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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铁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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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天涯当锦衣卫时认识一些军匠,其中一个告老回了丹城。这日,托老军匠做的两轮代步车完成,自己坐上去试了试,怪舒服,然后爽快拍桌上一锭银子:

“成师傅宝刀不老啊,这铁家伙整个大周也就你能制出来。”

“多了多了啊,忒见外,”老成头拿着银子咬了咬踹进怀里:“那我就不客气了,整个阒都八大城谁不知道乔爷不是耍嘴子的主儿。给你朋友赶工弄这个,熬得老头子没剩几根黑毛了。要说还是乔爷牛,淘换了恁些生铁。什么朋友啊,值得你冒这大险。”老成头笑出一脸褶子,满是茧子的手搭在车椅背上,神采飞扬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大周盐铁官营,乔天涯这半月绊在丹城,主要在跟私卖生铁的贩子打交道。

“接着!”乔天涯扯了扯嘴角,解下腰间早准备的好酒甩过去:“我长啥球样人都没见着,还朋友呢,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老头眼疾手快薅住,拔开塞子闻了闻:“将进酒呀杯莫停,哈哈哈……阒都黄金一两酒一两的海棠红!”老头迫不及待灌了一口,砸吧一下嘴,极尽享受道:“说吧,还有啥事儿?”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才分开。

背上两轮车,乔天涯大步流星往潘宅赶,事出紧急,他要亲自带姚温玉离开潘家。

抄近路走胡同时,好巧不巧,正碰上十几个来路不明的打手将他堵住,后面跟着带头的潘远。

“乔天涯,你不跟着沈氏余孽逃命,跑到丹城来找死,落到我手里,可怨不得别人。要束手就擒,我在薛大人面前求情饶你一命。不然的话——”

乔天涯漫不经心扫了这货一眼,眼神钢锥般一锲,偏头“啐”了一口:“我倒是哪家的狗蹦跶得欢,原来仗着薛修卓。爷在道上剥人皮时,你还在穿开裆裤。潘小九儿,能耐啊。只可惜你老子叫奸人害死了,不然你也不会如此轻易着别人的道儿。”

潘远的爹也是庶出,永宜年间支持太子被处死,潘家费好大劲才保住他的遗腹子,从那以后他娘俩在潘府从此受尽羞辱和闲话。

“胡说八道!他,他不配当我爹,他死有余辜。我,我家世代书香,我也是将要有功名在身,你,你侮辱我,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潘远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脸涨得通红,胸口起伏,双拳紧握。

“远哥,咱二十大几的人,乡试也考了十几年,那玩意儿没用。能当饭还是能来钱?”

“就是。那姚温玉名号冲了天,骑驴装谪仙,如今怎么着?不也成个残废得靠你照顾?他就是书读傻了,才放着好好的官不做,好好的美人儿不娶,非要自取其辱。”

“闭嘴!”潘远涨红了脸,美人儿说的正是他嫂子照月郡主。

“放屁!”乔天涯怒骂。

“今日你乔大爷心情好,只吃素不杀生。识相的,有多远滚多远,我这刀不长眼。”乔天涯摘了腰上绣春刀,指了指离他最近的三个人。

“哥,咱还是走吧,报官抓他不一样吗。”一个胆小的开始打退堂鼓。

“不行!大哥说,不杀他,咱们就要还债,卸胳膊卸腿你自己上啊!”一个胖子急道。

“可他——”话音未落,“嗖“地一声,胖子的裤带突然断掉露了鸟,所有人顿时纵声大笑,待看清楚是乔天涯迅雷不及掩耳射了一支羽箭正拉弓上另一支时,个个唬没了胆。

“这次叫你遛鸟,下次可要射得你没鸟。还不快滚?”

人群连滚带爬吓跑了一多半,剩下的都是一辈子还不上赌债,跑了也是个死的亡命徒。

潘远登时留神没了主,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留下就决计打不过,欲要跑出去却发现胡同里已经给几个人堵死。

“兄弟们,我看还是去报官吧。锦衣卫可是出了名的杀神,咱们犯犯不着。”

“报官?你报官能行吗潘远。怎么,要认怂?可别忘了你手上还背着人命呢。你家厨娘尸身上,我听说搜出了你的玉佩,六扇门正在查杀人灭口的凶手。”

乔天涯忽地抬起头,他这几日追查的正是姚温玉中毒的事,待查到下毒的厨娘时她已经死了。这毒蹊跷,他找了许多大夫却没人说得出名堂。

“我没有,不是我!是他,他逼我——”潘远有些失控,双手捂住脸。

一把刀果断推进潘远怀里。

“是你加害姚温玉,指使厨娘张柳氏在他饭菜里下毒?”

