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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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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谢旼做事都不太回避薛倾川,两个人默契地不相互窥探多问。他的手稿就摊开放在桌上,翻在没写完的那一页上,薛倾川肩头搭着毛巾,鬼使神差坐在了桌前,打开台灯翻看手稿。

谢旼的字漂亮端正,但力道不深,他帮卫先生看着家里的生意,手头整理着自家的账本,旁边放着吴轸翼送来的报表,和周泽正为圻州出资垫钱的单子。

即便是薛倾川也看得明白,东南沿海一带的大头生意都要经冯巽的手,周、陈、霍三家和卫宋元都在江南,各自做着生意,这里是都城,还有其他人,即便不在江南不做同一个行业,安城政府管得了的地方就这么大点,他们绝比不上冯巽,甚至不及当年的谢家。

薛倾川想起了霍雨濛,她家里和西洋人往来多,谢旼重点勾着的那项正好是霍家跟西洋人持续了几年的单子。

永嘉钱行以前属于谢家,现在明面上独立出来,却仍然在谢旼手里,银元支票流进流出,投进永嘉的几家大厂和港口,这都是卫宋元十几年里一点一点收拾起来的,又重新交回谢旼。

谢旼从来不说,如果薛倾川没有看,那他可能永远都想不到。谢旼这样其实很危险,他搅在安城里,太容易被扣上贪污行贿的帽子,薛倾川瞥到永嘉制造局,忽然记起,他随谢旼一起去总局提过车。

总局在安城,受政府管制,底下分局不多,永嘉分局重在造船。薛奉祺第一次同他说起谢旼,便告诉过他,谢家旧部仍在谢旼手上,在某些时候,他们会随身佩绣春刀。

为什么偏偏是绣春刀?薛倾川见过几次,刀的长度做短了一些,旧朝时皇帝钦点的近卫方可配这种刀。

他回过头,谢旼侧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只软枕,毫无察觉。薛倾川想,他这是做什么呢?他暗示陈子信去查周泽正,又在夜里翻查谢旼的东西,两头都是对他而言重要的人。薛倾川的手指按在吴轸翼那份报告的封面上,没有翻开。

薛倾川躺上了床,把谢旼抱回自己怀中,谢旼松开了软枕,手落在他腰间,揪皱了他的衣服。

这夜的谢旼让薛倾川觉得反常,又让他躲在夜色里想,谢旼不是钢不是铁,同样是血肉之躯,再怎么说着自己时日无多不需在意,内里仍旧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可是这个人的心口像是无底洞,把心脏沉在最深的地方。薛倾川总能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了解谢旼,而谢旼对他了如指掌。

越是如此,薛倾川便越是不想放手。就像他初见谢旼,本能地防备着这个人,又不肯远远躲开,给自己找了一个“听从老爷子的意思”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往谢旼身边靠近。

谢熙和是他的月亮,只能挂在天上,任凭谁也够不着。薛倾川在某种复杂的心情中和自己对峙,半是不甘半是烦躁地想,倘若谁敢把他的月亮摘下来丢在地上,他就要谁的命。

哪怕是谢旼自己也不行。

薛倾川在梦里生生抖了一下,谢旼被他搂着,腰上勒得一紧就醒了。他翻过身趴着,垂眼望着薛倾川,正对上薛倾川的目光也移向他。薛倾川的眼神浸透在夜色里,融进了那片黑笼着谢旼,谢旼用手背蹭了蹭薛倾川的下巴,问:“怎么醒了?”

“做了个梦。”薛倾川微微笑起来。

“噩梦?”谢旼又问。

薛倾川说,“好梦。”

谢旼没出声,略微挑了挑眉。薛倾川即便是不看,也能猜出谢旼会是什么神情,便说,“我梦见我的父母仍在世,你的父母也还在,仍是乱世,我和老爷子一起扣在安城里,你跟着少爷在栖凰山求学。”谢旼“嗯”了一声,薛倾川接着说,“中秋日少爷带你去赴宴,我也应邀,那么多人里我一眼就看到了你。”

“不对。”谢旼说,“现在你觉得我显眼,若真是你梦里那样,我成不了今天的谢旼,混在少爷公子堆里,你看不到我。”

薛倾川把人按回怀里,叹道,“你生了这么一副皮囊,还怕谁看不到你?谢公子啊……你信不信,不论你能不能成为今天的模样,也不论我是什么样子,我都能在人群中找到你。”

谢旼低低笑了一声,似是不信,薛倾川也并不求他相信,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哄着谢旼再睡一觉。谢旼被哄着半梦半醒,快要睡着时,忽然想到,那梦里有薛倾川的渴望和恐惧,现在薛倾川的爱与怖里都裹着他谢旼。

他忽然睡意全消,他枕着薛倾川的胸膛,听得见薛倾川的心跳,爱与怖两个字一下一下撞着他的耳膜,谢旼想,薛倾川为他惧怕什么?

