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苦中作乐的一点是戚一涵和杨鹭她们一伙人在动手动脚这一块并不算过分,可能也是怕被抓到把柄吧,比起身躯,这更多是一场精神上的压迫。
但这也有不好的一点,那就是易桥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她们在欺负自己。
如果她拒绝“帮助”她们打扫卫生,那迎来的一定是无休无止的纠缠和骚扰,她不想惹上更大的麻烦,就只好同意,可一旦她同意了,这些痛苦就变成她自找的了,别人听了也只会轻飘飘地觉得“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或者“你要是不愿意你明明可以say no的”。
这就是一个死局,但最令易桥难过的倒不是这些。
她最难过的是段妄笙好像在慢慢疏远自己,有好几次,段妄笙不再像以前一样勾着易桥让易桥也参与她们一群人的闲聊,而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然后无谓地继续和戚一涵说说笑笑。
意识到这一点时,除了难过,易桥甚至会有些恐慌。
这种感觉就像所有人都对你避之不及,可是有那么一个人,她义无反顾地停留在你身边,她陪着你走过一段路,但现在,这条路还没走完,这个人就丢下你,走去那些与你对立的群体里,成为你敌对方。
哪怕易桥和段妄笙是同桌又是住在一个宿舍,但是两人的交流随着段妄笙的不主动在逐渐减少。
易桥陷入无尽的迷惘和自责。
她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她想要改变,想要挽留,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被霸凌了多久,易桥对于怎么和段妄笙打破冰点就纠结了多久。
她是一个非常容易纠结磨叽的人,直到她有预感,如果再不行动,有什么事情就不可逆转了……
段妄笙上完奥数班回到宿舍,洗完漱就上床睡觉,如果是前段时间,她应该会对还在伏案苦读的易桥关切几句。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易桥从段妄笙一进门就在犹豫纠结,直到看见她打算睡觉了,才鼓起勇气开口:“阿笙。”
“……”
段妄笙没应声。
易桥又问了一遍:“阿笙,你要睡了吗?”
这回,段妄笙懒洋洋道:“什么事?”
见段妄笙还愿意和自己说话,易桥唇角抑制不住地小幅度上扬,她道:“我……我想跟你说个事。”
一听她要跟自己说个事,段妄笙一把扯下眼罩,她坐直了身子,放软声音,似乎含着几分期待:“你说。”
易桥:“你跟戚一涵……关系很好吗?”
果然!
段妄笙的眉梢染上轻微的笑意:“那肯定不如和你的关系好,你想跟我说什么?放心说就好了,我听着。”
“我……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你会不会生气……我也是犹豫了很久……”易桥鼓足勇气,“我觉得戚一涵不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不是想干扰你交朋友的意义,只是单纯地想提醒你一下……你可以之后和她相处的时候注意一点……”
说完这段话,面前的段妄笙不作声,似乎是思考了很久。
易桥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怕段妄笙误会,连连摆手自证:“我我我绝对不是故意说她的坏话啊!”
“知道了。”段妄笙又躺倒在床上,拉拉被子盖住大半的脸,闷声道:“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她没说“好”或者“不好”,也没说“戚一涵不是那样的人”或者“我相信你,我会远离她”。
易桥摸不准段妄笙的态度。
而在易桥看不见的角度,段妄笙解锁手机,调出与一个人的聊天界面,快速地打字。
【最近快期末考试了,收敛点,别太过分。】
那边几乎秒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兔子。
*
期末周大家都忙忙碌碌,包括戚一涵她们,易桥终于可以把近乎全部的精力放在功课上。
挺开心的是,经过那晚的推心置腹,她和段妄笙也恢复之前的熟络,段妄笙经常主动过来给她讲题。
考试结束后,这一个学期终于接近尾声,虽然考试成绩还没出,但是华一十四中已经给学生放寒假了。
段祖幽亲自开车来接易桥和段妄笙回段家。
段妄笙笑:“我这也算是沾了桥桥的光了,从小到大姐姐接我放假回家的次数十根,哦不,五根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段祖幽帮易桥把行李箱放到车上,自动忽略段妄笙的阴阳,镜片过滤掉她眼里的肃气,她将目光投向易桥:“最近状态怎么样?”
易桥:“还,还好。”
易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段祖幽了,可以说是屈指可数吧,反正不是段祖幽在公司没有时间,就是易桥在学校里没有时间。临近年底,公司里的事务变得更加繁忙,段祖幽甚至很长没有给易桥打电话了,易桥也不敢主动打给段祖幽。
有一点易桥无法否认,那就是——
见到段祖幽,哪怕只是远远一个背影,就可以让她瞬间愉悦起来。
然后,这份愉悦又夹杂了一些难以言说的忧虑,她目光复杂地缓慢走近段祖幽。
等到真正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易桥又成为了那个少言少语,眉眼温顺的小女孩,她隐藏了内心的兵荒马乱,不叫别人察觉到一丝一毫。
段祖幽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我听您安排就好……”
“易桥。”
“嗯?”
