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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执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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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这一路有多少颠簸,宋成武总归是平安到了郢都。

明日便是审理宋成武的日子,魏明帝背着手站在窗前,贤妃悉心为他披上外罩,端来一碗补汤,温柔道:“陛下在想什么?”

“姝华,你说到底是谁,在阻拦宋成武进京?”魏明帝看着窗外的月色,不说话。

“下面不是来报,死的人身上,皆有青鸾军的印记吗?”贤妃适时装作不解,懵懵懂懂地说。

青鸾军?

魏明帝心中冷笑。

都如此了还不安分,当真以为自己老了,这么点手段都看不出来了吗?

他派魏卓君去韶州,是让他学为君之道,体验民间疾苦,不是让他暗中查探青田山的私兵。若不是萧贺,魏明帝恐怕现在还要被这个好儿子蒙在鼓里。

区区一个裴家便乱了阵脚,如今还找人冒充青鸾军,真是糊涂至极!

魏明帝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贤妃的手道:“真是苦了你了,这些年,若我们有一个孩子……”

临到头,还是姝华陪在他身边。

“陛下说笑。”贤妃便遮面羞赧似的道:“臣妾只愿能一直陪在陛下身边。”

宋姝华再有才情,到底是处在深宫的女子。魏明帝咳了几声,心中失望。若是睦景,定会和他一同探讨,不会说出如此果断又天真的话来。

他的子嗣在历代皇帝中并不算丰茂,除了死去的前太子,眼下封王的只有太子、安王和敬王。另有几位皇子年岁尚小,尚未开府。

众多儿子中,魏明帝最喜欢的还是睦景的孩子。睦景与他少年夫妻,前太子又通晓政事,行事磊落。虽说魏卓君如今也端庄持重,但到底差了一层。只是睦景去后不久,便遭遇了怀王之乱,淑贵妃的父亲是护国大将军,为了安抚对方,他不得不立淑贵妃为后。

他受淑贵妃母家掣肘,当然一开始也不怎么喜欢魏卓君这个儿子。

敬王自王妃去世后,一直萎靡不振。如今能当大任的,除了魏卓君,便只有初露头角的魏青朝。

魏明帝就着贤妃的手饮下汤羹,只觉头更痛了。

盛启十二年的深秋,碧城一案重启,就桃溪粮草失事问责。

藤月击了登闻鼓,此案本该由通政司负责,但事涉高门,不便大庭广众之下审理,便由魏明帝旁听。贤妃是后妃,本不可能随同,可今早魏明帝竟让她一起。

“总归是你的亲生父亲。”魏明帝说。

他知贤妃虽然不曾回韶州,心里还是挂念的,不然不会让宋蕊初回去探望。虽说贤妃心中只在意自己,大义灭亲,还是不想因为宋成武的事与她有隔阂。

听了魏明帝的话,贤妃便忍受不了般落下泪来,不再推脱。朝魏明帝磕了个头道:“臣妾多谢陛下恩典。”

秋风席卷的皇城带了一股难以靠近的肃杀之气,藤月站在秋风里,穿过无边寂寥,又一次迈进了那座至高无上的、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宫殿。

不同的是,这一次裴映洲在她的身边。

姑娘已全然瞧不见那日狼狈的模样,她脚步坚定,目不斜视,略过众人。

裴映洲,萧贺,杨中正,太子,贤妃……到最后的魏明帝。

“镇国公府之女藤月,拜见陛下。”冰凉的青石砖上,她俯身下拜。

“起来吧。”魏明帝淡漠道。

不多时,宋成武也被带了上来。他形容枯槁,穿的尚算整洁,想是因为要面圣,狱中并没有人磋磨,见到魏明帝,一撩下摆,道:“罪臣宋成武,叩见陛下。”

目光瞥见魏明帝身旁神情凄楚的贤妃,不由得愣了愣。

细细想来,他已许多年未见过这个女儿。

她还会为自己找个父亲落泪么?

不会的。

宋成武无比清楚贤妃当年的决绝,也知道锦玉这些年说是他的人,却对贤妃难以割舍。否则也不会在十一公主那露了这样大的破绽,最后将矛头指向自己。

人都是矛盾的。

他也不例外。

让锦玉给十一公主换药,既是向太子投诚为嫣然铺路,也是想赌一赌,看看贤妃长成了如何模样,又能否破他的局。

如今见她过的好,不知该高兴还是愤怒。

应当是高兴的。

女儿长大了,在这深宫也能应付自如。待他伏罪,应当能与嫣然活的很好。

宋成武少时拜入杨相门下,本与如今的宋尚书为一脉。然尚书为嫡他为庶,他的母亲是主母有孕时爬上床的婢女,母亲去世后,他不得不与尚书府分家,说好听点是分家,难听点便是被主母赶了出来。

