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杏一片混沌，她听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蜂鸣声，眼前的画面愈发血红。而从他人惊恐的眼神中，她察觉到了也许这一些画面与蜂鸣声只有自己能感受到——不，或者说只有在场的吸血鬼可以感受到！

所以，自己是吸血鬼……？

正在此时，厨房那边竟然有了动弹。厨师与护士协力抬着若干个大锅从厨房中走出。想必，那大锅中装着的就是今晚的晚饭了。

不过，这晚饭只能为一部分病患果腹了。

在周杏的嗅觉中，那几个大锅中装着的美味佳肴闻起来如泔水一般，虽说不至于无法食用，但是多少有些无法忍受。

此时，周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早先闻到的“食物的香气”究竟是什么。那恐怕是在餐厅内其他活人血肉的味道！如果不是刚才闫栎涯给自己递来那一块下午茶的茶点，自己很可能也会无法忍住嗜血的冲动，与玛茜一同舔舐斯凯的血液。

威廉医生此时姗姗来迟，见到餐厅内嘴角仍带着血迹的玛茜与倒在地上的斯凯没有展露出丝毫的吃惊。

他像是司空见惯一般地说道：“玛茜应当是被病痛折磨所以发疯了。杰奎琳、玛丽，请你们将玛茜带去特护病房，好好照料。”

威廉医生又瞥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斯凯，“看来，斯凯没能战胜病魔，不幸死于这疯狂的疾病。琳达，麻烦你替斯凯入殓，将她送回家人身边埋葬吧。”

一个非玩家的男病患颤抖着站起身，举起手臂指向威廉，破口大骂道：“你在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我看着玛茜吸了斯凯的血、杀了斯凯，她已经变成了吸血鬼！我们新大陆的新教徒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新大陆？难道这里是美洲？

“乔治先生，你的家人将你送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接受最好的治疗的。”威廉医生平静地说，“请相信我们有能力治好你的病。如果您无法保证情绪稳定，我们也只好将您一同送入特护病房中，与玛茜一同接受特殊治疗了。”

名叫乔治的男病患一听到要同玛茜一起，瞬间哑了火，“不，不是。我是说，疗养院要保证我们的安全。”

“放心，先生。”威廉医生说，“只要您与其他病患——尤其是您的室友相处融洽，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的。”

室友？

周杏想起了早先惨死的凯瑟琳。凯瑟琳是斯凯的室友，这也就意味着斯凯是在座的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室友的人。根据规律，如果说劳动阶级的人在这顿晚餐时化身成了吸血鬼，那么那些所谓的富人们则仍是普通人类。

莫非，斯凯被袭击是因为她是“落单的人类”！

此时，一位年老的女人举起了手，“医生，玛茜是我的室友。她住进了特护病房后，我需要换一个病房吗？”

“噢，贝斯·罗伯斯女士！您不用担心。”威廉医生回答，“您很快就可以出院了，现在就请你暂时住在原本的房间内吧。”

周杏从贝斯的表情中读出了一闪而过的欣喜，后者激动地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希望我的室友玛茜可以早日康复！上帝保佑她！”

“上帝会帮助她的。”威廉医生说。

他随即指挥那两个厨师为仍在场的病患们配餐，“病人们一定都饿坏了吧。这里是疗养院，生老病死都是寻常之时。最重要的保证还活着的人身体健康。”

晚餐的配餐如周杏所想的那样十分丰盛，有面包、牛排、蔬菜汤与餐后水果等。然而，无论这一餐的外表多么精美，她确是一点都咽不下去。这泔水的味道的甚至比下午茶时的血腥味更让她难以忍受。毕竟，远古时期的人类也曾经茹毛饮血，但吃泔水却是从古至今的下下策。

并且，那银色的餐具也让周杏不敢触碰。她现在是吸血鬼，如果碰了银制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闫栎涯察觉到了周杏的挣扎，她趁医护不注意，将牛排放进了自己的盘子、蔬菜汤倒入了自己的碗中，而把比较好入口的面包与餐后水果留给了周杏，而后说道：“不要碰餐具，用手拿面包和水果。必须吃一点，不然晚上会非常饿。如果饿过头了，我无法解决。”

面包的味道比起牛排更加可以忍受一些，除了有些像在生吞纸张之外，没有太多令人反胃的地方。

周杏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将面包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另外几个产生异变的玩家见到周杏与闫栎涯的动作，纷纷想要依葫芦画瓢。只可惜，他们的室友们并不是各个都配合。

如果室友是玩家的，如唐友瑶与张英予这样的组合，还能从威廉医生的那一句“和室友相处融洽”之中品出点什么。唐友瑶也效仿闫栎涯那样，将张英予盘子中的牛排与蔬菜汤放入自己的盘子内。虽说这样的菜量对与唐友瑶来说有些多，但她仍是硬着头皮吃完了。