段祖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方向盘,她轻笑一声,道:“是因为太久不见了么,怎么感觉跟我都生疏了。”
都叫上“您”了,呵。
易桥腼腆地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蝇:“没有。”
段妄笙在一旁翘着腿打游戏,游戏音效时不时响起,使得车内不会因为沉默太尴尬。
她“杀”得很厉害,明明一脸平静,手上却毫不留情,一番操作让对面的人连连求饶,可段妄笙只觉得不过瘾,玩了几把,她索性把手机一撇,闭目养神,只留耳朵微动。
“你先在京城留几天,我安排你好好在京城玩玩,然后给你订回帘云镇的机票,哦对,你是想自己回去还是我派人带着你?”
“我自己吧。”
“行。”段祖幽也没推脱。
意识到自己要孤身坐飞机回去,易桥说不忐忑是假的,唯一支撑她的大概就是不能给段祖幽添麻烦的信念。
而且易桥很迫切地想要回帘云镇,她感觉得有八百年没有抱奶奶了。
话说回来,其实她对在京城旅游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只要是段祖幽安排的,她觉得照单全收就好了,总不能辜负了段姐姐的好意。
*
次日。
易桥本以为段祖幽和段妄笙也会跟自己一起在京城游玩,结果她们都要去参加什么宴会,只派了一个易桥并不认识的助理带着她。
见易桥兴致缺缺,段妄笙把那助理打发走,悄悄对易桥说:“要不,我还是带你去参加宴会吧。”
易桥一听就拒绝:“不行啊,段姐姐没有让我去,我不能去。”
“她不带你去,我就带你去,”段妄笙拍拍胸脯,“我好歹也是段家的二小姐吧,带个人怎么了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会不愿意给我作伴吧?”
“当然不是!”
易桥赶紧解释,她好不容易和段妄笙修复了关系,可不想再因为说不清楚的误会搞砸了。
“那就陪我去嘛~~~”
段妄笙一撒娇,易桥就招架不住,一看段妄笙好像都要哭出来了,她赶紧:“好好好,我去。”
“不过……”易桥还是谨慎道,“我是不是应该先跟段姐姐说一声?”
“不用!”段妄笙十分豪气,她直接拉着易桥坐上车,“姐姐现在肯定很忙,这点小事儿不用跟她说,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给她一个惊喜呢!我们先去做个造型,我已经想好要给你打扮成什么样子了……”
她眼里冒出兴奋的光。
易桥就这样被带着去选了礼服,做头发,化妆,她是什么都不懂,但是有段妄笙在一旁,她就很有安全感,也不用她思考太多,段妄笙就会搞定一切。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易桥都有点不敢认,难以置信道:“这,这是我吗?”
镜中的少女及肩的黑发柔顺地散开,蝴蝶水晶发夹简约又不失精致感,她的锁骨美丽极了,掩在白纱之下,令人蠢蠢欲动。
段妄笙也看呆了,她从后面缓缓走来,站在易桥的旁边,看着镜子里的她们靠近的模样,满意地笑:“你好美……我就说我眼光不会出错吧?”
易桥羞涩地点头:“谢谢你。”
折腾了大半天,也到了时间。
宴会设在段家名下的一处酒庄内,邀请的都是各行各业的大腕,以往易桥只有在电视上才有机会看见他们,可现在,这些人就在她的面前谈笑风生,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说实话,易桥有些后悔了,她现在是万般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跟在跟段妄笙的身后,看她对来搭话的人应对自如。
进了大厅,正中央的段祖幽直直撞进她的眼里,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段祖幽着一袭红色吊带长裙,裙身并没有过多的点缀,但她一走动,裙摆飘扬缠绕于她那双笔直白皙的长腿,整个人宛如一朵骄傲盛开的红玫瑰。
她今天没戴金丝眼镜,在璀璨的灯光下,她扑朔迷离的双眸也准确无误地锁住段妄笙身后手足无措的易桥。
惊艳一瞬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易桥从没见过这样的段祖幽,此刻的段祖幽不再是风轻云淡,那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的姿态消失不见了。
段祖幽甚至毫无征兆地中止了正在进行的对话,大步朝易桥走过去,握着易桥的手腕就把她拽走,连段妄笙都没反应过来。
易桥走地磕磕绊绊,她一只手被段祖幽掌控,一只手不得不提着裙摆以防自己不小心踩到。
众目睽睽之下,她狼狈极了。
随手打开楼上一间房们,段祖幽把易桥推进去,她自己也进去了,然后“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易桥,你为什么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