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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恶鬼罗刹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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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还开着空调,我像来到了冰窟里,从外寒到内。

“你的善意能做什么呢?他们都是死人,记不住你的恩情。你的善意,只是为了对得起自己所谓的良心、感动自己。说到底,只不过是包裹在崇高外皮下的自利行径罢了。不要指望有人讴歌你的行径,在地府,所有人只会觉得你蠢。”

一字一句,戳入我心。

“是,您说得对,我错得离谱。”

不吃亏,便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

望舒凝视着我,问道:“下一次,你还会对灵魂施以善意吗?”

我没有犹豫,“不会。”

“哪怕灵魂的的确确是个好人?”

我沉默了片刻,才道:“不会了,我要做的只有完成任务。”

“但愿如此。”

说罢,他将罚条贴在我额前。

我已经没有力气吐槽望舒的冷酷无情,全身心只有一种感觉——疲惫。

好累,真的好累,在人界尚有爱意包围,但地府需要的只是完成任务的机器而已,在这里,所有的情谊迟早都会被冷漠辜负殆尽。

前一个半月的惩罚是油锅地狱。

满世界噼里啪啦的油炸声和凄厉的惨叫声,我站在巨型油锅边的石台上,还没来及反应,身边的小鬼们就把我推进了油锅。

起初是像火焰灼烧,起了无数个水泡,密密麻麻全身都是,疼痛中伴随着痒,手不自觉地去抓挠。后来是水泡破裂,皮肤炸裂,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全身的水分一点一点流失,呼吸越来越不顺畅,最后窒息。

即使经历过血池地狱和枉死地狱,我仍然恐惧地颤抖着、尖叫着,直到死亡的降临,再开始新一轮的循环。

艰难地度过油锅地狱,精神恍惚的我又被送到石压地狱,趴在台子上,以为能得到片刻的舒缓,但随着轰隆一声,空中悬挂的巨大石头快速地逼近,我瞬间清醒,那种急速带来的压迫感令我呼吸急促、心跳仿佛要停滞。

“砰”地一声,意识消散。

身体上的痛可以麻木,但是精神却能被反复摧残,而我清醒时脑海中浮现唯一想法是——“我再也不要受罚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终于明白地府所有成员的“服从”从何而来。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躺在温暖的被窝中。

我茫然地看着天花板,鼻子酸酸的,为什么我又醒过来了呢?地府太痛了,我好想念人间。

“你醒了?”

米迦勒竟然坐在我身旁,他伸手摸摸我的额头,轻声道:“恩,不烧了。”

“你怎么在这里?”

嗓子仿佛被502胶水黏住,艰难地发出几个音,极其沙哑,简直跟来福的公鸭嗓有的一拼。

“阎罗王说自你从地狱出来后,就高烧不退,真是稀罕事,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哪个神职员工生病的。羲和剑都不管用,阎罗王没辙,就来问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你。”

“非常巧,圣母玛利亚听说了你的行为,被你感动,便要派大天使拯救你,每日的护理费用是我们平日工资的三倍,我立刻踊跃报名,不幸被挑中。”

我总觉得他在嘲讽我,问道:“为什么总是你,你是不是很闲?”

米迦勒充耳不闻,从床头拿起一个药膏,“对了,护理费用是从你的工资里扣。”

……靠。

他忽然掀开被子,吓得我一颤。

这一颤,才感觉到双腿的疼痛。被隐藏在被褥之下的,是满腿的水泡和肿块,密密麻麻,甚是恶心。

“这……”

米迦勒打开药膏,轻声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按理说贴上罚条后你不会受到实际伤害,但是这次好像多少受了点影响。不过别担心,天堂的药膏不会让你留疤。”

我不顾疼痛坐起身,操作着有些陌生的身躯,抢过药膏,“我自己抹。”

上药的过程中能感受到水泡柔软的触感和肿块发热的触感,一大片,心里恶心,手上摸着更恶心,我自嘲道:“很恶心是不是?虽然你拿钱办事,但还是谢谢你。”

“不恶心,你夏天还是能穿漂亮的小裙子。”

语气很温柔,像哄小朋友。

“谢谢。”

“我还想再问你一次,当真不考虑加百列一职?圣母玛利亚真的非常欣赏你。”

“滚。”我微笑着伸出手,“慢走不送。”

所谓善良,现在只让我觉得倒口味。

米迦勒咧嘴一笑:“开个玩笑。”

“滚,不好笑。”

他又笑了两声,随即正经起来,“怎么样?这回吃到苦头了吗?”

“是,用不着您提醒我。”

“你还年轻,见过的灵魂太少,会慢慢找到适合自己的处世之道。善或非善,都只是一种道,不必对善高歌称颂,也不必对非善唾弃厌恶。多经历些,也没有什么坏处。”

实在不想听这些狗屁大道理,我便转移话题,问道:“你当了这么久的大天使,有碰见我这样奇怪的情况吗?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说罢,指了指自己的腿。

米迦勒沉默片刻,才道:“你在未贴罚条的情况下掉入血池地狱,按理说羲和剑确实能立刻治愈你的伤口,但是,你哭了。”

没错,我想起来了,我哭了,这下望舒也知道了。

“地府员工没有眼泪,所以,当你流泪时,你的本体是人,羲和剑救不了人。表面的伤口愈合了,体内的伤口却没愈合。随后,你又带着这伤以无常的身份接受惩罚,一个月的时间,加之身心俱疲,便在惩罚结束时爆发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当我流泪时,我的本体是人’是什么意思?”