他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却因着庶子身份,始终处于同僚边缘。

然杨相不嫌他出身,待他如同所有的学子一般和善,知道他发妻去世,还以银钱接济他抚养两个女儿。

宋成武知自己资质平庸,也不曾想过与宋尚书攀比什么,他自诩读君子之书,只恨母亲坏了规矩,自己时运不济,命运多舛。

几年后,经过多番努力和杨相的打点,他最终回老家当了一个知县。

虽说是小官,他却内心感激,感激杨相知遇之恩,更感激他给了自己和两个女儿一条活路。

可他没想到,离京拜别那日,一向位高权重的人竟亲自前来送他。

他本就崇拜这个老师,将对方的话奉为金科律令,如今对方的行为更是让他感受到莫大的重视与抚慰。

“你既喊我一声老师,我自是要来送送你的。”宋成武看到杨中正眼底对他的信赖,更觉感动。

“我教你的第一课,是什么?”上船之前,如同之前每一次考较一般,对方问他。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宋成武不明白老师的意思,恭恭敬敬答。

杨中正便笑了,道:“你学的很好,可以出师了。知县虽是小官,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

“这最后一课,便是告诉你,君子以德治国,却不可为德所困。天下大事,有所为有所不为,纵被万夫所指,无愧己心,亦证此道。”

彼时的宋成武还不明白杨相是什么意思,直到不久后他在舒原,收到了杨相的来信。

信中只寥寥几语:“镇国公府,功高盖主,危及帝星,除之。”

碧城粮草失事,宋成武便知道,这是除去镇国公府最好的时机。他也曾许凌云之志,如今偏居一隅,只能为陛下做这么多了。

哪怕父女离心、哪怕有朝一日遭人唾弃。

他也从不觉有错。

是他为陛下除去了祸患,为大郢长久的安稳提供了保障。

哪怕无人理解。

但对于大郢失了碧城,宋成武却是真真切切地愧疚,无数个夜晚,他也曾因那些流离失所的人辗转反侧。

他不断地安慰自己,攘外必先安内,或许旁人眼里他是大郢的千古罪臣,可是他只是想维护江山安稳,除去用心不专的臣子,何错之有?

只是有时候也会想,如果那晚他没有听从恩师的话,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宋成武抬头,看向魏明帝。

“安王在韶州遇刺,如今还昏迷不醒,但他早将在韶州调查之事上书。”魏明帝的神色威严,将一沓信件摔到他面前,道:“宋成武,当年你走漏粮草失事的消息,致碧城被困,镇国公府满门战死,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

贤妃的手死死地攥着衣襟,看到那信纸,面色苍白。她复去看宋成武的脸色,对方神态安详,无悲无喜。

“臣,无怨无悔。”宋成武面色不变,高声道。

“无怨无悔?”一旁的藤月听到此话,蓦然出声,恨不得撕下对方血肉来,却被裴映洲拉住了衣袖,愤慨道:“好一个无怨无悔!”

“镇国公府满门忠烈,因此战死碧城,最终竟只换得一句无怨无悔!”她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悲愤,凄厉地说:“司徒月敢问大人,为何无怨无悔!何为无怨无悔!”

“残害忠良,便是大人此生之信仰吗?”

宋成武听到她的话,愣了一瞬,低下头去,不答了。

“朕问你,走漏碧城粮草失事消息的除了你,可还有旁人参与?或是说,受旁人指使?”魏明帝见他如此,没有恼怒,也没有阻拦藤月,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一旁的杨相。

“一切,都是臣自己所为,无旁人指使。”宋成武如此痛快,就连杨中正深沉的目光也跟着投向他,他却十分坦然,不曾回望任何人。

“那你为何要让锦玉谋害十一公主?”

“因为贤妃。”宋成武突然笑了,道:“臣在韶州蜗居十多年,皆拜这个女儿所赐!她要做她深受荣宠的妃子,却罔顾臣为国效力之心,以母家换取陛下的怜惜!”

宋成武没有提太子,而是将所有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十分不满似的继续道:“臣与贤妃娘娘早已没了父女之情,我宋成武只当没有这个女儿!”

贤妃没想到宋成武会爽快认罪,有些惊讶。但听到他如此说,很快调整了情绪,睁大眼睛,楚楚可怜道:“父亲……”

话是喊父亲,目光却是委屈地看向魏明帝道:“臣妾入宫,便一切只为了陛下!在父亲眼中,女儿难道都比不上一个官职吗?”

魏明帝听到两人针锋相对,揉了揉眉心。

堂下众人也没想到宋成武会死活不开口,不说提及太子,话语中连杨相都未掺杂分毫,自己扛下了所有的罪责。

一时都有些头疼。

倒是藤月,躬身对魏明帝道:“臣女方才失态,求陛下宽恕。只是事关双亲,实在是无法忍受旁人如此!臣女恳请陛下,给臣女一个与宋大人单独谈话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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