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小司站在原地找角度施法，他还未对自己使用过天灵诀，也不知道疼不疼。以前听其他师弟说过，脑瓜子嗡嗡的，跟开了瓢似的，睁眼就什么都不记得，光剩下疼了。

可他又很怕疼。

沈冬蓝还在边上憋笑，憋得一张俊脸通红，等张延卿走远了，他才敢说话，却是拍着缚小司的肩膀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小司你听到没？师尊他哈哈哈哈……他居然叫龙龙宝宝！！！我娘都没叫过我宝宝呢哈哈哈！！”

他一笑缚小司也忍不住扬了扬嘴角，但又觉得不敬师长，连忙强忍着将嘴角压下

，推了一下沈冬蓝，嗔道：“我无语啦，你还笑，还不是都怪你，我们现在要用天灵诀抹除记忆。”

沈冬蓝擦擦眼角笑飞的眼泪，说道：“可是师尊一本正经喊宝宝的样子真的很好笑唉。”

缚小司向他伸出手：“我怕疼，不敢对自己下手。这样吧。你对我使用天灵诀，我对你使用天灵诀，这样疼得能猝不及防一点。”

“为什么要用天灵诀？”沈冬蓝耸耸肩道：“师尊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他言下之意并不是要我们抹除记忆，是让我们不要再谈及此事。”

缚小司：“师尊的话一直都是命令。”

沈冬蓝：“大师兄你就是思想方面太死板了，所以每天才过得累呢。”他推着不情愿的缚小司往前走去：“行了行了走吧。我们要是再不跟上师尊，师尊可就跑没影了。”

“万一师尊怪罪呢？”

“哎呀不会的不会的，他若问起。我们就装作用过天灵诀了嘛。而且天灵诀用多了是会让人变傻子的。”

“……”

*

二人找到张延卿的时候，张延卿正站在金陵城内的一颗老槐树下，手里还拎着一只正在疯狂挣扎的小松鼠。

“说！”张延卿对着松鼠厉喝一声，小松鼠被吓得吱吱吱的乱叫。不止是它，连树枝上休息的鸟儿都被吓得扑哧乱飞，隔着好几米开外的两个徒弟更是不敢接近。

沈冬蓝看着眼前宛若吃人的师尊，顿时冷汗直冒，拉着僵硬缚小司，小声说：“要不我们还是乖乖听话把天灵诀用了吧。”

缚小司奇怪道：“你不是怕变傻子么？”

沈冬蓝指了指张延卿：“我们自己动手不一定变傻子，但是被师尊对着脑袋拍一巴掌就不一定了。你看他最近好可怕，对只老鼠都能发脾气。”

缚小司：“……”“出息。”

二人正犹豫要不听话，乖乖的折回去，毕竟师尊现在真的好吓人，就见张延卿手里的幼龙忽然化作五岁小孩的模样，抢过他手里那只吱哇乱叫的小松鼠。

抓着就要往嘴里送：“啊呜——”

沈冬蓝惊呼：“娘也！”

缚小司跟着惊呼：“快住口！那不是吃的！”

张延卿比他们的声音快一步，先掐住了幼龙的牙冠，那已经被它塞进去一半的小松鼠被重新救了出来。

小松鼠吓得眼泪汪汪，吱起来都没有力气了，实不相瞒，它刚刚似乎看到了祖奶奶在龙嘴里向它招手。

小幼龙不满足的伸手往空中抓了抓，因为张延卿不肯给，急得直晃大尾巴，最后抬头看着张延卿可怜巴巴的吐出两个字：“饿饿……”这是他半年呀呀学语以来，唯一学会的一个词。

小松鼠魂都吓丢了，直往张延卿怀里钻：“呜呜呜……道长我投降，我说，什么都说，呜呜呜千万别让它吃我……”

妖类的话语其他人听不懂，能听到的只有平常动物的叫声。张延卿带了蜀山法器，所以能跟妖类沟通。

他跟松鼠交流一阵后，将松鼠放跑了，小松鼠一落地便钻到了槐树中央的树洞里，再没有出来。

“师尊。”两个徒弟上前行礼。

张延卿抱着龙龙看过来，低声问：“你二人怎么没回去？”

缚小司说道：“我们是奉师祖之命下来保护你的。”

沈冬蓝附和点头：“是啊师尊。”然后看向空荡荡的树洞，洞里面很深，一望不见底，他好奇问：“师尊，你方才为何在跟动物说话？”

“饿饿……饿饿……”

怀里的幼龙饿得咿咿呀呀直说话，似乎有些烦躁，大尾巴来回摇晃，打在张延卿身上，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张延卿随手在树上扯下来一块不大的树皮递给它：“先拿这个磨牙，等会就带你去吃饭。”

幼龙乖乖的接过树皮啃起来。

张延卿这才有空看向徒弟，回道：“那并不是普通动物，是修行的妖。这颗老槐树是人界去往妖界的一个媒介入口，我需要进入这个入口。”

