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都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就像当初的余长宁一样。”
时云礼这一番话，陡然让余长宁想起一件事情。
她第一次跟陆清安吵架，是在高二下学期。
那时候尚未实行新高考，仍旧沿袭着文理高考的措施。
余长宁高中选文，而陆清安与时云礼也都选理科。那时她在文科重点班，而他们则在理科重点班。
学校召开篮球赛，给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增添了一点鲜明的色彩。余长宁的班级虽是文科班，但一路高歌猛进，打进了决赛。
而决赛对战的就是理科一班。
那时候余长宁望着操场上竞争的球员，她一方面希望自己班赢，另一方面又不希望陆清安输。
上半场打得激烈，文科班男生虽不多，但贵在精，而且还有一个打球特别厉害的体育委员，硬生生凭借一举之力，把比赛的比分拉到了一半。
后面理科实验班中场叫停，余长宁正想跑过去安慰陆清安的时候。
理科重点班的球员接过毛巾，擦了擦洇湿的头发，说话的语气带冲。
“陆清安，你能不能别个人主义那么严重，我们是一个团伙，你把球传给时云礼会死啊?”
“要不是你，我们班的比分怎么会落下这么多，又怎么会输给文科班？”
“你自己比不过时云礼，拿我们班的名誉出什么气？”
说这话的是时云礼的朋友，实话宛若针尖扎进陆清安的心头，让他本就烦闷的心情无法疏解。
气氛就像干柴，旁人的不满就像火焰，点燃了这表面的风平浪静。
在这时候，所有的劝解似乎都带上了不同的意味，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陆清安的心。
余长宁隔得不远，但旁人七言八语，她不知晓，到底是哪一句话刺激到了陆清安，只见人群之中陡然来了一声怒喝。
“你再敢说一句？”
场面一瞬间很混乱，余长宁只看得到陆清安挥着拳头，与一男生厮打，而周围的人，互相牵制着对方的拳头。
余长宁小跑着过去，她声音很大：“陆清安。”
这一句话像是有神奇的魔力，陆清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回首看着余长宁。
就在这一刻，男生的手毫不留情地落在陆清安的脸上。
最后的结果是领导前来，而篮球赛提前画上了句号。
文理科重点班取消角逐前三甲的比赛资格，而三班就这样还没上场，就成为了第一名。
打架的人回家反省一周，并在下一周升旗仪式上，当全校的面检讨。
陆清安回家反省返校后，他与余长宁约在图书馆后废弃的小木屋里相逢。
陆清安摸着猫头，声音沉而低散：“点点比以前胖了不少。”
“嗯。”余长宁简短回应。
陆清安表面大大咧咧，其实深入了解，也会发现他是一个心思极为敏感细腻的男生。
感觉到余长宁只回答了一个简短的单音节，陆清安顿了顿，继续道：“宁宁，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余长宁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作为局外人，自然比陆清安这一个局内人看的清楚。篮球赛上，陆清安确实个人主义较严重，而且班上同学说传球给投篮准的时云礼，他恍若未闻。
但她不想伤害陆清安，余长宁抿了抿唇，道：“都过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再提及此事了。
可陆清安却不这么认为，回家里，父母责骂他冲动；学校里，风言风语说他嫉妒时云礼；班上，一向要好的兄弟都夸赞时云礼投球准；而现在，自己喜欢的女生含糊不明表达态度……
他真的很失败么？真的什么都比不过那时云礼？
陆清安想到这里，语气也不由得急躁了那么几分，“宁宁，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
他这样不屈不挠的态度，第一次让余长宁觉得烦躁，她垂下头，声音坚定：“我不想回答。”
“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余长宁望着他：“错没错你心里没数？我只想站在正义的一方。”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发生隔阂，也是在那时候余长宁有些察觉到，陆清安或许没那么喜欢时云礼。
……
往事已过，可记忆碎片仍旧拼凑出一副完整的场景。结合刚刚时云礼说的话，余长宁现在不由得打量起了时云礼，在自己高中时期，自己似乎忽视了时云礼不止一次了。
但她不能问太多，毕竟余长宁只是怀疑时云礼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也怕暴露。
而且，自己如果让时云礼知道自己是余长宁，那岂不是让他更忘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余长宁抿着唇，一时之间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时云礼开口：“走吧。”
余长宁：“去哪儿？”
“医院。”时云礼望着余长宁，“再看看余长宁的父母。”
他的这个要求拒绝不了，余长宁颔首。
医院距离他们的位置不过三四公里，位置不远，二人下车后，走进医院，一路上的闲聊。
时云礼望着余长宁，心蓦地动了动，他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喜欢余长宁？”
