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雷暴的到来，闪电越来越亮，雷声也越来越响。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空中滚落下来，打得窗户“叭叭”作响。

一眨眼儿，雨点成了许多丝线，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刮了下来，“哗哗哗”的直冲地面。

这个时候白僖也从睡梦中惊醒，凌晨的时候他一直在做梦，梦里很混乱，场景熟悉又陌生。

一直有人在哭，哭的白僖心焦，不想让她哭了，可又找不到她在哪里。

后半夜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是梦，想醒来，怎么也醒不过来。

天外传来雷声，连绵不断，一声比一声大，像天崩地裂似的。

梦里的哭声小了很多，白僖趁机挣脱梦魇，他全身虚脱躺在床上，现在才发现身下的床单已经被他的虚汗湿透。

白僖的身体一直处于康复中，之前他每天睡醒的时候枕头底下出汗出成一个水坑。

身体极度虚弱，盗汗严重，这些年身体好了很多，这样的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

醒来的时候，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的黑眼圈估计已经垂到下巴。

他走到楼下餐厅，蒙铃正在穿雨衣套雨靴，准备去后院看看菜地。

农民就是这样，放心不下自己种的粮食蔬菜。

边上小南南也坐在玄关处的木地板的台阶处凑热闹，像模像样的穿着她嫩黄色鸭子小雨靴，和雨衣是一套的。

这个是他大伯给她买的，春天的鲲山还没怎么开始下雨，一直没机会穿出去，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出去。

白僖并没有阻止她，他觉得女儿只不过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探索世界无可厚非。

但今天的这个极端天气让他非常不安，开着的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满屏雪花。

院子里安装了很多监控，一开始的时候就他一个人住在半半山老宅里，房间多，院子里花枝繁茂，草木深厚，根本看顾不过来，改造的就安装了好些摄像头。

白僖通过手机查看院子里的情况，生机勃勃的院子里大多数草花都让大雨冲了。

好像又回到白僖刚重生过来的那会儿的荒院模样。

当时重生在荒山老宅，身体还是一副病歪歪随时断气的样子，他以为自己重生在了聊斋世界。

不敢以为自己是荒山狐狸精，他以为自己是被妖精吸了精气的书生。

现在回想起来他都想笑，不过现在重生的世界精彩程度好像和聊斋也不相上下。

他在这边儿胡思乱想，思绪万千，蒙铃想趁着雨有变小的趋势出去看看，她放心不下小菜园，大家付出那么多，要是都被冲没了，就太可惜了。

蒙铃在跟白僖汇报：“我煮了鸡蛋，煎了香肠，熬了锅疙瘩汤，哥你一会儿吃点儿，你那身体，不吃早饭一会儿肯定会晕的。”

“雨下了一夜，山下发洪水了，政府在疏散人群，好像要转移出杨城，胡队长和白叔半夜就被叫走了，紧急召集参加救灾行动。”

“我被下雨声吵醒起来查看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出发，胡队长让我转告你。

咱们山上地势高，洪灾应该没事儿，但是雨太大有可能出现泥石流，也怕有山洪，让咱们尽量不要出门。”

“我出去转悠看看，菜地里的菜肯定都不行了，我把小白菜，韭菜小葱啥的能收回来的都收回来，收拾好放咱们储藏室里，也能吃一段时间。

刚才新闻里气象学家说雨还会接着下，这段时间咱们也得吃菜啊，就是不知道为啥电视没有信号了，手机信号刚才也没了……”

小姑娘忧心忡忡的跟主人家哥哥一顿汇报，就急的往出走。

南南也要一起冲出去，被他爹拦住了：“平时可以，今天你必须有人跟着才能出去，要不你让大雨冲走，爸爸该怎么办？”

一边开始假哭。

父女俩都知道这种天气，白僖是不能出去的，他从小就身体不好，到后来甚至成了植物人。

医生都说他醒过来都是医学奇迹，别看他现在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其实是经过长时间的复健，才到达现在这个状况。

家里人平时就特别注意，别人着凉一下，可能就难受几天。

到白僖这儿可能就会昏迷好久，甚至有医生断言，他每次昏迷都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南南这孩子看着粗狂，从小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她却自认自己是大姐大，要保护好自己那个柔弱无力总是生病的老父亲。

