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何潜行一睁眼,就看到伸到面前的烧火棍子。条件反射挥开,那根棍子掉到地上,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好几下,印出一片黑漆漆的印子。
陈笑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嘿嘿嘿地笑。
“出来的时候,我看到那个青衣公子,你见到了吗?”陈笑问。
“蜃?”何潜行四处找了找,指着墙上的一只青色的小虫说,“他在这儿。”
陈笑看着这只如同碧玉宝石的小虫,一阵恍惚,他伸手,刚碰到,小虫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已经死了好久了。
陈笑闭上眼睛,捡起了小虫子:“我听说虫子是最不容易成神的。寿命太短了。”
何潜行整理着东西:“也不能这么说,龙就是虫族。”而龙是四圣之首,排在所有走兽之前。
陈笑看着渐渐变成一块碧绿色宝石的虫子,发出璀璨的光。他捡起那只小虫子,对着阳光看了看。
一只虫子,努力地呐喊着,我曾来过这世上,我不愿意离开。
陈笑摸摸怀里,那个镜子还在。
镜子柄上有个缺口,陈笑将小虫子放到上面,正正好,严丝合缝,装上去就取不下来。
咯吱。陈笑踩到了什么东西,地上有一枚铃铛,蝴蝶形的,琉璃形的外壳已经碎了。
“所以,这不止是一个梦对不对?”陈笑低声问。
“你在说什么?”何潜行回头。
“你们以后交易,去什么地方?”陈笑问。
“换一个地方也不是很难。”何潜行说,“你怀里的那面镜子就可以。”
陈笑掏出来,小采还在里面呼呼大睡,吹起了小鼻涕泡泡。
不忍直视。
两个人从这个小破房间走出去,就看到一片空地。
空地上,有个倾倒的香炉,里面的香灰铺满了整个地面,稍微踩上一点,就能走得到处都是。
“没什么,我们快点走吧。”
“蜃告诉了你什么?”何潜行骑着马,假装不经意地问。
“就是看到了一个人,假装陈谨言。”陈笑说。
蜃说,这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要看不要想,这些都是假的。
记忆中的大部分都是真实,如果只是扭曲了小小一个地方,那会怎么样?
有些关键的事情,只差一点,就会演变出可怕的结果。
陈笑与蜃到底说过什么,始终是一个迷,他从未与何潜行描述过里面,但他从里面出来,就沉默了很多。
“这个叫千佛塔。”陈笑踩得灰到处都是,“不就是个破庙。”
何潜行还在四处查看,他没有一点兴趣。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个……”何潜行突然打开了一个房间,“这个庙,应该是为了这个房间建的。”
陈笑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千万尊像,被摆放成各种造型,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从莲花台子上走下来。
他不禁在其中穿梭:“何潜行,你看,这里所有人好像都一样。”
都一样?何潜行也进来,仔细打量着周围所有的神像。
除了几个骨架或者面如黑漆的修罗,所有人的脸,都是一模一样,化妆的,不化妆的,微笑的,痛苦的,一张脸居然能做出那么多表情,陈笑有些毛骨悚然。
飞天的发丝几乎随着风轻微摆动着。
陈笑感到,身边那个人像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
“我怎么觉得有点冷?”陈笑摸着自己竖起来的鸡皮疙瘩,喃喃问。
何潜行走向一边的墙壁,敲了敲,黄土的墙并不是实心的,里面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应该是为了保护神像,这里通往地下,冷气顺着墙壁往外散发。”
陈笑疑惑:“那到了冬天岂不是还有暖气?”
何潜行贴在墙上听了一下:“下面应该是冰河。”水流中夹杂着冰块碰撞的声音。
陈笑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眼睛立刻眯起来:“何潜行你是不是在笑我?”
何潜行表示自己很冤枉。
陈笑看他满脸无辜,暂时先放过他,小本本先记上,以后要是表现不好,再来算账。
何潜行的演技很好,有过前科,不能这样轻易放过他。
陈笑又绕了几圈,这里的神像实在太多了,怎么都找不到头。要不是神像之间还有缝隙,陈笑觉得自己一会儿就能迷路。他窜了好几步,没看到何潜行跟上来,回头看到何潜行正站在一副壁画前面。
他蹦跳着,顺着何潜行的目光向上看去。
正面墙上,只有一个图案。
一笔汇成的图案,无始无终。就像是一个特殊的印记,刻在每个人看过的心坎上。
陈笑心下震动,不自觉描摹出这个图案,何潜行一把打掉了他的笔。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陈笑立刻明白了,“这上面写了什么?”