“地府禁术的副作用。”

“你连这都知道。”我感叹道,“你和阎罗王私下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鬼的交易。”

米迦勒只是笑笑,伸了个懒腰,“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也可以找阎罗王结算工资了。多亏了你,这一个月我可清闲得很。这药你就继续抹着,现在你是无常一号的身体,配合羲和剑,很快就能好起来。”

“好,谢谢你这一个月以来的照顾。”

目送米迦勒离开后,旺财才凑到我身边,将脑袋搭在床上,小声道:“你没事吧?”来福也扑腾着翅膀,落在床上,伸着脑袋左瞧右瞧着我。

“两个没良心的,还知道关心我?”

抹完药,我便把被子一盖,继续瘫着。

旺财眨巴着眼睛,声音愈发憨厚,“你之前从来福这秃鸟手中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这声音里竟然还传达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情绪。

我揉揉它的脑袋,“知道就好,以后好好孝敬本大爷。”我顺手一指来福,“你也是,好好干活,本大爷不会亏待你们的。”

来福立刻点头如捣蒜。

米迦勒离开半个小时后,望舒打来电话。我任由手机响着来电铃声,不去管它。

我知道我没有理由发脾气,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无常作天作地作到死,是望舒他三番五次提点我、救我,但我可能只是单纯觉得无颜面对他吧。

他随即发来微信消息:“系统暂停了对你的任务分配,等你痊愈后自己在系统上申请重新开启,不要让我发现你故意拖延,否则扣你工资。米迦勒的护理费用是一天1500块,所以你现在倒欠地府45000块。”

看完这段话,原本脆弱的内心更崩溃了。不仅身心受挫,还负债累累。不知道地府有没有倒霉蛋家族?我好想申请进群报团取暖QAQ。

跟着旺财和来福一起看了十几集奥特曼,困意又涌了上来,就在我缓缓闭眼沉入黑暗时,血池地狱、枉死地狱、油锅地狱和石压地狱的画面不断切换,我立刻从困倦中惊醒,全身汗毛立起。

旺财转头看我,“你是不是又想起了地狱的场景?你昏迷的这一个月,经常无端发出哀嚎,全身都在颤抖,但就是醒不过来。”

——所以这就是我嗓子沙哑的原因吗?

我勉强一笑,“是吗?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在无数个想睡觉的时刻,都会重复这一场景。闭上眼,就会立刻回想起地狱的种种,然后惊醒,就像永恒的梦魇,挥之不去。

所幸睡觉对于无常而言,不是恢复精力的必需品,只是获得舒适感的一种方式,所以在伤好后,我便立刻投入到对这段经历的记录和对前任无常一号经历的学习当中。

点开目录,准备将她的所有任务按照类别整理出经验时,忽然看到“未完成任务”一项。很奇怪,之前翻看的时候并没有这一项,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拉开来,竟然有数十件!每一件都是丢失定位、找不到踪迹的灵魂,而每一个事件的结尾,她都标上了自己所有的惩罚:一年的XX地狱。

看来地府的无常们都没少受惩罚,我这还不是个例。

最近一个丢失的灵魂是2020年6月4日,是一个名叫张俊伟的5岁男孩,死亡的地点居然是在暹罗,由于他本是海同市人,所以由无常一号接手。

张俊伟于6月1日在海同市游乐谷乐园和其父张伟走失,被专门在游乐园拐卖小孩的人贩以“带你找爸爸”之名骗走,经过三日,换乘各种交通工具后来到暹罗,被□□残忍杀害。

下面附上了一张死前的照片,极其奇怪的是,他的死因明明是窒息,但是双目被挖,心脏处被挖出了一个洞,□□处也血迹斑斑,似乎也被割去,小小的身躯却死状惨烈。

当日,由于前任无常一号消极怠工,未能及时前去接走灵魂,导致灵魂在2020年6月6日上午11:01起无法被系统定位,自此失去踪迹。

前任无常一号于2020年6月7日前去调查时,竟然找不到任何线索。

我突然感觉全身发毛,暹罗,□□,找不到灵魂,这几个词语串在一起足够令人想入非非。

左耳边吹来一股冷气,也感到背后似乎有奇怪的视线,沙哑的声音传来:“你……在……”

“啊——”我给了左耳朵边一拳。

好像打中了一个毛球。

只见来福倒在床上,翘着三只爪子,“你……干嘛……”

我长舒了一口气,这丫的,吓死我了。

“睡你的觉去!”我低声道,转而开始认真学习、整理前任一号的经验。

结合自己的实际经验,以及前任一号的经验,接下来的任务确实顺利了很多,不过也有赖于那之后所接的任务大多是病逝、车祸或寿终正寝,没有再碰到像范器宇那样棘手的任务。

经历过之前的种种,我也彻底怕了。

不再提前去了解任务目标的生平,不再了解死亡事件的缘由,只是麻木地到点接走灵魂,故意忽略灵魂的不舍、留恋情绪,也故意忽略死状,只是冷漠地、像机器一样地对话,就像其他无常们所做的那样。

这样的确轻松了许多,完成任务后,回到宿舍看看电视剧、打打游戏,也没有什么烦恼。而且自罗烟华一事后,我私下里基本没见过望舒,只在全体大会时偶尔对视几眼,连微信都很少发。他既不主动找我,我也故意躲着他,没有领导的左右使唤,行事自由,快乐而又稳定的生活,谁不想要?

在接连完成四个月的任务后,工资和年终奖终于让我摆脱了债务人身份,翻身无常把歌唱。我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蹦蹦跳跳地提着狗粮和零食回到宿舍,正在看泽塔奥特曼的旺财突然转头盯着我,半晌才道:“你身上的味道,越来越像死人了。”

我一愣,随即无奈一笑,不是死人,还能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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