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从远处传来。

如此昂贵的房间，双层玻璃，四周全是纯手工羊毛地毯，不该有如此重的鼓声。

对上陈笑亮晶晶的眼睛，何潜行才知道，那是自己心里的声音。

他歪着头，恍惚还是千百年前那个少年：“你是说，你愿意把一切交给我？”

陈笑差点点头。

情绪到了，只剩下情不自禁。

好在，最后一秒，他清醒了过来。

如果我不是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一个其他人，我真的就点头了。何潜行，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情人。移情的能力，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何总，我自然愿意，从任何角度来说，你都那么完美。”陈笑抱住他，不管你透过我，想看到的是谁，我都希望你幸福。

何潜行任他抱着自己，极力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明明你也喜欢我，为什么要拼命克制？疯狂想要远离？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

一连好几天，陈笑都躺在房间里，养伤是一个过程，他不能那么突兀地好起来。

好在，何潜行会和他说一些外面的局势，日子也不算太无聊。

“林芷青还好吧？”陈笑翻着面前的这本书，讲的是妖怪的故事，从西到东都有，大概很适合启蒙，何潜行特地找给陈笑看的。

还没等何潜行出声，林羽生抢先说：“我都快被她烦死了，现在卢卿看着她，陈笑，我哥娶你真是他最明智的选择。”

能闹，说明她已经知道真相了。只是她的演技实在有限，只能暂时委屈在房间里了。

“那真是辛苦你了。”陈笑又翻了一页纸。他偷偷看了一眼何潜行，林羽生说他们是夫妻，他的心偷偷停了一拍。

没有什么比家人的承认更让人开心的。

何潜行也没有生气，没有辩驳。渐渐习惯了，也就会随其他人这么称呼下去。

在潜移默化之间，也许——不，没有那个也许。陈笑想，如果何潜行知道真相，他会恨死我。

有时候，他在想，如果自己就这样死掉，何潜行会不会只记得他最美好的一面。

所以，有些事情，千万要藏好。

“陈笑，该吃药了。”何潜行拿出一个类似鼻烟壶样式的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两粒药丸。这两个药，陈笑都吃了有一段时间了，一种灰白色，是那天满是灰味的呛嗓子丸子，另外一种，是暗红色的药丸。

“你这话说的，有点像那句‘大郎，该吃药了’。”林羽生又忍不住嘴欠。

何潜行斜了他一眼，他立刻安静了下来。

陈笑捂着嘴，顺从地把药都吃了，最近他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好了，眼睛也渐渐明亮起来，不需要找别人“借”眼睛，他能看的很清楚。

如此珍贵的药，用在我的身上，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后悔，陈笑又在走神。

即使是毒药，我也会老老实实全都吃下去的。

“何潜行，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拿什么来还你？”陈笑在他耳边轻轻说。

何潜行死死抱住他：“那就用你的命来还吧。”不论是生还是死，你只能永远在我身边，永远无法离开。

“好。”陈笑说。

即使你需要的不是一个死士，我也会把我的命还给你。

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能给你最大的东西了。陈笑的那点小情绪全都消失了，这个时候，还执着那些小情绪，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了。

爱情这种东西，真的不如承诺来的更长久。或许，我的爱并不是你想要的东西。

或许，我们能选择更为牢固的东西，然后在你说一命还一命的时候，把这条命还给你。

————

午餐过后，何潜行雷打不动地要出门，陈笑目送他离开。

顺便把故意充当电灯泡的林羽生赶出门。

这要是在家里，他一定会怀疑，何总是不是又在和谁偷偷会面，现在大海上，不认识的都是敌人，想必何总也没那么重口，敢找一个随时可能会暗杀自己的人滚床单。

何潜行拄着手杖，闲庭信步，沿着走廊慢慢走着，不是遇到熟人，打打招呼，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二等舱的区域。

他撬开一扇门，里面很快开门，他闪身进入，门很快就关上了。

刚进了关上房门，何潜行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连腰都直不起来，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

这里是卢卿的房间，她本来可以选更好的房间，她以自己身体喜阴为由，硬是选了这个房间。

好继续他们的实验。

陈笑的身体随时会发生变化，他们要做好一切准备。

“你还好吧。”她把何潜行扶到椅子上。何潜行扶着桌子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直起身子：“我没事。”何潜行说着，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将手臂放在桌子上的软垫上，暗红色的丝绒布，衬得他皮肤更加雪白。

