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倾川拉开他的手，板着脸问：“你错哪儿了？”

谢旼顺势扣住薛倾川的手，老老实实回答：“错在身体不好还不小心，生了病又四处操心，不肯休养。我一生病，少帅就要担心，花了心思在我这儿，保不齐会耽误正事。”

“你的事就是正事，少帅为你操心，你就不能心疼我一点？”薛倾川语气虽然没缓和，却没有拍开谢旼的手了。

“我知道，我错了，你别生气，对我笑一笑。”谢旼知道薛倾川快绷不住了，摇了摇薛倾川的手。

薛倾川仍不松口，说：“知道错了，下次还敢，对吧。”

谢旼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但他立刻反驳：“哪来的下次？没有下次！”说完又立刻讨好：“少帅，你这样我心里不踏实，笑一下好不好？”

虽然知道谢旼说这种话纯粹是哄他开心，若遇到什么事他非要亲自去才能放心，病得再重谢旼也要掀开被子往外跑，薛倾川还是生气。可他又实在太心疼，低下来含谢旼的嘴唇，轻柔吻了吻。

这时薛倾川又希望谢旼不生在这种时候，他应该在太平盛世，生在富贵人家，好好养着身体，做他喜欢做的事，没什么可操的心。

谢旼攥着薛倾川的领子不让人起身，黏乎乎地一下一下亲着薛倾川的下巴。薛倾川叹了口气，握着谢旼的手腕按住，偏开头一口咬在谢旼肩上。

“少帅，疼……”他没收着力，谢旼倒抽了一口气，立刻就绷紧了。

薛倾川没松口，又磨了磨牙，方抬起头抵着谢旼的额头，低声说：“以后少拿你的身体出去糟蹋，我想想就怕。”

谢旼用鼻尖蹭蹭薛倾川的鼻尖，只当薛倾川在跟他调情，带了点笑地柔了嗓子问：“怕什么？”

“怕你说没就没了，留下我一个人。”薛倾川眼神黯下去，“我想牵着你的手抱着你到老，我怕你自己先走，只剩下我，到时候你要我怎么办？”

“少帅……”谢旼根本没想过那么久以后的事情，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命活到老了走不动路，头发都变白的那一天。

他一时无言，薛倾川就明白了他是怎么个意思，再叹都叹不出，就着这个姿势沉默了许久，方道：“我想跟你白头到老，谢熙和，我不想到哪一天你丢下我，我只能坐在轮椅里回忆你还在的日子，你把身体调养好些，多陪我些时日，好不好？”

谢旼不知该怎么回他，承诺太重，他给不起，也不想随随便便说点什么敷衍过去，便垂下眼睫，仰起头吻薛倾川。

薛倾川温柔回吻他，又深又绵长，霸道地占有他，把他划入领地，插上自己的旗。谢旼被他亲得身子热起来，隔着被子往薛倾川身上贴。薛倾川在被子上摸了两把就停了手，松开谢旼，说：“昨天折腾狠了，今天好好歇着，不做。”

谢旼喘了几口气，一来想顺着薛倾川把人哄好，二来也觉得自己经不起那事，便道：“那你陪我躺躺。”

薛倾川便脱了外衣躺下来，让谢旼枕在自己胸膛上，谢旼虽看不见他的脸，就这么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呼吸，不由得轻叹了声：“承安，我是你的。”

谢旼就是这样。薛倾川想，谢旼愿意宠着人哄人开心的时候，这种话简直信手拈来，也做不得真，听听就完了。旁人或许会感动，会当真，薛倾川不会。他了解谢旼，不能说谢旼心里一点都没有他，可谢旼不是他的。谢旼是梁君白的幕僚，是一把开刃的刀。他或许还是薛少帅的床伴，一时兴起跟他暧昧谈情，至此而已，再无其他，谢旼从来不能称为他的爱人。

而他想要的一直都是全部的谢旼。

让薛倾川盯了几日，谢旼快到正月十五时便已能下床，十五当天，梁君白叫他去家里吃了顿晚饭。

“少帅举荐的那个纪时靖是个人才。”梁君白说，“总督和少帅代表了对立的两个世家，纪时靖就是没有什么家世背景，凭着真才实干出头的那类人，城西大营现在分了三家，少帅正往上走，纪将军又是新秀，温总督日子不好过。”

谢旼原以为梁君白不会这么早提到薛倾川，梁涵用完晚餐才走没多久。但话到了此处，他也没什么好回避：“大哥想说的不是这事。”

见谢旼主动挑明，梁君白便说，“我不会疑心你，阿旼，但是我不会全然相信薛倾川。有意与薛家结个良缘的那么多，他一个都没看上，却要借你的势。我以为他最好的选择是温斐然。”

“少帅无意在安城争雄。”谢旼说，“他无非是想回平州。就是连同祺帅一起放回北方都没关系，只要我在这儿，别说他没这个心思，就是他有，我留在安城，也能做他的顾虑。”

“阿旼，你知道的，我希望你身边有个与你真心相待的体己人，”梁君白轻叹一声，“你不必用感情做筹码去换什么。”

