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山匪武器全部被收缴，大部分身上还带着伤，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蹲着，等候发落。

围了几圈的士兵让开一个口子，让宋云澜三人进来。

“你别靠太近，”齐赋劝了一声，“这些人到时候都是要送到北边去的。”

北境一战之后，大溯的北方人口劳力缺失严重，他们抓到的大多数都送到北方了，但是是去耕地开荒还是当阵前炮灰就不知道了。

宋云澜眼神扫过这群人，抿了抿唇说：“楚校尉，今日之恩，我宋云澜铭记，”说着指了一下这群被俘虏的山匪，“不过，这些人，必须死。”

还没等楚琰拒绝，宋云澜继续说：“如果你答应，我会写信陈情给陛下和太子，言明你的救命之恩，如果你不答应，我也会写信陈情，不过这内容可能就要换一换了。”

“陛下治理之下的大溯，竟然出现此等恶劣的事件，真是不由得让人怀疑当地管理之人的能力不是吗？”

“你救了我没错，但这些山匪的存在也是因为你无能。”

周围的士兵听到此等言论都不由眼中带着愤怒看向宋云澜，宋云澜却丝毫不怵看着楚琰，“楚校尉，你的决定呢？”

齐赋虽然也有些惊讶，但是及时拽住了肯定要开口拒绝的上峰，拽着他走到一边说话。

“校尉，这宋小姐刚才所言肯定是出于气愤不假，但是你细想想，”齐赋脑子转得飞快，“这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被山匪劫获的事情传出去，她这辈子就完了。”

见楚琰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齐赋继续说：“而且，校尉，你可能不知道，这位宋小姐和九皇子走得很近，大家都猜测她会是以后的九皇子妃，而九皇子的脾气帝都那可是人人皆知。”

“要是被他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死的可能就不仅仅是这群山匪了，我们，估计也难逃一死。”

齐赋说着说着，连自己都相信了，毕竟他们也算是今日宋云澜被山匪绑了一天多时间的见证者。

楚琰虽然不愿意受一个女子威胁就变更自己下的军令，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士兵，“我知道了，杀掉吧。”一群山匪而已。

那些蹲着等候发落的山匪发现原本围着他们的士兵突然有了异动，拔出了刀，搭起了弓，似乎就等一声令下。

“喂喂喂，不是说不杀我们的吗？”

“呸，个老子的，朝廷的走狗一个个说话都他娘跟放屁一样！”

“......”

宋云澜退出圈子，站在附近的一处高坡上，夜晚的风吹起她身上的披风，露出下面红色的喜服，“楚校尉，你会感谢你今天所做的决定的，我也发誓，绝不因今日之事迁怒你和你的属下们。”

“还有一事请你帮忙，有些人，我的侍女们可能想要亲自动手。”

楚琰点头，反正都已经是死人了，由谁来动手还重要吗？

这个寨子的大当家已经被楚琰一刀毙命了，而那个想要娶“宋云澜”的二当家却还畏畏缩缩把自己埋在人群里，只要能活下去，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然而再察觉到那些士兵的动作之后，他知道今日估计就要交待在这里了，暗啐了一口，早知道就多砍几个回回本了，那小娘们还没睡到呢。

虽然这么说，但他真的想要活下去，当年不就是活不下去了才落草为寇吗？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却被一抹红色抓住了眼神，那是...那是...不对啊，这脸不对啊。

难不成是有人趁乱冒充了这官家小姐？

他突然觉得自己又摸到了生的边缘，若是自己能检举成功，是不是能将功赎罪？

他拼命举手示意，等待着楚琰指令的齐赋皱眉，面临即将到来的死亡时，有很多人会说出原本不愿意说的话，“你，想干嘛？”

“我，我要检举！”二当家激动地站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用手指着宋云澜的方向，“她是假...咳，咳...”

他话还没说完，一根箭就穿过了他的喉咙，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只剩下血液喷流而出的声音充满他的耳朵。

宋云澜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那群山匪身上，刚才因为太黑了，人又都挤在一起，她没办法通过仪彩的形容辨认出来，他一站起来宋云澜就拿过了一边士兵的弓箭，拉弓搭箭杀人一气呵成。

“聒噪。”宋云澜把弓箭还给还有些愣神的士兵，“快些动手吧，我今晚上可不想睡在这里。”

她离开去到自己的侍女们面前，“去吧，杀死那些人。”

“做了坏事的人是他们，该死的也是他们。”

侍女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走到齐赋身边，通过火把的光细细辨认，“他，他，还有他！”