坐在对面的重明拽了拽手中的软管，把它系在了何潜行手臂上方，轻轻拍着何潜行的手臂，直到血管渐渐浮现出来。

幸好他还知道什么是科学，在人类的医学院里正儿八经学了好几年，不然这个时候，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一针见血，红色的液体很快就流了出来。

何潜行的喉咙还是有些痒，他隔着自己的皮挠着，有些难受。

手臂有些凉意，重明在对面收拾着东西，并不打算搭理他。

“还需要多少次？”何潜行还是忍不住问。虽然说应该相信医生，他还是忍不住着急，想要不断催促。

“怎么，受不了了？”重明熟练地拔出针，掂了掂手中的血袋，“快了，肯定在你血放干之前，研发出解药。”

这么宝贵的血液，一定要好好利用才行。

何潜行接过对面重明递来的药剂，一口喝下去，喉咙的痒终于止住了，脸色恢复了正常。

现在，他又是那个完美无比的何总，无懈可击。

“药还是少吃为妙。”重明劝着。

何潜行点头，重明的药是一种能临时激发自己潜能的药剂，用未来的精力来换，要说的话，就是加强版的“□□”，专门给妖怪用的，人类喝上一点，大概就能直接血气上涌爆体而亡。

林羽生与何潜行，一体两面的双生子。

如果说林羽生是万毒之王，那么何潜行就是百毒不侵。

何潜行曾经想直接喂陈笑他的血，被重明制止了：“你的血有多霸道自己应该清楚吧，你强行喂他，只会让他爆体而亡。”

从此之后，开始了研制解药的道路。血抽了一袋又一袋，做出来的解药一版又一版，可对陈笑来说，一直都没什么用。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些曙光，谁都不愿意放弃。

哪怕是要把他的血抽光，他也愿意救陈笑一命。

“你的‘存货’不多了。”重明又提醒了一句。所谓的存货，是陈笑吃的专治损伤的灰色药丸，一直是何潜行褪下的甲壳。挡风玻璃大的一块，只能练出一小颗。幸好朱斐然当年有收集孩子们身体的习惯，不然何潜行的骨头都该被抽完了。

何潜行揉揉太阳穴：“先暂时这样吧，现在我没法变回原型，等到回去，你再取我的背甲吧——他的伤几乎要好了，没关系，回去再准备一些。”

“林芷青说的暗杀计划。”卢卿叹了口气，“闹得这么大，其实和咱们的打算都是一样的。”

想杀了德古拉的，第一个就是何潜行。

中毒的是自己也就算了，可他不该牵扯到陈笑。

何潜行一定要复仇。

“之前他抽了那个烟。”重明耸肩，“对于大多数魔物来说，那是最毒的毒药，反正抽两天，自己就死了。”那玩意也是从林羽生身上提炼出来的，重明无比庆幸自己有两个好老板，愿意充当实验品，配合得就像自己才是那个甲方。

就算林芷青不动手，德古拉也会被慢慢毒死。

何潜行借陈笑之手，让他自己把毒药吃了下去。

没有人逼他，德古拉这个人，小人一个，一定会害怕别人觊觎他的宝物，肯定会自己偷偷藏起来——顺便把试药的人全部都杀光，这样的人，会自己替我们清理掉一切证据。

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陈笑也抽了。”何潜行的头又疼了起来，他揉着自己的眉心，“他……”

“他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困扰。”重明也有些困惑，或许自己的推测一直就是错的，陈笑说不定是一个极佳的容器，能容纳各种药物。

说不定何潜行的血液不需要提纯或是过滤，可以直接输送给他也可以。只是目前没人敢这么尝试，何总的血液过于霸道，出了一点问题，估计自己就是明天的主菜了。

重明知道，林羽生对自己的肉，，体已经觊觎很久了，字面上的意思。作为天地间唯一一只崇明鸟，很多人都好奇，他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那我下次再来找你们。”何潜行放下自己的衣袖，“我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陈笑能完全恢复健康。”

这是一种警告。

何总已经等不及了，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失去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