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寂静后,顾潇然推了景黎一把,竟有几分跃跃欲试:“要不,你上去跟江邺搭一下这场对手戏?”
平心而论,景黎不管是演技还是身份和流量,都是最适合的秦瑾的人选。
“你不想和他再搭一次戏吗?”损友大抵也是最了解对方软肋的人,顾潇然压低声音戳景黎的心窝子,“一不小心,这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演戏了。”
景黎咬着唇瓣蹙眉犹豫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算了,再让他走两遍找找感觉吧。”
不得不承认,顾潇然的话很有动摇军心的本事。但他漏算了一点,景黎这部电影是要捧人的。
虽然江邺的演技在他的调教下突飞猛进,但如果他们二人同台飙戏表达相似的情感,江邺势必要被他压一头。
如此重要的反转戏眼,男主却被男配压了一头,江邺那群黑粉不揪着这点嘲个三天三夜都对不起他们按烂的键盘!
“没关系,我还挺期待跟你碰一下的。”江邺仿佛看穿了他的担忧,毫不在意地微笑,“景老师,教了整整一部剧呢,不想验收一下成果?”
“别冲动,以后有的是机会。”景黎抿了抿唇,把人推到一边,“好好琢磨你的剧本去。”
江邺被喷惯了无所谓,景黎却看不得他受委屈。
本就是拿来捧他的片子,自然该是满堂喝彩,岂能有一点不完美?
顾潇然见他执拗,心底有些着急,连忙给江邺使眼色,却被景黎不着痕迹地挡住。
江邺默了默,终究没再劝说,拿着剧本在他身边坐下了。
顾潇然泄气地摇摇头。
又走了两遍仍旧进步不大后,顾潇然黑着脸硬邦邦道:“你走去吧,我去歇会儿。”
景黎对他也满是歉意,低声安抚:“那你去坐着吧,我盯着就好,会有好转的。”
顾潇然斜睨了他一眼,板着棺材脸一屁股坐在江邺身边。
景黎看着他气鼓鼓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顾潇然作为编剧把这个故事当儿子养,自然追求最好的呈现,自然不会理解景黎丢了西瓜捡芝麻的做法。
他抓过矿泉水灌了小半瓶,清了清嗓子正要继续讲戏,却被人抓住手臂。
“景导,这个地方我正好也觉得自己表达的不完善。”江邺望着他的眼睛,温和地打商量,“您能不能演秦瑾的戏份陪我过一下?正好也能做个示范。”
景黎对他的真是目的心知肚明,刚要让他自力更生,江邺却眼疾手快地把他拉进场,抢先道:“别急着拒绝嘛,老话说的好,言传身教,你不示范,新人很难琢磨到啊”。
一句话堵住了景黎的退路,演了数次仍旧不过的小演员更是点头如捣蒜。
景黎半推半就的被他拉进场地,路过机位时突然转过头,眯眼看向坐镇场外的顾潇然。
“不要敏感肌。”顾潇然语重心长地摊了摊手,“摄像机根本不开着,你这都不信我吗?”
“不信。”景黎假笑着怼回去,十分不给面子的绕着所有机位走了一圈,确定都关着才放心回去。
毕竟上个剧组就被某人这么坑过,很难不敏感。
见他回来玩,小演员忙不迭递上角色佩剑,暗自松了口气。
贸然被要求演戏,景黎还有些没如此的生疏,挥舞着剑要找感觉,虎口却被突然的外力震得发麻。
“铛”一声闷响,江邺手中的剑已与他兵刃相接,景黎勉力握着才没有脱手。
他们四目相对,江邺眼中一片肃杀决绝,却又暗藏着不忍和悲哀。
那是即使早有准备,也为和挚友刀剑相向而难过的独孤烨。那样的目光看的景黎心揪的生疼,却也一阵胆寒,不知不觉便被带入戏。
【“秦先生深藏不露,是孤眼拙了。”独孤烨劈手又是一剑,喝道,“早闻宋熙将军威名,今日便请将军指教了!”
秦瑾却只是轻轻一抬剑锋便拦下了攻击。
“认输吧,太子殿下。”他出剑极快,眨眼间剑锋便直抵喉咙,“你打不赢我的。”
独孤烨带亲兵冲回出包围圈已身负重伤,他的武功本就逊色于秦瑾,自然毫无胜算。
“少废话!”独孤烨险险避开这封喉一剑,即使一身狼狈也丝毫不减傲气,“先与孤打了再说!”
