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台下来的第三天，诸伏去了一趟安全屋。

不是公安的——先不说三年过去那些地址还有没有效，就算还能用，安全屋的启用无法瞒过内部。他的身份就是自己人泄的密，他不知道那个内鬼是否被抓住了，但是他知道内鬼绝对不只一个，他不能冒险。

诸伏去的是只有他和zero知道的秘密基地。

拿到代号的第一年，他和zero一起置办了那间安全屋。用组织任务得到的赃款，现金交易，中间转了好几手，所有的手续都能证明他们和这栋房子毫无关联，它名义上的主人是个常年旅居海外的投资客。

房子到手后，他们在墙后加装了保险柜，在门窗前设置隐藏摄像头和警报器，把枪支、子弹和药品填进暗门下的地窖。这些工作不能雇人来做，只能他们自己解决，待到所有改装完成，zero叉着腰宣布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秘密基地了。

我和hiro的，他特地强调。

诸伏忍不住笑。自从知道他在长野还有个叫小操的玩伴后zero就燃起了熊熊胜负欲，表现在行动上大致可以概括为：那家伙有的我也要有！

于是诸伏也十分配合地将这间安全屋称为“秘密基地”。

他们没有将秘密基地登记到公安系统里，当时只是为了多留一条退路，没想到多年后的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诸伏取下墙上的挂画，墙洞里是一个需要双重验证的保险柜，密码和指纹同时有效才能开锁。他输入一串数字，把手指放到读取器上。

滴滴，指示灯闪了两下，验证通过。

他拉开柜门。柜子分成两层，上层只有两个牛皮纸袋，一个上面画了个圈，另一个上面什么都没有，下层整齐地码着一捆捆钞票。

打开没有画圈的纸袋，倒出里面的东西。

户籍证、健康保险、住民票、驾照、学位记、印章……

诸伏一一查看完，将各种身份证明装好，连同现金一起放进背包里。

zero是个固执的笨蛋，他一直很清楚。

明明已经亲眼确认过尸体，却还是保留着他的指纹权限和身份文件，好像他真的还有机会用上似的。

诸伏弹了弹柜子里的另一份牛皮纸袋：谢啦，zero，托你的福不至于在房东家白吃白住了。

他将保险柜复原，有条不紊地扫清痕迹，用暗语在挂画上留下联络方式，把地窖里取出的便携手.枪和弹药装进包里。

从昏暗的房间里踏出，炽烈的阳光照得他有一瞬间晕眩，诸伏把脸藏进连帽衫的阴影里，慢慢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失而复得的两位挚友带来的不只有重逢的喜悦，还有zero如今在波洛咖啡厅出没的消息。

波洛咖啡厅不是目标，诸伏暗自思忖，毛利小五郎才是关键，根据同期们的说法，zero已经在那里驻扎了很长一段时间——长期任务，无法确定是否有其他成员盯着，所以不能贸然接近波洛咖啡厅以及和毛利小五郎有关的人。

本来房东先生能够成为合适的中间人，他甚至不需要知道实情，那桩没收尾的委托就是个完美的切入口——可惜自己迟了一步，在他打探时，zero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波洛了，毛利小五郎身边也没见到他的踪影。

是任务完成了吗？

电车在站台前缓缓停住，车门打开，诸伏侧身让过一对牵手的母女，站进门与车壁间的夹角处，压了压指节。

或许还是该想办法查下zero的行踪。

下了车，他在车站前的便利店买完香烟和便携烟灰袋，径直奔向人流量最大的快时尚店，买了几件基础款上衣长裤和连帽衫，去商场的公用洗手间换好衣服，把换下的衣服塞进背包最下面。

戴上兜帽，他叼着烟熟门熟路地在巷子里穿梭，最后在一面画满了涂鸦的墙前停下时，他已经用半包烟将身上覆满了烟味。把没燃尽的烟丢到烟灰袋里，手插进口袋，拐入涂鸦墙前一处隐蔽的坡道。坡道连接着一处通往地下的楼梯，被阴影覆盖的楼梯前摆着一条拦截路障，三个浑身肌肉的男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打牌，见到有人下来也只是懒懒递了个眼神过来。

诸伏将手从口袋里抽出半截，亮了下枪柄，然后取出几张钞票放到牌桌上。

耳朵上穿满骨钉的男人收下钱，另外两个男人起身把路障搬开，“规矩你懂的，进去后不许动枪。”