沈冬蓝比了比树上那个小洞，只有巴掌大，他师尊接近两米高，也太离谱了，于是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钻的进去？师尊你是闲得没事做在为难谁吗？”

张延卿微微皱眉，面露不悦。

缚小司连忙拽了一下沈冬蓝：“冬蓝你怎么跟师尊说话呢。”

沈冬蓝反应过来，连忙低头，忘了礼教规矩：“对不起师尊，自您走后，弟子在蜀山野了一百年没人管，说话大大咧咧，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张延卿说道：“妖界跟人界这一百年怨念结生。起因为人界新立了一观，名为贪欲观，此观人如蜀山一般，也是修行者，但不同的是，他们修的是邪道……跟蜀山不同，他们不需要看生辰八字和仙根灵骨，人来就收，于是百年时间在四海八荒，立观百座，人口数不胜数。”

“难怪……”缚小司像是终于明白什么似的，说道：“我就说蜀山前三年为什么招生的人数那么少，几乎快没有了。来的要么是虔诚向道的，要么就是混吃混喝的。但这些师祖他们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

张延卿像是叹了一口气，道：“蜀山注重因果缘分，行长寿福德之道，对于这种事情，不会强求。众生有众生的因果，蜀山不会干预。”

缚小司：“好吧……那为什么妖界的入口是这个小洞呢？很明显这个入口太小了，进不去呀？”

张延卿道：“妖类喜爱在人界修行，频繁进出于妖人两界，大部分性格单纯，不爱好战，智慧不通，见识短浅，因此很容易被邪道观之人所欺骗，只要被抓到就会被扒皮割肉，取走灵气。所以龙族为了保护这群妖，就将妖界入口设立各处，防止人类体型进入。”

缚小司听得难过：“好可怜……居然被逼成这样了。”

沈冬蓝道：“那不就是进不去？”

“可以进去。但是需要找到能带我们进去的妖。不过……”张延卿顿了顿，有些烦恼：“很难找。就算找到了，它们也不一定愿意抬我们进去。”

沈冬蓝：“怎么说？”

张延卿：“猫。要找四只，这是唯一的办法。”

沈冬蓝：“那好找啊，街道到处都是野猫儿，买几条小鱼干哄哄让它们带我们进去不就行啦？”

张延卿无奈摇头：“此猫非彼猫，是修行猫，可化作人类混在人群之中，与常人无异，是妖界专门派来侦查邪观动作的侦察妖……它们能收敛自身妖气，所以罗盘寻妖没有用，要找它们很困难。”

说话间，龙龙已经啃完了一块树皮，没吃饱，砸吧砸吧嘴，又看向了张延卿：“饿饿……”

张延卿看了看附近，不远处有一间民间客栈。他抱着幼龙往那走去，徒弟们心领神会的跟上去。

龙龙喊饿，如若不管，一定是大灾难。

缚小司跟沈冬蓝就曾经经历过龙龙把蜀山差点吃垮的事故，一夜之间房屋倒塌，物品消失，植被全秃，饿起来甚至连张延卿的剑都没放过。

三人进入客栈内。

客栈没多少人，一眼望去大堂只有零零散散几人。他们都在坐着吃饭交谈，说说笑笑，气氛融洽。

张延卿几人找了个靠角落的座位坐下，许是没见过这般容貌出众的男子，他一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以及他怀里那只看起来很奇怪的小孩。

张延卿注意到打量的视线，不慌不忙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件带兜帽的红色小毛衣，给怀中幼龙包裹住，又将兜帽带上，替它遮住头上两个脆弱的幼角。

那是他自己跟着女道学习三月才织出来的一件毛衣，样子有些丑，但穿在龙龙身上却有一种奇奇怪怪的可爱。

龙龙不喜欢穿衣服，他喜欢光屁屁跑，动物都这样，不喜欢穿衣服，于是双手抓着衣服，扭动要脱掉。

张延卿低喝一声：“你敢。”

幼龙立刻停止扭动，委屈巴巴的放好了小手，眨巴着眼睛，乖了一阵。

小二从后厨笑着迎上来：“抱歉抱歉，方才后厨忙活，没听着有人来，有失远迎。几位吃什么？”

沈冬蓝看向缚小司：“师兄吃什么？”

缚小司看向张延卿：“师尊吃什么？”

闻言，张延卿用双手在乾坤袋里摸索了一阵，从里头拿出来一个巨大的木盆子，在小二吃惊的目光中淡定的放在桌上。

乾坤袋是蜀山最常见的法宝，里面是一个被隔绝的异空间，可以容纳很多大型物件，也可以用来收妖。

张延卿淡定从容道：“不要辣，什么都可以，把这个盆子塞满。”

小二：“……”

沈冬蓝见怪不怪：“愣着干啥，快去呀。哦对了，随便给我们另外上几个菜，也不要辣，清淡口的。”

小二看着这个大盆子有点不可置信，反复确认：“客人……你确定要把这个澡盆子装满？”

“去去去。”沈冬蓝拍桌不满：“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话。能不能放尊重点？什么澡盆子……这是我师弟的饭盆！”

缚小司：“……”

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