“你之前不是说喜欢我了吗？”
时云礼：“……”
他沉默了几秒，“刚刚骗你的。”
“哦。”
看着她冷淡的反应，时云礼也没有在说什么。
二人到达病房，与此同时还有杨晓宇在，余长宁脚步一顿。
杨晓宇走了过来，陡然娇笑出声：“你怕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吃了你呢？”
“行了，一起进去吧。”
余长宁有些紧张。从小到大，其实学校里的有些事情，自己不愿意跟父母分享，她都会转去跟杨晓宇说。
而杨晓宇也是最了解自己的朋友，没有之一。
思忖到这儿，余长宁也没刚刚表现得那么殷勤，反而带了几分拘谨。
杨晓宇拿了一文件，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叔叔阿姨，我听说了今天的事情，便来看看。”
“你这孩子有心了。”
李查芬也笑道：“我跟老孔是好朋友，你跟宁宁是好朋友，这么多年，也是麻烦你们了。”
听到“宁宁”这两字，杨晓宇的眼中划过惘然，但很快恢复如初，道：“有什么好麻烦的，给阿姨们介绍的律师是我男朋友，价格不会太高的。”
“男朋友？”余长宁惊呼出声。
杨晓宇这一棵铁树终于开花了。
杨晓宇微卷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侧颜，在余长宁看不到的角落，她唇角轻扬，随后恢复如初，“怎么？你认识我男朋友？”
“没有。”余长宁其实还想再多问一下杨晓宇有关她男朋友的一些细节，可是又怕太暴露自己的身份。
余忠武与李查芬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起诉陆清安父母，但在一众人的劝说下，最终还是点头。
时间流逝。
余长宁现在感觉有些乏力，她眨了眨眼，打了一个哈欠，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杨晓宇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跟众人再见。
时云礼望了一眼余长宁，再看了一眼杨晓宇，道：“我还有事要跟伯父伯母说，许飘飘，你帮我送送。”
余长宁求之不得，“好。”
二人一同走了下去，杨晓宇望着余长宁道：“哎，你怎么会来做护工？”
“生活所迫。”
杨晓宇点头：“确实，现在大家都不容易，物价再涨，工资倒涨得不快。我男朋友也是，之前赌博的，后面觉得维持不了生活，最近都出来打工了。”
赌博？
赌博！
余长宁现在只想敲开杨晓宇的脑子看看，这疯子，赌鬼都敢要？
不过也难保是杨晓宇来诈自己的，昨晚就诈自己过一回，这一次搞不好也是一场试探。
余长宁反其道而行之，颇为赞同地点头：“确实，大家都不好过，不过你男朋友对你挺好的，之前赌博，现在都去打工了。”
“俗话说的话，浪子回头金不换，依我看，赌博男人也可改。”
呸呸呸，她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杨晓宇拍手，语气带了几分赞赏：“之前我父母，我身边的朋友跟同事都觉得我疯了，居然找了这样的人，没想到就你支持我。”她挽起了余长宁的胳膊，语气比起刚刚更加亲昵，“哦，对了，我男朋友在外面等我，我带你看看。”
与杨晓宇肌肤接触的温热瞬间，余长宁感受到心安。但是在杨晓宇一路说她男朋友的非主流事迹，外加上见到真人那红色的头发，外加上杨晓宇跑过去，小鸟依人地在他怀里。
“宝贝，今晚去酒店好吗？”红发男摸了一下杨晓宇的脸蛋，“今天我生日，我想只有你为我庆生。”
“可是……”杨晓宇犹豫。
红发男：“都三个月了，又不做什么？”
男生头埋在杨晓宇颈窝处，语气有些撒娇的意味，“今天我生日。”
余长宁眉眼动了动，她看到自己的闺蜜犹豫了一会儿，说了个好。
二人如胶似漆的抱着，男生轻轻点了点杨晓宇的鼻子，勾起她下巴，打算在这通往地下停车场的位置来一个吻。
“杨晓宇。”余长宁看着杨晓宇踮起脚尖，她忍不住开口：“公共场合，注意点。”
“哎，许飘飘。”杨晓宇脸上全是浓情蜜意，“只有你我，还有他，你就当作没看见。”
红发男也有些不满：“对啊，你先走，别打扰我们，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有分寸。”
他们像蜜恋中的情侣，听不见任何人的劝解，但当他们再一次要接吻的时候。
余长宁没忍住走上前，推开了那男生，语气带着狠戾，“滚。”
“我亲我女朋友，你管得着吗？”红发男混不吝地开口。
余长宁忍不住打了一巴掌：“你这个赌徒，你□□，你现在祸害别人，要不要我报警。”
火辣辣的疼痛传来，红发男不再是刚刚的凶残，他委屈地看了一眼杨晓宇，“这得加钱。”
“好。”杨晓宇十分爽快地同意：“给你三倍的钱，你先走。”
余长宁望着红发男快步走，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杨晓宇望着余长宁：“刚刚你为什么帮我？觉得我可怜？还是把我当成了你的朋友。”
暖黄的灯光下，灰尘浮动，那些蛛丝马迹也在光的照射下，显现出真实的面貌。
“不说是吧。”杨晓宇苦笑一声，“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刚刚是我第一次跟一个见过一面的男人，排练了那么久，让他对我动作亲昵。”
“你知道我什么敢赌吗?”杨晓宇的眼眶泛红，声音带了几分的凄楚，还有几分的庆幸。
“因为我知道，余长宁永远不会让我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