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被手机铃声吵醒，他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有点奇怪的梦，但还没来得及细想，手机已经下意识左滑接通了。
“辰辰啊，我是小姨。”
苏辰打了个哈欠：“小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最近又到日子了，不要忘了去宋医生那里。”
“嗯，我知道了小姨。”
小姨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的，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那你早点睡吧，照顾好自己。”
苏辰想起梦中的细节，不知怎的就想打听一下，他想如果自己曾被人贩子拐走过的话，那小姨应该知道。
“等等，我还有一件事。小姨，我小时候，有遇到过人贩子吗？”
小姨停顿了几秒，之后才反问他：“辰辰，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想起？我忘记了很多事吗？”他的确是对过去的许多事都没什么印象，但人类的记忆本身就存在一种用进废退的机制，一些没什么必要的记忆被舍弃掉，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是，自从他进入那两个游戏副本之后，总会莫名其妙地做一些梦，一些和副本内容有关，又和他自己脱不开关系的梦。
有时他甚至会想，那款游戏，是不是也和他有什么关系？
小姨叹着气，对苏辰说：“你小时候确实被人贩子带走过，那天放学之后有人说带你去找妈妈，你就跟着人家上了车，只差一点就再也回不来了。要不是那个人贩子路上开车出了事，你可能就回不来了。”
小姨说的一切，好像都和梦中的场景重合了。
“说起来，你还要谢谢那个女大学生，要不是她及时报了警，还抱着你跑了一段路，你恐怕还很难回家。”
苏辰记得梦里救了他的，是一个只能看见背影的男人，根本没有什么女大学生。
“小姨，你确定救我的是个女大学生，而不是一个男人吗？”
“我确定的呀，我还带你去她家里送过谢礼呢。”
苏辰有些沉默，他觉得，自己的记忆，也许出了很大的问题。
“也许是那件事过去太久了，你的记忆又出了一些问题，可能记错了吧。如果你想起了什么，也先别急，等有空的时候，去和宋医生聊一聊吧。”
苏辰嗯了一声，和小姨说过晚安之后挂断了电话。
其实他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去找宋医生，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有去见宋医生的这件日常。
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
“苏辰，你让我很失望。”父亲用极其冷漠的目光对着苏辰，仿佛这一刻他们不是父子。
苏辰记忆中，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而且很奇怪的是，他好像感觉到自己的胸口里有一团压抑了许久的压抑，让他对此时对面的父亲有一种针锋相对的敌意。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和他继续来往了，但是你食言了。”
苏辰满心只想问那个“他”是谁。
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听见自己说：“对不起，但是我不能和他分开。”
父亲冷漠地继续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既然你做不到，那我只能帮你一把。”
苏辰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却能感觉到胸腔内抑制不住的紧张不安：“等等，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不肯离开他，那我只能让他离开你。”
苏辰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名为“离开”的那两个字，有着很重的分量，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他甚至有一种想求父亲的冲动，求父亲不要伤害他。可他知道，那没有什么用。
父亲其实是一个有些固执的人，尤其在对对待他这件事上，几乎很少改变主意。
但是这次，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尝试了一下。
他朝着父亲，缓缓跪了下去。
“请不要伤害他。”
父亲脸上，满是冷漠：“苏辰，你一直都是一个很独立的小孩，想要什么都会自己努力去争取。也许我的做法，有些过于残忍了，但是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苏辰感觉到自己脸上有眼泪滑过。
父亲说：“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梦中的画面一点一点崩塌，苏辰跪在破败的空间，回味着胸腔内残留的情绪。
为何父亲会那么生气，那个“他”到底是谁？
这次的梦又是否和他失去的那些记忆有什么联系呢？
苏辰的疑问太多，把自己逼得醒了过来，他打开手机一看，发现现在才四点，窗外的黑还未完全散去。
今日，他大概无心去上课了，提前编辑好一条请假短信之后，就起身来到了杂物间。
一个人的记忆可以出错，但物件不会。
就算在过去的那十八年里，有一些东西离他而去，但总还会剩下些什么。
杂物间里很乱，而且没用的东西太多太多，断舍离总是不彻底，导致这些垃圾越堆越多，就像手机里那些占用运行内存的顽固垃圾，清又清不尽，只会让人越来越烦。
说起运行内存，苏辰在角落里翻出了一台旧式电脑，显示器上有一道蛛网状的裂纹，看起来是致命伤，机箱也缺斤少两，看起来应该很难再启动了。
但是对着这台电脑，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所以一直都没舍得扔。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很精通这种电脑的。这可能也和父亲的职业有关，毕竟他的父亲是一名软件工程师。
其实这台旧电脑里应该有许多信息，但是打不开，也就没什么用了。
杂物间并没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苏辰简单洗漱一番，就坐上了前往诊疗室的车。
也许，和宋医生沟通一番，能让他心中的疑惑少一些吧。
……
苏辰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心理疾病，但是小姨告诉他，他曾患过很严重的心理疾病，靠药物治疗和心理疏导才恢复到现在。
所以，再次踏进宋医生的心理诊疗室，苏辰竟然有些紧张。
可能是心理藏了太多的事。
宋医生是个面容慈祥的中年男子，请苏辰坐下之后，还贴心地为他倒了一杯温水。
“你今天穿的这件卫衣，很有个性。”
苏辰疑惑地低下头，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卫衣有什么异常。
宋医生微微笑着，又继续说：“最近睡眠怎么样？”
苏辰犹豫了一下，刚想说还行，就听见宋医生又说了一句。
“你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太好，最近又做梦了？”
苏辰点点头：“我梦到一些，和自己有关的事，但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宋医生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那他呢，你感觉他最近又出现了吗？”
苏辰的眼睛瞪圆了一些：“他？是谁？”
宋医生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见苏辰的表情，赶紧笑着改了口：“抱歉，我认错人了，你继续说。”
苏辰有些心神不宁，对宋医生也没有那么信任了，随便说了一些常见的问题，然后就匆匆离开了诊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