何潜行沉默了。
“何潜行,要么你告诉我,要么咱们一别两宽。”陈笑上挑着眼,颇为无所谓。
何潜行推了他一下,撞到了一个“神像”。
陈笑还没站稳,就看到何潜行走过去,把神像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用袖子给它擦了擦完全不存在的灰尘。
哼。
陈笑皱眉,手心的粘腻感还历历在目,他走近,却被何潜行不动声色地隔开。
总觉得,有些不爽。
“陈笑,快点走。”何潜行低声说。
陈笑:“你话不说明白,我不走。”
身边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就像衣物不断摩擦,还有极其细微的议论声。
“怎么办?”
“他们好像吵架了。”
“谁?”陈笑扭头大喝,“有本事出来!”
声音立刻停止了,四周安静地就像什么都不存在一样。
“小声点。”何潜行握住他的手。
陈笑说:“小声点也可以,你得告诉我一切。”
“是朱斐然。”何潜行看着整个殿堂里,被摆成各种各样姿势的人像说。
?朱斐然?
“他在这?”陈笑早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他听何潜行说过,听林羽生说过,听其他乱七八糟的人说过,唯独没能亲自见过。
何潜行微微摇了摇头:“他现在,还没出生呢。”
陈笑化作黑烟,从何潜行手中穿过:“就像我这样?”
一双温柔的手,从他背后环了上来,陈笑被死死钉在原处,根本无法化烟!
何潜行慢慢走过来,看着犹如困兽的陈笑,一字一句地说:“朱斐然死了,属于他的魂灯还没点亮。”
修真之人,满天神佛,多有魂灯,魂灯灭了,也就真正死了。
唯有一个,是个例外。
朱斐然,不,该叫他朱雀。
向死而生,他可以经历无数次的死亡,再不断重生。
可惜陈笑那个时候太小,不明白这句话中,暗含的玄机:“反正他不会死。”
“对,所以,这些都是,朱斐然!”
“这……都是朱斐然?”陈笑震惊了。他这得死多少次,才能凑够这一屋子尸体?!
墙角坐着一堆枯骨,还有几个人,露出森森白骨,可见,是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身后的手松开,陈笑都不知道。
他转头,才发现自己刚刚靠在了一个笑眯眯的人像上。
难怪栩栩如生,它们本就是活着的,现在死了,加上定时的法术,永远保留着生前的样子。
“能收集这一屋子,也挺不容易的。”陈笑低声说。
一点一滴,收集着每一世朱斐然留下的每个痕迹,那个人,一定很爱他。
“不容易?这是他应得的!”何潜行愤怒地说。
满屋子似乎又响起了不赞同的声音。
似乎是在为了谁开脱。
“陈笑,如果我一面惺惺作态收集你的一切,一面又要你去送死,你也会如此感动吗?”
陈笑愣住了,在他眼中,朱斐然就是这样死的吗?
“可是我不觉得,那是惺惺作态。”陈笑指着那堆枯骨,“想要拿到这些,一定得亲自从火里捞出来才行。”
“那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四周的神像,隐隐约约有聚拢的趋势,陈笑可是知道那神像的威力,拉着何潜行就要往外走:“何潜行,我们先出去。”
神像们又不动了。
“居然这么容易就出来了?”两人顺利地走出房间,陈笑难以置信,他抖抖手上的地图,以这份地图的损耗率,居然能毫发无伤地走出千佛寺,真是一个奇迹。
何潜行低声说:“因为他是朱斐然啊。”世界上最温柔的朱斐然。
又是朱斐然!
朱斐然,就像是一个永远逃脱不掉的诅咒。
所有人的生存,似乎都建立在他之上。
“朱斐然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创造者,他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
这话说的。
陈笑只相信我是我创造的,他和朱斐然根本没见过面,凭什么有因果链接?
“所有的幸福,都是建立在牺牲之上的,这个要去不断献祭自己的人,就是朱斐然。”何潜行说,“当年诸神黄昏一战,眼看魔物就要赢了,朱斐然把自己点燃了,烧成了灰。”
朱雀之火,足以荡平这世间一切邪祟。
“这是他的选择,你在这里为他鸣不平,就是在否定他你知不知道何潜行!”陈笑受不了,“何潜行,你不要总这么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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