马上就有士兵把她手指的几个人拎出来到一边，她有些吃力地举起大刀，一刀下去还有些劈歪了，没有毙命，只在那人胸.前拉了一道长口子。

“求求你，我，我对不起你，我娶了你好不好？只要我娶了你，别人就不敢说什么了！”捆在一边的人看见自己的同伴被砍了两刀都没死，颤颤巍巍地大喊出声，这样她也能好好活着，他也能活下来，这...这不是双赢嘛，对吧，对吧！

下一瞬，她的这一刀劈得格外得准，一刀披在他脖子上，没有完全砍断，血液直接喷射出来。

“放屁！”她泄愤似的一刀刀砍着。

有了第一个人，其余的人也都站了出来，把那些人手刃。

齐赋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人挑完，才下令杀光，他之前被派到楚琰身边的时候被说人了，连只鸡他都没杀过，现在倒也能习以为常了。

楚琰看着满是尸体的山顶，他先送宋家一行人下山，让齐赋留下来善后。

所谓的善后也不过是挖出隔火带，把这些尸体全都付之一炬罢了。

这一通忙活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楚琰打算找个附近适合扎营的地方休息一晚上再走，问宋云澜的意见。

[这话说的，也太直男了，你还能摸黑走了不成...不对，要换成你一个人还真有可能。]

宋云澜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跟小尾巴似的一串人，“都听楚校尉的，其余的事情都放到明日天亮之后再说吧。”

楚琰点头，还吩咐人准备了一些吃食，转头才发现宋云澜竟然去更衣了。

心中不由吐槽，真是小姐脾气，刚才在上面的时候撑着不换，如今又想起来要换了。

“披风还你。”宋云澜换上了一身素白色的衣裙，走过来把楚琰的披风还给他，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我身上有重孝，之前的喜服不过是被逼穿上的。”

楚琰：“...你节哀。”

宋家的人都睡不着，倒是那些士兵一个个都见惯了似的，吃完之后就轮班开始睡觉的睡觉，巡逻的巡逻了。

楚琰盖着自己的披风准备合眼睡觉的时候，还看见宋云澜一个人坐在篝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实话，这宋云澜挺打破世家女在他印象中的形象的，他竟然想用杀伐决断四个字来形容她。

不过，第一次杀人总归是难以接受的，估计今晚她和她的侍女们都难以入眠。

明天一早让人先去租辆马车吧，楚琰这样想着，意识渐渐模糊，进入了睡眠状态。

[宿主，你在想什么？]007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今天它说了几次话都没有得到宋云澜的回答。

宋云澜在想什么呢，她眸中倒映的是噼啪作响的篝火堆，耳边是夜晚呼啸的风细听之下似乎还有狼嚎，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之前好像一直生活在一个乌托邦里。

帝都生活的人中也有贫苦的老百姓，但和这几日她见到的却似乎很不一样。

封建时代的老百姓们活得不怎么样，这是所有学过历史的人都有的共识。

但知道归知道，真正见识到的时候那种迎面而来的冲击感却依旧强烈。

那个卖了她五两茶叶的老头显然活得不怎么样，但他却愿意对路过的行人施舍一份善意，而她在那个小镇遇到的人，还有仪彩他们遇到的这群山匪却十分可恶，肆无忌惮地践踏着毫不相识的人。

宋云澜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她很久没有想起过了，可能是因为这一段时间的遭遇，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和楚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上一辈子的她一直苦苦挣扎地活着，多活一天都是好的，似乎比她这些日子见到的人更苦，但这一辈子却很幸运地有了这样的出身，很幸运地站在了很多人的头顶。

是的，只能用幸运来形容，不然要怎么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安逸。

她有些明白帝都附近那些如雨后春笋一样兴起的佛寺了，一开始她只是觉得都是敬文帝的引导，但现在却有了些不同的看法。

七情六欲乃人之天性，在大溯，当你出生是一个农民的时候，你这辈子就只能是一个农民时，会不会嫉妒那些出生世家皇家的人；当你生来只是一个女子时，一辈子只能关在家中相夫教子的时候，会不会嫉妒那些生来天地就更广阔的男人。

但是嫉妒是一件毫无用处的事情，它不能填饱你的肚子也不能完成你的梦想。

那该怎么排遣这种情绪呢，你只能去聆听，去诉说，去期望，期望这辈子的苦结束之后能换来下辈子的甜，不然一点希望都没有的人生要怎么活下去。

007没有得到宋云澜的回答，也闭上了嘴进入待机状态，对于生命的流逝它没有概念，它们几乎是永生的，它的运行程序里面也没有思考生命意义的代码，它不会去想为什么它不是主神，而只是一个奔波于各个世界打工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