如果室友是非玩家的，情况就更复杂一些了。那些个副本人物们明显没有帮助室友解决食物的闲情逸致。遇到这一情况的是那两个并没有选择和周杏等人组队的男性玩家。他们不仅不敢碰餐具，也看上去无法忍受食物的泔水味。

这样的结果就是这几个男玩家的盘子中剩下了大半的食物没能吃完。就连面包与餐后水果也几乎没有动过。

很快，时钟的报时在7点敲响，而晚餐时间也随之结束。两个厨师再次出现，忙前忙后地收拾着残羹剩饭与餐具。

与两个厨师一同出现的还有三位护士。她们并没有与厨师们一同收拾，而是紧盯着每个餐盘中的剩饭。

就在周杏担心护士会否对那两个剩下许多饭菜的男性玩家发难之时，护士却只是对病人们叮嘱道：“病人需要好好吃饭，但没有胃口也是可以理解的。要注意身体健康，保证营养。”

护士们并没有对那两个男性玩家采取任何其他行动，而仅是说道：“各位病人们可以回房间休息了。时间不早了，入夜后请各位不要外出。如果着凉了、病情恶化，就得不偿失了。”

闫栎涯是病人中第一个站起来的。见闫栎涯站起，周杏也跟着起了身，两人一同走出餐厅，首个回到了主楼的房间之中。

回到房间后，周杏总算松了口气，向床上倒去，而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闫栎涯，我现在看上去正常吗？”

闫栎涯与周杏对视，摇了摇头，“你的眼睛还是红的。”

“也就是说，我现在确实是吸血鬼。”周杏喃喃道，“可是，人怎么能变成鬼？”

闫栎涯的动作顿了一下，“人与鬼的界限本来就不明显。而且，这是在副本里面的身份，不要钻牛角尖。”

“知道了。”周杏头疼欲裂，无心仔细琢磨此事，“但是我确实有嗜血的冲动，总感觉如果这种冲动再增强，我肯定会需要吸血。和我在一起你会有危险。”

“放心。”闫栎涯对此不为所动，“你不用担心我，早点睡觉吧。”

“你帮了我很多，我不想伤害到你。如果我晚上有反常的举动，你一定要控制住我。以你的能力，这应该不成问题。”周杏问道，“不过，现在就睡觉吗？但我们不需要出去找找线索吗？”

“你现在的状况，是想出门控制不住自己，找人就咬吗？”闫栎涯挑眉，“还是说你想把庭院里埋着的尸体全挖出来，吸他们的血？”

“你说得也是……”周杏破罐子破摔，向床上倒去，“那就睡吧——你睡床还是我睡床？我可以打地铺的，不用考虑我。我以前在学校做实验的时候经常这样干。”

周杏看到闫栎涯似乎翻了个不符合她一贯风格的白眼，后者说道：“这张床是两张单人床拼起来的。我们都睡床。”

“不了吧。”周杏推脱到，“我睡觉会翻身、还喜欢动来动去，影响到你睡觉就不好了。而且我们也才刚认识……”

“我的睡眠质量很好，你别操心了。”闫栎涯脱下外套，穿着体恤与运动裤躺到了床的右边，“而且什么样的睡眠环境我都经历过。”

周杏见劝不动闫栎涯，只能认命般地在床的左边躺下，与闫栎涯背靠背躺着，“被我吵醒了可别怪我。”

闫栎涯没有回话。周杏翻了个身，闫栎涯的身体有规律地起伏，发出重重的的呼吸声。看来，她已经睡着了。

“……这人是真的睡眠质量好。”周杏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如果我也能睡这么熟就好了。”

经历了过于劳累的一日，周杏也很快入眠。

夜深，窗外的风吹得玻璃发出阵阵响声。

周杏在这扰人清梦的声响中睁开了眼。

周杏感到那强烈的饥饿感卷土重来。她的双目猩红，皮肤透露着不正常的惨白，嘴里吐出嘶哑的声音，重复着几个字，“好饿……”

声称自己睡眠质量很好的闫栎涯突而睁开了眼。她看向那散发着鬼气、嘴中长出獠牙的周杏，平静地说道：“饿的话就咬我吧。”

她将金色的齐肩发捋至另一边，露出洁净的脖颈。

“不行……”周杏仍在挣扎，向闫栎涯的反方向移动，靠着墙壁，双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我控制不住自己。”

闫栎涯抓住了周杏的手臂，将她从墙边拉到自己的身边，拥入怀中。她的另一只手抚住了周杏的后脑勺，顺了顺周杏的头发。她一个用力，将她的獠牙朝自己的脖颈处送去，“叫你咬就咬，听话。”

一片黑暗中，周杏能感受的仅有闫栎涯的发丝、味道与跳跃的动脉——她终于控制不住，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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