又一剑挥出,独孤烨像是拼上一切一般,早已不在乎生死。
秦瑾也收起眼中的怜悯,认真对战。
不管是敌是友,决绝的战士永远值得最高的尊敬——与他血战到底。
但不管独孤烨如何坚韧,也终究抵不过重伤的身体。
很快,他的攻势就弱下来,渐渐转为防守,最后只能勉力招架。
又是一声巨响,独孤烨手中的剑被打落,支撑不住重重摔倒在地,侧颈抵着锋利冰冷的剑刃,跪在地上好不狼狈。
秦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剑刃划破了侧颈脆弱的皮肤,缓缓刺进深处,鲜血流下来,红的刺目。
“下辈子别生在周国了。”铁血将军说完这句话不忍地移开眼,眼角竟有泪滑落,“我们……”】
这便是那小演员怎么都过不去的眼神戏,顾潇然戳了戳已经看愣了的人,低声叮嘱:“你别光看热闹,记住景黎的眼神,去模仿。”
小演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像是恍然大悟。
“不过也不用学的那么像。”顾潇然忽然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嫌弃又无语地警告,“体会他的情感表达就好。”
太过则基,不适合你。
小演员胡乱地点点头,眼珠子像是粘在了做示范的两人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满脸写着兴奋。
所有演员都屏息凝神,等着欣赏接下来的大转折,景黎却突然放下剑疑惑地问:“还不够吗?卡壳的地方已经过了。”
正酝酿反杀的江邺:“……”
期待已久的顾潇然:“……”
“都到这了,你停什么!”再好的教养也克制不住顾潇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给我演!”
突如起来的爆发把景黎吓得一呆。
回过神刚要怼两句,手里的剑又突然被人移动了地方。
他低头,江邺默默地把剑刃再次移到自己的侧颈,用戏里那样悲凉隐忍的复杂目光静静地望着他。
满脸写着:求继续。
被硬赶鸭子上架的景黎:“……”
ok.,fine,马上入戏。
【秦瑾的话还没说完,一支长箭破空而来,直射向他后心!
秦瑾迅速转身击落这记暗袭,紧接着,好几支箭带着猎猎的风声从不同步个方向向他袭来。
秦瑾慌忙招架,胸口突然一阵刺痛,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那是独孤烨的佩剑。
箭雨骤然停止,手中的武器铿然落地,秦瑾努力忍着贯穿心脏,绵延四肢百骸的剧痛艰难的转身,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全身的力气被骤然抽空,生命力不断流失,他不受控制地跌落在独孤烨怀里。
“瞒天过海,先生,这是你教我的。”独孤烨抱着他缓缓坐下,“下辈子,做我真正的太傅吧。”
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声息,仅有的温度也慢慢消散。】
顾潇然生怕景黎故态复萌,赶忙把看入迷的男二推上去低声嘱咐:“快去把戏份接上!”
男二忙不迭冲上前。
那样子实在不想戏里赶来救援的少将军,但这场戏的二位主角沉浸在角色里,没有被打断丝毫。
【独孤烨的副将钟鸣奕率先赶来,看着一言不发的主子,在他对面缓缓跪下,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怀里的人:“原来先生他真的是……”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秦瑾与独孤烨相识在他最落魄的年岁,数年的陪伴让独孤烨早已把他视为家人。
却不想,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戏罢了。
“这场仗打完,再没人能撼动孤的太子之位了。”独孤烨抱紧怀里渐渐凉掉的人,眼神冷静地让人害怕。
他缓缓起身,带着一身背起怀里的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
“殿下!”钟鸣奕一惊,赶忙拦住他,“宋熙将军战死,自有收尸人,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您来管!”
一国太子战胜之后却背着敌国将军回程,此时若传进京中,不知要引来多少非议弹劾!
独孤烨停下来,漠然的眼神看得钟鸣奕心里发虚。
他只好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劝说:“殿下,如今京中多少双眼睛盯着您,怎能贸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独孤烨仍旧不开口,钟鸣奕看着他背上曾经儒雅地笑着,如今却聊无声息的人,狠下心道:“殿下,缘尽于此,战死疆场,埋骨天地于先生而言,未必不是好结果。”
“孤说过,此战以后,无人能阻孤登上大位。”独孤烨微微眯眼,骤然冷下来的气场压得钟鸣奕大气不敢出。
他的视线扫过那人搭在他肩膀的侧颜,冷肃的脸上竟有几分温柔:“他不该被幕天席地地留在这里。”
一语毕,独孤烨不管身后副将如何劝阻,背着曾经的挚友一步一步走向血色残阳。】
江邺走出布景得那一刻,片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沉浸在悲伤中的思绪被打断,江邺回过神,把同样一脸恍惚的景黎放下。
虽然只有一幕,但真正走进角色后很难不被这份夹杂着利用和真心的感情困住。
“你看,我早就说你们俩是最合适的。”顾潇然仿佛看透了他内心的震动,“刀剑相向又惺惺相惜,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很难演绎这种复杂的感情交锋。”
景黎有些恍然地看着面前两张期待的脸,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个角色写的时候就是为你准备的。”顾潇然凑近他,低声诱惑,“真的不想和江邺再搭一次对手戏吗?”
景黎沉默了。
说实话,这样的角色,最后的机会,很难不心动。
“也不必担心原定演员。”江邺接过诱劝的接力棒,“他基础演技不错,之后有合适的影视资源可以给他,算是双赢。”
“况且,最后一次了。”他伸手帮景黎理了理乱掉的领口,“这部片子拍完,我就会正式向江源服软。”
“最后给个机会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