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家,
衡苒拉开窗帘,窗外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李时泽走了好几天以后,她才重新打开这个房间的门。
屋子里收拾得很整齐,与他住进来之前一般无二,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衡苒在窗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一个信封,她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沓钱,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用黑色签字笔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
多日叨扰,多谢照料。
竟然难得的有礼貌。
所以,看他的意思是,这钱是住宿费和伙食费?
可是他之前给几间屋子装空调也花了不少钱,衡苒都觉得亏欠他了,这酬劳实在没必要给。
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这钱拿着着实烫手。
还有那笔他用来入股的钱。
她这些日子又仔细想了想,她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一次性步子买太大,他的钱投进来也只会是打水漂而已。
如果循序渐进的话,那她自己的钱也够了。
他的钱……还是还给他吧。
衡苒双手撑在窗台上,眺望远方,青山连绵不绝,云雾半遮半掩,天空蔚蓝深远,云朵洁白柔软。
在山的那边是什么呢?山那边,外面的世界,好像已经离她好遥远了。
.
京市,
李时泽靠在窗户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秘书刚刚打电话来说,他之前打的那笔钱,被退回来了。他离开的时候在房间里留的钱,也被一同打回了那个账户。
她到底为什么会把它们都退回来呢?
是准备就此与他划清界线,井水不犯河水了么?
这样也好,断得干净些,免得他挂念。
“滴——”
手机微信的提示音。
是衡苒发来的消息。
足足六行半,解释了为什么会把钱转回来,和他猜的也大差不差。
李时泽能感受得出,这看似诚恳和礼貌的语气背后,是衡苒刻意保持的疏离态度。
一气之下,他回道:【随你的便,本少爷的钱又不是花不出去。】
手机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是直到对方正在输入中那几个字消失了,他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李时泽盯着那白色的消息条看了一会儿,最后手动删除了这个联系人。
他随手一抛,将手机远远扔到床上去,仰在椅子的靠背上,睁着眼,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晚上十一点的京市仍然灯火辉煌,车辆川流不息,路上行人来来往往。
林子悦刚下班,一进门就先踢掉了脚上的黑色细高跟,刚换上家居拖鞋,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妈”,叹了口气,手指在红色和绿色的图案之间纠结一番,最后还是点了绿色的接通。
她妈打电话,无非就是催她找对象,她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真不知道,她妈三段婚姻都接连失败,怎么还敢对婚姻和男人抱有信心的?
但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她妈肯定是估摸着她这个时候忙完了,才打过来的,她今晚要是不接这个电话,她妈可能都睡不好觉。
思索一番,她还是接了。
林子悦:“妈——”
林女士熟悉的声音响起,“悦悦啊,这周末你有空吗?”
果然啊。
林子悦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一边倒水,一边随口敷衍道:“没空,这周末我可能得加班。”
林女士的唠叨在电话另一头开始了,“天天都加班,就你挣得那点钱够干什么的?你看你还不如早点回来,让你舅舅给你在咱自家公司安排个职务……”
这话林子悦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林女士说归说,但是也没有真正阻止过她自己在外面打拼。
挨两句唠叨就挨两句吧,反正也少不了块肉。
她小口小口喝着水,心不在焉地等了一会儿,林女士的唠叨终于结束。
但林女士态度强硬地下了命令:“这个周末你没空也得有空,这次不一样,你必须得去。”
林子悦蹙眉,“为什么?”
林女士:“这回可不是我要催你,是你爷爷给你安排的,对方是你爷爷老友的孙儿。”
闻言,林子悦当即便冷笑一声,“怎么?当年牺牲您的幸福去联姻还不够,如今他们还要把我也搭进去?”
林女士斥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诶,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林子悦就像个刺猬,反问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那边沉默了,电话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但她没挂断,林子悦也没挂。
良久,
林女士再次开口,这次说话的语气多了几分恳切,“你爷爷这次真的是为你好,虽然对方家世是比我们好一些,但你爷爷也是调查过对方人品后,才安排你和他相亲的。”
林子悦却听不进去,一句话戳破,“恐怕人家家世比我们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吧,说到底还不是拿我去攀高枝。早日给林家换个立得起来的继承人,比联什么姻都管用。”
林家当年也是京市里数得上的豪门,现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说一句靠着早些年的底蕴苟延残喘也不为过。
这样的话林子悦不是第一次说了,林女士知道这孩子心气高,她也管不住,只当没听到她这话。
林女士继续说自己的:“你爷爷和李家老爷子认识几十年了,他的孙子比你小三岁,人品和家世都是上乘,我看这孩子不错。”
林子悦满不在意地吐槽道:“每回相亲,你都觉得不错。”
林女士立刻反驳:“这回不一样!我看过这孩子的照片,长得一表人才的,比那些明星还好看!那孩子叫什么来着……”
林子悦漫不经心地听着,却并不放在心上,且不说她妈对于男人的审美靠不靠谱,就是真的长得好看,那又有什么用?能当饭吃么?