沿楼梯向下，推门进入酒吧，诸伏没去管四周投来的意味不明的视线，直接走到吧台前。

穿着暗色马甲的酒保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高脚杯，“这位先生，我能为你提供什么？”

“一杯‘杰克玫瑰’。”

酒保取出一只三角杯，敲了敲原木台面，“这里喝还是上船喝？”

“上船。”

三角杯加冰顺时针搅拌，酒保慢悠悠地说：“一等舱八百万，二等舱两百万，三等舱五十万。”

“两张三等舱船票，谢谢。”

苹果白兰地、青柠汁、糖浆和捣碎的红石榴籽，倒进雪克杯加冰摇匀。

“三等舱船票不提供救生艇，要指定乘客姓名吗？”

混合酒液过筛，倒进去掉了冰块的三角杯里。

“不需要。”

酒保将调制好的薄粉鸡尾酒推到来客面前，“请稍等。”

卡着喝完一杯酒的时间，酒保拿托盘托着两份文件袋从吧台后的门里走出来。

诸伏从背包里取出两沓预先数好的钞票放到托盘上，拿过文件袋。等他查看完文件袋里的东西，酒保也用验钞机点完了票，从吧台上递来一张烫金名片，“我们老板最喜欢和爽快大方的客人打交道，拨通这个号码，我们可以提供任何你需要的服务。”

诸伏随意地点点头，把名片和文件袋一起收进包里，走出酒吧。

一百万只买到两张没有保障的证件，诸伏忍不住叹了口气。

酒保的报价有水分，但是他没有戳穿，这两百万是敲门砖，真正值钱的是那个电话号码。如酒保所言，只要价码到位，打通电话就可以得到一切你能想到的服务，他们扮演的是地下世界里掮客的角色，替买方和卖方牵线搭桥抽取中介费。

zero在组织里一直是神秘主义者，即使是代号成员也很难得知他的行踪，更别提自己如今连外围的边都摸不到，这个电话号码就是条捷径。

不过走捷径的价格绝对不便宜……诸伏权衡了下，决定还是先从别的渠道探听一下情报，毕竟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想到这，他又叹了口气，侧过身看向角落阴影处，“出来。”

阴影动了动，一个蒙着脸的男人走了出来，枪口对准他的心脏，“举起手，站在那别动。”

——这就是走捷径的代价了，他还只是在入口处敲了敲门，转身就得应付闻着腥味来的苍蝇。

诸伏举高双手，看男人走过来，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会，从口袋掏出枪装到自己兜里，确认解除了他的武装后，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得色，命令道：“把包给我。”

诸伏顺从地脱下背包递过去，在男人将将要接过时，手一松，背包从半空滑落。男人条件反射地去够背包，诸伏一个手刀砍在他持枪的右手上，在他的手指从扳机上脱落时顺势缴下枪械，回身一个肘击砸在对方鼻梁上。

对方连吭都没吭一声，淌下两管鼻血直接晕了过去。

诸伏赶紧伸手试了下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呼吸。

他松了口气：太久没动手居然退步到了这个程度，力道的偏差比他预想中要大。

他脱下男人的衣服和皮带捆住对方的手脚，拿回手.枪，搜出男人的手机报警：“你好，这里有人非法持枪，请尽快过来。”掰开男人的眼皮看了看，又补充了一句：“——可能还需要一辆救护车，嫌犯鼻骨骨折，有轻微脑震荡症状。”

报完地址后没去理那边的追问，直接切断通话，用手帕擦干净指纹，背上包利索走人。

从阳光无法穿透的小巷回到公寓，仿佛瞬间从深海浮出水面，鳗鱼油脂的鲜香浮动在空气中，三颗脑袋排成竖列探出来，最下面的房东举着锅铲，鼻头粘着一粒白芝麻：“欢迎回来，马上可以开饭了。”

肚子应景地发出一串咕噜声，被两个损友毫不留情地嘲笑了。

花一百万给这两个家伙买身份果然还是太浪费了，诸伏微笑着想，决定了，十天五成利息，从今天开始计算。

作者有话要说：hiro视角叙事，补全一些日常之外发生的剧情。

*杰克玫瑰（Jack Rose），酒吧老板玩了个泰坦尼克号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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