还小的时候，白僖就昏迷过几次，把孩子吓到了，对她爹的身体看的很紧。

白僖一直觉得自家女儿的性格真好，像今天，遇到问题，她很快就能想到解决的方法。

温言也迷迷瞪瞪的穿着半袖花大裤衩就下楼找东西吃。

昨天喝多了，他睡在半山老宅，早晨起来还很难受，脸皱的跟烂咸菜一样，头发更是乱成鸡窝。

南南看见他，眼睛一亮：“温叔跟我出去！是吧温叔？”

这是南南第一次叫温言叔叔，这孩子在不熟的人面前就喜欢扮演哑巴，问死了不开口。

有的时候人家真以为她不会说话，各种拐弯提醒白僖：“这么大孩子还不会说话，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父女两个也不反驳，很认真的听完，人家也是好心。

南南这样，白僖也没有干涉，女儿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生为自己的女儿，只要她不伤天害理，白僖有信心看着自家的孩子生长成独一无二的大树，枝丫想怎么生长都可以。

爸爸觉得每个枝丫都很美，男人有了女儿就是这样。

在温言这儿也是这样，这声叔一喊，北都找不到了，立马开始找备用的雨衣雨靴来穿，就跟他大侄女儿去探索雨中世界。

白南南同学不说话的时候莫名有些凶，家里伙食好，脸蛋红扑扑圆鼓鼓的跟大苹果一样。

这孩子又口壮，吃什么都香，小胳膊小腿一节一节的特别有劲儿。

今天天气极端，白僖不敢让她自己出去，就现在看来她和她温叔出去。

她温叔那仅仅比自己强的小破身体，就是她雨天出门的一个必备挂件儿。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却是比昨天晚上小多了，昨晚上那雨下的就跟用盆往下倒一样。

雨好像浇进了梦境里，白僖在梦里都听到了大雨倾盆。

他比较担心城里的人，这是个老城，地下管道老旧，平时下个一小会儿的雨，老城区的街道都满是积水，行人无法通过。

有个叫半山水的小区，每次下雨都要被淹半截，要说呢，起名真是个玄学。

倾盆大雨下了一晚上，那些老旧的街道可能已经彻底淹没。

事态比他想象的更严重，当然这个时候白僖还不知道。

他喝着疙瘩汤，里头放了西红柿小青菜，打了鸡蛋花，喝起来酸酸的很开胃，没睡好的白僖也准备盛第二碗了。

这时自己闺女和他温叔进来了，温兔子脸煞白，整个人一直在抖，门开着玄关地上一片水。

他闺女一脸官司的看着他爹：“昨天来家吃饭的叔叔又来了。”

说完好像有点儿迷糊：“又没全来，来了一部分，还有其他的没来。

就在大门外。”

闺女这话说的白僖有点儿不懂了，他以为南南是年纪小，表达能力不行。

就转身看着温言，如果他刚才是烂咸菜，现在就像水泡了的兔子一样，雨衣的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头发被浇的贴在头皮上，不知道是眼睛里进了水，还是哭过？

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嘴扁的要哭不哭的，看着白僖就开始抹眼泪。

好吧，看来这位也指望不来，也许跟自身经历有关，白僖觉得他可以接受生命中发生的所有。

他掏出手机查看门口的监控录像，大门是用竹子编织的，平时基本上不锁，村里的房子都这样。

有一个人形站在门外，明明伸手一推门就开了，他就一直低头站着那里一动不动。

白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个时候他已经认出了那个身影，是昨天来家吃饭的拓拔商。

他没有换衣服，还穿的昨天那套黑色运动服，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可能他离开半山老宅以后就经历了什么。

白僖门外的路是用这杨城最常见的青石板铺的，蜿蜒拐弯最后连到了下山的大路上。

青石板路边上都是些低灌木丛，山里石头多，山石树影在风雨中摇摆。

监控录像非常不清楚，时不时的出现白屏的情况，不知道是雨帘的遮掩还是其他原因。

拓拔的身影也在影像中模糊不定，给白僖一种错觉，如果他不赶紧出去，门口那个人形有可能像山里的洪水一样流走。

白僖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他穿好雨衣雨靴领着闺女往出走，他很淡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白南南同学更是一脸的无所谓，还冲在前面给他爹带路。

院子里的路不是青石板路，就是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雨中这种路都有些滑，白僖走的小心翼翼，不像自己家闺女那么横冲直撞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这骨头酥的，摔一下有可能就交代在当场。

刚才白僖有心把温兔子留家里，他状态实在是差。

他硬要跟来，跌跌撞撞的跟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