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衡苒站在院子角落的排水沟边刷牙,顶着嘴边一圈白色泡沫咕嘟咕嘟漱口。她在爬满青苔的水龙头下接了一捧水,洗干净嘴边的白色泡沫。
放下牙刷杯,呼吸了一大口清晨干净清新的空气。
“咚咚咚——”院子门口传来敲门声。
衡苒开了门,看见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穿着公主裙的女生站在门口,她的身后还拖着两个大行李箱。
衡苒端详了她片刻,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漂亮但表情不太好看的女孩子。
在衡苒仔细辨认对方的时候,梁佳奈也在打量着面前这个穿着随意披头散发的女生。
虽然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斜襟系带汉元素衣裳,配一条同色系的阔腿裤,脚上踩着米白色花瓣凉拖,素面朝天,下颚甚至还在滴水,但是浑身上下就是有一种恬淡安然的气质,那张脸更是干净得仿佛十七八的小姑娘。
长得有几分姿色又怎样,还不是土包子一个,梁佳奈在心里嘲讽道。
衡苒还没说话,对方率先开口以肯定的语气问:“李时泽是住这儿吗?”
衡苒眨了眨眼睛,噢,找李时泽的。
她点点头,“对。”
对方丢下一句“把我行李箱拖进来”,然后从她面前进院子里去了。
衡苒愣了下。
梁佳奈回头,蹙着眉头质问:“怎么还不动?”
衡苒才反应过来,拖着行李箱跟上去。
梁佳奈环顾客厅,“李时泽人呢?”
衡苒看了一眼二楼,“应该还在楼上,还没醒。”
梁佳奈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那我上去看看好了。”
衡苒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女生——
是李时泽的女朋友。
她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但是总归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就是了。
很快,她又晃了晃脑袋,想什么呢?
衡苒,你都和人分手三年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呀?你当初不都做好决定了么,已经做出了取舍,就没必要再回头留恋,人不能太贪心的。
她静静地站在客厅里,好一会儿才调整好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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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
李时泽睡觉没有锁房门的习惯,二楼就他和衡苒,衡苒会在他睡觉时进他房间的概率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小。
真要论起来,他哪天被衡苒气疯了,冲进衡苒房间的概率都要更大一些。
所以,当他听到房门开了的声音时,一下就惊醒了。
但万万没想到,更大的惊吓等着他。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会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梁佳奈?”李时泽一双眼睛还带着没睡醒的朦胧,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他一翻身坐了起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被子从他的身上滑落,露出里面的深蓝色短袖睡衣来。
梁佳奈在他的床上侧身坐下,噘着嘴假意抱怨道:“阿泽,人家当然是想你了才来的。”
李时泽脸转到一边去,都不想正眼看她,烦躁地问:“不是,你过来干什么呀?”
“你走了那么久,把我一个人丢在京市,我太想你了嘛,所以想过来陪你,到时候再一起回家。”
李时泽:“?”
他用无法理解的表情说:“你清楚咱俩现在是什么关系吗?”
梁佳奈装傻:“男女朋友啊。”
李时泽忍不住冷笑一声,“都分手半年了,还男女朋友呢!”
她往前挪了挪,想来抱李时泽,“阿泽,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嘛!”
李时泽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一本书抵住她的肩膀,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待会就原路返回吧。”
梁佳奈红着眼睛:“阿泽……”
李时泽不为所动,丝毫不带感情色彩地说:“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梁佳奈见他表情严肃,只得站起来往出去走。
“还有——”
走到一半,听到他说话,她有惊喜地转过身来,以为他要改变原先的态度。
结果,听到对方说:“把你对我的称呼也改了,别叫那么肉麻,让人误会。”
梁佳奈身体一顿,眼眶更红了。
让谁误会?
让楼底下那个土了吧唧的乡野村姑误会吗?
想到这个可能,她心中暗暗恼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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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
李时泽就下楼了,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子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衡苒暗戳戳感慨,他现在脾气这么差了吗,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亲自叫起床也会有起床气?他不会……还骂他女朋友了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衡苒站在这儿蛮尴尬的,于是,她把客厅留给两人,自己进厨房准备早饭。
没一会儿,洗漱完的李时泽进来帮忙了。
本来好好坐在客厅的梁佳奈见李时泽进来了,一脸惊讶,她也跟进来了,就在冰箱旁边站着,目光紧紧跟随李时泽的身影。
衡苒:“……”
她看自己这颗大灯泡,比外面刚升起来的太阳都要亮。
在充满无形压力的氛围下,衡苒完成了这顿早饭。
衡正见多了一个人,正要问这是谁,衡苒连忙解释这是李时泽的女朋友,特意从京市过来找他的。
衡苒解释的声音并不小,李时泽一定听见了,可是他却没反驳,梁佳奈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眸光闪了闪,不知道想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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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苒家吃饭是一张方桌,梁佳奈过来,正好一人坐一方。
因为衡正要干农活,所以衡家的早饭做的比较硬,蒸了一锅米饭,之前都是三个菜,但衡苒考虑到李时泽女朋友毕竟第一天过来,所以今天做了四菜一汤。
梁佳奈撇了一眼衡苒端上桌的菜,“啪——”一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扔。
她嫌弃地看着桌子上几盘菜,“阿泽,你这些天吃的都是这些啊?”