潘远眼眶通红,手哆嗦着掉了刀。

“说!是不是你?!”

乔天涯将潘远拽着领子提起来,怒目圆瞪。

“我,我是迫不得已,我,我对不起先生。”潘远垂下头去,紧紧咬住嘴唇。乔天涯一把将他掷到地上:

“你不配叫他先生。当年念你年幼,兄长带着我去乱葬岗给你爹收尸,在又臭又黑的官沟爬了两个日夜才偷出来,只盼将来你能有个念想,”

乔天涯紧了紧背上的两轮车,绣春刀出鞘,稳稳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摸了摸胡茬开始向人群走去,他边走边说,声音洪亮,一只手利落地握住绣春刀把便要砍,却生生定住下不去手:

“今日看来,真他妈的。”

这时,胡同口走来了个打着补丁的落魄文人,他只瞧了一眼阵仗,慌不迭要改道折返。

“高神威!就这道儿能去你家,还装。”胖子叫住来人,惊得那文人一激灵给定住了。他转过身,把苦瓜脸强拧出笑:“诸位小公子,我没事就,就溜达溜达。你们忙,我这就回,回回回去。”

“高神威,去见先生,”潘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抖抖身上的土,扒开人群走到高仲雄面前,仿佛突然换了个面目,眼中阴鸷尽显:“去见姚温玉干什么?跟他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问问饮,饮食起居什么的。”潘远眼皮一跳,似是一惊。

“你鬼鬼祟祟,刚听了些什么?!”

“没,没没没有啊。”高仲雄嗫嚅着低下头。

潘远这次提刀的手稳了,他掰着膀子将高仲雄转个个儿,将刀抵上他脖子。

“小公子,我跟你无冤无仇,这,这是作甚!叫潘侍郎知道了,可要,”冷汗嗖嗖冒,高仲雄舌头打了结。

“哈哈哈,”潘远笑得阴森:“叫他知道了,可要怎样?啊,可要怎样!”然后转头对乔天涯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爹,不也是叛徒吗?你生得好长得妙,那我割了这人的头送你啊。”

“随你便,这人我不认识。”

“好啊,”他将刀抵紧,高仲雄“啊”地一声,一道血瞬间渗出来。“素不相识,他却因你而死。乔天涯,当年邵家也是这样灭了门吧?”

那是很久远的往事。他活着,邵家却祭出了所有,仿佛一顶无形的枷锁,在33年的生命里每每提及,如拨扎在他心口的刺。

“放了他,姚温玉中毒的事我不再追究,”又转头对高仲雄:“嚯哎!没你事儿了,站远点,刀剑无眼。”

潘远松了刀。

高仲雄讪笑着作揖,然后转身,汗淋淋的迈开步子。

“慢——着——他什么都知道,留着这活口过年?”

几个大汉把高仲雄堵住。

胖子提起刀把照头上一顿敲:“叫你走了吗?挺急呀,啊?刚去看了姚温玉,没跟他说这儿有个俞伯牙,给他弄了个铁腿子?给我说说,私贩官铁,按大周律令怎么处置?”

高仲雄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讪笑道:“自,自自,然是,问,嗯,斩。”

一众哈哈哈大笑,笑毕,他们逼迫高仲雄对着乔天涯再说一遍。

“私贩官,铁,铁按律当,”

“你没吃饭还是怎么地?大声点儿!”

“私,贩,贩,官铁!按律,当当当——斩!”

高仲雄一害怕就紧张,结巴得越发厉害。乔天涯本来救他一命,这下自己把人卖了,心虚又害怕,哑巴吃黄连。

其中一个扛铁棍的走近高仲雄,学着他的结巴:“我我我,看看看你包袱里,是啥啥,啊啥。”把他背着的包袱挑起扔到地上。“啪!”地一声,一方砚台应声而碎。书散落出来,被踩了几脚,泛黄的书页顿时被玷污上黑鞋印。

“岂有此理,士可杀不可辱,岂有此理啊,你们这帮无赖!”结巴瞬间好了。高仲雄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弓起身子横头朝那汉子撞了过去。

“艹!阴沟里翻船不成!”那汉子当胸脚把高仲雄踹翻在地,还没等他呕完血,抡起铁棍就往他头上砸。

眼看高仲雄脑袋要开花,铁棍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死死箍住,任凭呲牙咧嘴怎么也夺不下来,最后还被放了一把,狠狠栽到地上。

胖子趁机发号施令:“逆贼乔天涯,私贩官铁,不但不伏法还要将咱们灭口,是可忍孰不可忍?给我打,往死里打!谁能卸了他的铁家伙化成水,我给他100两,现点的!”