薛倾川在谢旼身上劈了两刀,一条口子是在栖凰山卫先生的小院留下的,另一道是在这一夜,谢旼从这两条裂开的缝隙里触到了光和风。

天亮孟鹤衣敲门进来,说大总统派了车接谢旼过去。

谢旼方用了早点,闻言仰头咽了药,从糖罐里捏了块糖含在口中,闻言一点头,含到糖化了,才站起身:“去拿账本。”

孟鹤衣出门,薛倾川方从旁边浴室开门进来,见谢旼绕到里间换衣,笑了一下:“难怪你不让我早走,猜到总统府要来人?”

“佩服吧?”谢旼在里面也笑,边往外走边系领口的扣子,间隙里瞥薛倾川一眼,挑眉露了点笑,从架上摘了外衣——不是他自己的,是薛倾川的。

他套着有点长,薛倾川索性把自己的围巾也绕在谢旼脖子上。他从城西大营过来,还要回去,穿的都是军装,衣服是此前就在这儿的。薛倾川拍了拍谢旼的背,低声说,“别太累,早些回来。”

外面孟鹤衣敲了敲门,朝里面询问:“公子?”

谢旼学着薛倾川的语气道:“也得记着吃药。”说完,抬手抚了一把领口围巾,薛倾川想握他的手,那只手摸的哪里是围巾,分明勾在他心尖上。

他望着谢旼的背影,走出几步孟鹤衣便掩上了门,薛倾川垂眸沉思片刻,他今日不去营里了,他得回家里一趟。

赈灾光筹钱不够,还得买粮买物、调度、运输、下放,江南的粮养着安城驻军,再往南数一个省,永嘉要供着守军,与东南隔南鸿山对峙,匀不出多少物资出来。西南百废待兴,统筹得当也能调出一批,却补不上缺口,圻州西北是齐成奚的端军,驻军与百姓皆怠慢不得。

薛倾川想,若非天灾无情,隼山两侧都没躲过,这就是齐成奚翻山夺城的最好时机。

安城的动作必须比西北更快。粮食可以调,但物资不同,有些东西数量不够就得现补,制造或者收购,缺的还是钱。

周家填了一部分,这点钱只能少不能多,不然银子的源头他说不清楚。谢旼说要带账本,这账本有两种用途,一是庞栋,二是周泽正。

薛奉祺点到为止,薛倾川便懂了。薛奉祺又说,“此时齐成奚与梁涵急的都是同一件事,谁速度更快,谁就能占上风。”

“今年西北要动兵。”薛倾川说,“去年方认识熙和那会,我与他一道去过圻州,他把安城到圻州的路都摸透了,后来还画过军械粮草的路线给我。”

薛奉祺没理会薛倾川用了什么称呼,说,“他想把机会留给你。至于温家,结果也就在这几天了,他有没有跟你提过总督的位置?”

“没有。”薛倾川摇了摇头,“就算他提,也不能要。不过我看他的意思,是要把城西大营划分出三部,巡防和辎重独立在外,守备军一分为二,剩下少一部分人留给我,四境之内若需兵力,交由我调遣。”

“一分为二?没了温家,只剩你和纪时靖,另一半能给谁?”薛奉祺略作停顿,又道,“他要用老将。李弘风。”

这大约并不是梁涵的意思,甚至不是谢旼想到的。

薛奉祺一时无言,薛倾川看他神色,迅速想明白出这主意的是卫宋元。卫宋元待薛奉祺有愧,薛奉祺并不领情。

“梁君白与谢旼师出同门。”薛奉祺忽然说道,“他当年能扣住我,来日梁君白就有可能不放过你。”

留下谢旼对梁君白而言太容易了。

薛倾川看着没怎么往心里去,随口说,“那也得看大少爷能走到哪一步了。没了温总督,不论是为防着薛家还是遮掩少爷,周泽正总归是要委以重任的。他若做得好,委员会的选票必定落在他身上。”

“你以为周泽正会放过谢旼和梁君白?还是你觉得他会放过你?”薛奉祺冷笑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要么在城外战死,要么在城中困死,谢旼也是一样。知道为什么我说,只有梁君白能放薛家回平州么?因为他和谢旼都替他们先生背着愧疚。换作旁人,任谁都不会心软,你就是一把用钝了便可以折断丢入炉中的弃刀。

“梁涵放任你和谢旼,也是为了给刀上鞘。你和谢旼没有什么不同,他为儿子铺路,用谢旼就能捆住你,让你为他用,只有那两个身为学生的晚辈,还愿意成全自己先生。”薛奉祺似是在局中,又似冷眼旁观,“都是相互利用,只有你,巴不得给人家捧真心。真心就定能换得来真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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