李时泽抬头皱眉看她,脸色不大好看。
“你嫌弃的话,现在就走。”
梁佳奈被他一句话堵住。
她仍然有点不服气,闷了半天,还是重新拿起了筷子。
衡苒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两人争执,她装作没听到,安静地坐下了。
心底里庆幸,衡正去院子里的水池洗手了,没看到他们刚刚的情况,不然,更尴尬。
她倒是无所谓,李时泽这个的女朋友看样子就是家境很好的人,有点公主病很正常,她见多了,已经习惯了。
衡正恰好进来,热情地招呼客人动筷子。
李时泽乖巧地笑着应好,梁佳奈低着头装没听见。
衡苒见衡正还有要继续说的意思,连忙道:“爸,你快吃吧,吃完了咱还得赶那几十杆秤,别说了。”
衡正这才止住了话头,“噢噢,好!”
衡苒松了一口气。
李时泽刚来的时候,她觉得和李时泽相处困难。
如今看来,好歹他们之前认识,虽然有龃龉,但毕竟是老熟人了,日常相处、生活习惯以及作息时间等诸多方面没有太大问题,李时泽偶尔还主动帮忙,相处下来竟然很舒服很自在。
而李时泽这个女朋友嘛,她真的有点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
倘若她收钱了,她还心平气和一点,可她分文未取啊,之所以让他们白吃白喝,还不是指望李时泽这个T大研究生采访完了以后,在宣传清溪杆秤这件事上给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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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苒六七岁时就会做饭了,她又聪明,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厨艺已经很不错了。
梁佳奈口头上嫌弃归嫌弃,但早饭是一点儿没少吃,衡苒给她盛的满满一大碗米饭,她吃完了。
或许,她是早上奔波劳累饿了吧。
吃完早饭,衡苒进厨房洗碗。
李时泽对梁佳奈道:“你跟我来一下。”
梁佳奈见李时泽主动找她,先是一喜,随后见他神色不对,心里打起鼓来。
踌躇一番,她还是跟着李时泽上了二楼。
李时泽道:“我给你买票,你现在就回京市。”
梁佳奈坚定地摇头,“我不会一个人回去的,你什么时候走,我什么时候走。”
李时泽有点忍无可忍了,“梁佳奈,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跟你谈三天,要被你纠缠一辈子是吧?”他难以置信地说,“更何况你心知肚明,我们那三天的恋爱关系到底是怎么来的?”
梁佳奈看着他不说话,眼眶渐渐变得绯红,手藏在身后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好半天,她带着哭腔恳切地说:“阿泽,我真的喜欢你,我也知道错了,我之前不该骗你……”
又是这一套,每次他生气她就开始认错,说她是真的爱他。
李时泽不想再听下去,毫不留情地扯开她的遮羞布,“梁佳奈,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看中我的钱和背景,你心知肚明。”
梁佳奈脸色一僵。
她被戳中心事,一时无言以对,她正要反驳对方怎么能这样想她,就听李时泽说出了更伤人的话。
他扯唇笑了下,“而且即便你喜欢我,那又怎么样?”
他无情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喜欢你的,也从来没喜欢过你。”
这句话对梁佳奈的伤害太大了。
她的眼泪落下来,抽抽噎噎地说:“那我来都已经来了,反正你不回京市我也不会回去的。”
李时泽见她如此固执,点点头,“行,你不愿意自己走,非要死皮赖脸带在这儿,那我让人送你走。”
他拿出手机,看样子是准备打电话让人带走她。
梁佳奈看着他丝毫不留情面的动作,心都凉了。
她压抑了半年,一直百般讨好求复合,可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如今仅仅因为她早上在饭桌上一时意气说了几句话,故意落了那个女人的面子,他就要这么决绝地赶她走?
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她脑子里越想越生气,终于,情绪失控,卸下了温柔体贴的伪装,高声质问道:“你是不是还忘不掉你那前女友呢?”
李时泽拿着手机的手一顿。
片刻后,他语气坚决地回答:“不是。”
梁佳奈根本不相信他这句反驳的话,只觉得他是不承认。
她用肯定的语气问:“楼底下那个就是你前女友吧?”
李时泽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是。”
梁佳奈怒气一下就起来了,“少骗我了!我听过你藏着的那段录音,分明和她的声音一模一样!”
梁佳奈听过那段录音,这完全出乎了李时泽的意料。
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偷看我手机的?”
积压已久的怒火已经燃烧了她的理智,她直接忽略了他的质问,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她指着李时泽的鼻子骂:“说我死皮赖脸,你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上赶着犯贱,都从京市追到这儿了,还说什么做调研,少虚伪了!”
李时泽就那样站着,静静地看着她撒泼。
梁佳奈回不回答什么时候偷看他手机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她以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面对她的羞辱,李时泽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只是扯唇笑笑,“对,我就是上赶着犯贱,那又怎么样?那你为什么要跟过来呢?”
梁佳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就是因为他完全不反驳,她心底里就更生气了。
她一扭身,拉开门,顺着楼梯跑下楼。
等到了一楼,她要拖行李箱时,脑子里闪过什么。
她大老远千辛万苦过来,不能这么轻易就走了。
她想起了手机里那个静静躺了许久的视频,不由得握紧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