“咣!”刀剑相碰,金属火花四溅,乔天涯一把刀抵住三人的剑,相持半刻便见三人脸憋得通红现出颓势。这时后面打手也上来了,他不再僵持,重心前倾,双臂将使力方向错了错,往前一送,三人被推得背身压向后面的同伙。三把剑劈坏了两把,其中一把断成了两截。

后面人冲上来,却碍于他的铁轮车,砍不到伤不着,根本没法腹背夹击。他的下盘稳如磐石却还灵活如游龙,打手们只能在他双臂抡刀砍削时找机会下手,但总也攻不破。

小半个时辰过后,乔天涯身上蓝袍子被染成血红色,滴滴哒哒流下来的,不知道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汗。打手们大部分都挂了彩,边喘着粗气边继续跟他缠斗。高仲雄顶着张苦瓜脸满身是泥窝在角落里收拾他的书。

一个干瘦如柴的男人此前没加入围殴,他手上没几斤力气,端刀都不稳。

“瘦冯你个怂逼!留着你那二两力气能过年?!再不上回去拿你妹子来换!”

被叫瘦冯的才战战兢兢跑到乔天涯身后,两手端刀两眼一闭冲了过去。

没砍着人,木头做的车轱辘被砍断了。

乔天涯顿时感觉剜了自己的肉。他发了怒,转身腾地一跃将那瘦猴子踹得满口吐血,自己也因为劳累过度,负重过大,失了平衡踉跄一下。

“给我砍他背上的铁家伙,刀断了我赔他,赔他,一千两!”胖子一下领悟过来,跳着脚大喊。

众人一听像打了鸡血,后面的往前冲,前面的杀得也凶起来。

乔天涯闪转腾挪得吃力,又紧了紧背上铁车。

“这位壮士,命要紧,扔了那劳什子铁腿子罢!”高仲雄看得不忍。

“瞧不起谁呢?你都能,”乔天涯一顿,眼也不眨将背后的人割断喉管,又一刀刺进前面打手的胸口:“为几本书不要命。”湿透的刘海耷拉下一缕,他来不及撂回去,他已经接近力竭。

“小心!!!”

后面三人齐力将乔天涯推倒,前面众人一起去摁他强有力的胳膊,他几次挥动起拳头又被摁下,其间砸断了两人的鼻梁骨,有个人鼻血流了一地,昏阙过去。他的手也砸烂了,血肉外翻,露出骨头。

潘远如从地狱爬出来的僵尸,阴寒无比,面无表情扛着一把铁锤……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喊了一声:

“走,快走!潘远你哥来了!”

“放屁,他,他忙着升官发财日女人,忙着子曰诗云狗屁文章,他!”

“真的。看看看,潘侍郎的轿子!”

砸红眼的潘远终于回头瞥了一眼,大锤落地,在一众裹挟下跑了。

立体的两轮车已经被凿扁,深深嵌进乔天涯的背。他的头被踩进血水里,被摁着喝了几口,四肢应该断的差不多了。

他好像看见了梦里那个和尚,眉开眼笑吃着苹果。于是咧开嘴讥笑道:

“我说小秃驴,你居然笑得出来?还说我要拜将封侯长命百岁,这,算不算打佛祖脸啊?”他困了,感觉眼皮比背上那铁车还沉。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高仲雄搓着手来回踱步,怕请大夫的空乔天涯就断气了。

“姚温玉啊姚温玉,咱俩素不相识,陪上这条1100两的贵命,我亏大发了……”

“壮士你先忍忍,我还有些书能买,现就去请郎中,一定挺住!”

“可是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为你死,了连纸钱也捞不着,做鬼都是个冤大头……”

一顿鸡同鸭讲。

乔天涯困极了,周边世界一片狼藉嘈杂,可他听不见,四肢百骸里的力气都流光了,身子软塌下去。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睁开眼:

姚温玉怎么办?

赔上这条1100两的贵命,还当了鬼府里的冤大头,姚温玉左右都得见阎王,那找谁评理去!要在地府见面,他赖账咋办?

于是,顾不得身后长长血迹,他像个壳被敲得稀巴烂的乌龟,抵死向潘府爬去。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里有小可爱想要更长番外,于是有了这一篇。鞠躬,感谢大家的留言!感谢在2023-09-11 20:24:41~2023-09-16 22:2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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