王哥，别瞎认，这是我大姐，我大姐来给我们送饭的。”
起先说话的那人哦了一声，往回打圆场，“难怪呢！我就说怎么我媳妇没来给我送饭！幸好这是你大姐，不然我回家可要闹了！”
周围人哈哈大笑起来，三言两语岔了过去。
曹红瑛也笑笑，然后主动地将保温桶抱起来朝工友那边递，“大家吃菜，我炒了不少！”
“这怎么好意思……”
“一起吃才香嘛！”志超也赶紧接话，“王哥，李师傅，尝尝我姐的手艺。我姐炒菜可好吃了！”
干嚼馒头确实没意思，几人便不再推辞，上前各夹了一筷子是个意思。
红瑛便也趁机道，“我两个弟弟在厂里和大家一起共事，他们年纪小，要是有什么事做的不好，麻烦师傅们多多包涵。”
“哪里的话，志强志超都挺好，认真踏实……”
又小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午饭才结束。
吃饱喝足时间还有余，有人回厂里休息，有人则在原地靠墙小憩。
志超帮忙把餐具都收拾好装上车固定，然后走回来劝曹红瑛，“大姐，你歇会儿了等天气没那么热了就回去呗，晚上我和二哥一起回。”
“不用，我反正没事儿，在街上逛逛，等你们下班。”
“还有五六个小时呢！”
“逛街那不是一会儿就打发了！”红瑛拍拍志超的膀子，“行了，我心里有数，你们进去歇着吧。”
红瑛早上赶集就是坐后座来的，那颠簸的滋味她知道，平路还好，但凡有点坑洼，屁股颠地像是劈成两半似的。
她是个女人体重轻，坐在后座就这样。志超那么高一个头，骨架大又压秤，砖厂又是体力活儿，累了一天了还要缩在后座上颠回去，人不得散架！
红瑛将兄弟俩赶进去，自己则又在树荫下休息了一小会儿。
她在思考自己如果做流动小摊，那些工友们会不会过来吃饭呢？
刚才夹菜时，那几个工友都说好吃。有可能是场面话，但红瑛觉得，这场面话里有七分也是真心意。
她对自己做菜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别的不敢夸，家常菜还是拿手的。
而且，刚才那些工友们带的馍和冷饭，虽然红瑛之前已经知道，但真真看见他们吃饭的场景时，心里还是有触动的。
为了省钱，大家都不容易。
如果这样，那她的流动餐车，一份餐定价多少合适？太贵工友们不舍得买，便宜了自己又没有赚的……
红瑛靠着树干小眯了半个小时，等日头没那么大了，将车锁在车棚里，往一旁的大街上走去。
她打算调查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之后的几天，红瑛也依旧如此。早晨跟着志超一起到镇上，她卖完菜后回去准备午饭，送到砖厂后再等到晚上志超下班后一起回家。
有了卖菜的经验，红瑛之后的菜便摘得多一些。不过收入每天不一样，好点的时候能到六块多，差点的就两三块的样子。
不过红瑛想的开，毕竟她的这些菜卖的贵，一斤三四毛，大家伙也不舍得每天都买。只要能开张，就是不错的。
周三的时候红瑛还多备一份菜，给红霞送去了学校。
和志超不一样，红霞的菜是用塑料瓶装的，还是炒完后放冷了才能装瓶，免得热菜闷在瓶子里闷坏了。
红霞一个周放一次，带的菜也要吃一周。现在天热的容易坏，而且四五天吃同一个菜也没味儿。
学校和砖厂虽然都在镇上，但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隔的挺远，每天都送菜红瑛没那个精力。
况且去的次数多了反而让红霞惦记，无心学习。所以红瑛便周三去了一次，给小妹备了一瓶新鲜的，也不算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