林女士终于想起来了:“噢,对,那孩子叫李时泽!”
林子悦一口水喷出来,难以置信地问:“叫、叫什么?”
林女士:“李时泽啊,时间的时,恩泽的泽,怎么?你认识啊?”
李时泽?
是她认识的那个李时泽么?
林子悦眯了眯眼睛,语气冷下来,“妈,你有他照片没?”
林女士见女儿终于对相亲对象有了兴趣,心情激动起来,立马应道:“有有有,我马上发给你!”
几秒后,林子悦的微信就收到了林女士发过来的相亲对象的照片。
真的……是他。
林女士追问:“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林子悦把那张照片划过去,随口道:“可能吧。”
“你这孩子,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还可能吧……”
林女士还在电话那一头絮絮叨叨,但林子悦已经听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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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十点,
李时泽准时到了对方指定的那间咖啡馆,靠窗的第二桌。
那儿已经坐了人,正一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他走到跟前停下。
对方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
看见那张美艳的带着攻击性的脸,李时泽愣了一秒。
他蹙眉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女人不置可否。
她把菜单往中间推了下,示意他点喝的,“我已经点过了。”
等李时泽点完了咖啡,她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道:“李大少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李时泽动作一顿,更加笃定他见过这个女人。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终于在记忆中找出了一张能重合的模糊的脸。
“你是三年前来找过衡苒的那个大学同学?”
林子悦点点头,“对,是我。”
果然是衡苒当年那个关系很好的同学。
李时泽完全不能理解:“你知道我是衡苒的前男友,还来跟我相亲?”
林子悦没说话,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时泽觉得无语,二话不说便起身要走。
林子悦伸手拦住了他,仍然是那个半死不活的语气说出了尖锐无比的话,“李大少爷这么着急赶下一场?”
下一场什么,自然是下一场相亲了。
这人说话,不可谓是不难听。
李时泽翻了个白眼,却懒得解释。
他心里已经否定了林子悦这个人,不想多费口舌,面无表情地说:“我看今天这场相亲没什么必要。”
林子悦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我看挺有必要的。”
李时泽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
林子悦忽略了他的态度,抬起头,慢悠悠地说:“我有一些三年前关于衡苒的你不知道的事情,你就不想听一听?”
李时泽一怔。
他直直看向她的眼睛,里面虽然透露出满满的饶有兴味,但的确不像是在说假话。
他来之前让人查过,林家和李家最近有合作项目,这个女人十有八九别有目的。但他还是想知道她到底要说些什么,三年前他不知道的事情。
于是,他重新坐下。
林子悦并没有直接进入正题,“李大少爷今年才24吧,这么着急相亲结婚?”
李时泽听她一口一口略带嘲讽的李大少爷,觉得有些刺耳,“我叫李时泽,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林子悦早就知道他叫什么。
她笑了下,撇了撇嘴,不留情面地拒绝道:“别了,你李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我可高攀不起。”
看似温柔和寻常的语气,将这句话的嘲讽意味直接拉满。
李时泽不由得起怀疑这个女人的真实目的了。
她如果真是为了在林家和李家的合作中,为林家谋利益,她不该在他面前,这么明显地表现出对李家的巨大恶意。
这不合常理。
让人捉摸不透真实目的,才最可怕。
他眯了眯眼睛,“林小姐似乎对我和李家有很大的意见?”
林子悦一点儿都不带怕的,直接坦坦荡荡地承认了,“对。”
这么坦然?
李时泽一顿,开始正视面前这个烫着大波浪,一身职场精英打扮的女人。
他忽然觉得,这场相亲似乎有点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子悦)——好好的人,可惜就是长了张嘴。
看我林姐实力展现永远年轻,永远讲话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