谢旼微微笑开，说，“让一个人死心塌地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梁君白默了一下，问：“那你自己呢？”

感情本就不是什么必需的东西，于谢旼而言，这并称不上什么重要的事。但是梁君白看重这事，也是真心为他想，谢旼垂下眼，说，“我自然不会勉强自己。”他笑了笑，又道，“少帅一会还来接我呢，我受不了委屈。”

“我以前总盼着你身边有个能照顾你的人，”梁君白坦言道，“不管他是谁，你这么大了，我不该管着你。”

谢旼沉默着点了点头。他在梁君白面前端不起谢公子的清冷脸色，这是真心拿他当弟弟关照的人，他忽然有种辜负了大哥希望的怅然，一时不愿抬头。

梁君白将话题带了开去：“最近身体怎么样？看着是恢复得不错了。”

“少帅照顾得周到。”谢旼轻声说，“伯父呢？今日见他似乎比年前气色好了不少。”

“是啊。”梁君白点头说，“这几日不那么忙，事要少些，他也能喘口气，养一养。”

谢旼仍低着头，垂着眸，弯起嘴角道：“那就好。”

正月十五，薛倾川回家陪老爷子吃了饭，没顾得上祖孙深谈，听薛奉祺唠叨了不多时，便坐不住地来接谢旼。

薛奉祺连连骂他没出息，他倒是听得挺高兴的。

听闻少帅来接人，梁君白将谢旼送到了楼外，谢旼没让他送出府，被孟鹤衣搀着出来。薛倾川靠在车外，立刻迎上来，箍着谢旼的腰，带着人跌似的坐进车里。

孟鹤衣坐在前面，不待沈徊洲启动车子，便听后面传来他家公子淡淡一声：“你抽过烟，别碰我。”

是薛倾川迫不及待想吻谢旼，谢旼一偏头躲开了。

“老爷子抽烟，我从不碰烟的。”薛倾川这一天都没见谢旼，也不知为何，只是惦记着今日十五，他恨不得现在在这车里要谢旼。薛倾川被这句话噎得僵了几秒，这才坐到旁边，拉起谢旼一只手，摘了谢旼的手套，吻他掌心。谢旼的手好凉。薛倾川亲了亲，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谢旼颤了一下，就要缩回手来，薛倾川非但没松，反而握得更紧了。谢旼便皱眉瞪他：“做什么？你放手。”

薛倾川朝他笑：“不放。熙和，我想你想得紧。”

“你怎么都不肯多看我几眼？”薛倾川说着推起谢旼的袖子，亲到谢旼的手腕内侧，吮出了一点红。他越想越觉得不平衡，又怨道，“你一整日都和梁君白在一块儿，都没见着我，也不想我。你睡了我，就不念着我好了。”

谢旼不为所动：“我什么时候念过你好？别演了，装什么可怜。”

薛倾川听得有些憋闷，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直接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又吮吻那处牙印。谢旼抽了抽手，没抽动：“疼。”

薛倾川松了口，握着谢旼的手，逼近谢旼，烟味酒气就着温热的呼吸全都当头罩在谢旼身上，薛倾川逼问他：“你不念着我好？念没念过？想不想我？”

谢旼没有躲，迎上薛倾川的目光，险些坠入那眼深渊。他稍微紧绷起来，维持着一贯的清冷平静，低声提醒：“鹤衣和徊洲还在前头呢。”

突然被点名的两人恨不得变成隐形的，只好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后座，一个专心开车，一个专心走神。

薛倾川叹了口气，把谢旼揽进怀里，懒散靠在车后座上，看了看窗外：“怎么还没到。”他好想抱谢旼。

谢旼说：“快到了，你急什么？”

薛倾川一直拉着谢旼的手，引着他按住自己，懒洋洋地问：“你说我急什么？”

谢旼心中微惊，面上却依旧漠然，垂着眼枕在薛倾川怀里，只是迅速蜷起的手指出卖了他自己。“少帅原来是这种荒□□棍么。”

“不敢当。”薛倾川漫不经心地应了，又笑说，“却也只对着你这般急。”

“那你忍着吧。”谢旼把手抽走，藏进袖子里，不给薛倾川握了。

前座两个人被迫听着后面主子旁若无人的对话，一进谢宅门沈徊洲便停了车，招呼着孟鹤衣给两个主子热洗澡水，借口擦车，自己先溜了。

下车后，薛倾川一把将谢旼抱了起来，谢旼双脚猝不及防离了地，人还被横了过来，手一抖，右手手套戴了一半，又掉了下去。薛倾川没管那只手套，踩着灯影和夜色往房间大步走过去，听到扯着他衣领的谢旼说：“蹭了我一身烟味，你得赔我衣服了，薛少帅。”

“衣服算什么，值不了几个钱，把少帅赔给你，你要是不要？”薛倾川就笑起来，抱着谢旼轻轻一颠。他怎么会这么轻，隔着冬天的厚衣抱起来也还是瘦的。

谢旼笑答：“少帅自然是要的，可你拿什么能跟少帅比？”

说话间已经进了屋子，薛倾川放下谢旼，帮他解围巾脱外衣，一面说，“我比少帅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好是不好，试试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