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先生。您这台机子真修复不了。”

机械维修店内，柜台后的老板面露无奈。

本来看这位客人面善，还以为是个待宰的肥羊，没想到要修的机器却不是个善茬儿。

他实在是没想到，二十年前的老旧电脑还会有人来维修。不说零件找不齐全，维修费就不是一笔小钱，还不一定修好。有这闲工夫还不如直接换成市面上的流通货。

但看这位客人不死心的样子，他叹口气，问道：“这机子有重要的文件吗？你平时用它做什么？”

电脑还能做什么？

时不言犹豫的回答道：“……玩游戏？”

“玩游戏嘛，修这机子费钱费时间。要我说你不如看看这些。”老板拍拍旁边透明的展示柜：“都是最新上市的全息头盔！”

老板示意他凑过来，小声说道：“知道不，就是前阵子发行的首部全息游戏《绝对臣服》的非绑定头盔。除了它，还可以连接其他全息游戏。”

话是这么说，全息游戏的研发这还是全球首部，哪儿有其他游戏可以绑定。也就是为了抬价罢了。

“我可告诉你啊，之前《绝对臣服》内测的时候，那些有钱人买的就是这一款。现在更新正式服，货不多，就这仨。”

叫他犹豫不决，老板再次营销：“这可是正式服的头盔，我便宜卖你，给两千九百六，最低价。”

见时不言抿着唇不说话，这才收回脖子，瘪瘪嘴，从略后面的柜台取出一个头盔。

“你要是嫌贵，就买这个。这是我进货的时候人家多赠的一个，杠杠新。体感调节灵敏，配置强，给我两千块钱你直接拿走。”老板拍拍头盔。

时不言这才勉强分它一个眼神。

灰色的头盔搭配着银色的贴边，边缘的曲线设计十分流畅，内部的后脑处有一个卡槽，可以放置游戏卡。

还可以。

他收回目光，

“我那机子，真修不好？”时不言问。

老板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心动，连忙确认：“是啊，你那机子太老了，光坏掉的老件儿就有俩，我去垃圾场回收都收不着。”

怕他还想着换店修，老板适时拿出一张手指大小的游戏卡，放在柜台上。

“这头盔附赠《绝对臣服》的游戏卡，不过我这是内测版本的，等正式开服了你拿去更新补丁就能用，和正式服的一模一样。”老板热情的放他面前。

这些头盔实际上每一顶都附赠一张游戏卡，是买头盔赠游戏卡的宣传手段。但是一顶头盔进价不便宜，卖不了几个钱。

正好全息这个噱头火爆，索性拆开单卖游戏卡，十分挣钱。

老板要便宜卖给时不言的头盔和游戏卡是配套的，都是内测版本。马上开正式服，这套内测版的头盔已经压在手里一个星期，还不如便宜卖了，也算回血。

“一千。”

时不言用手指点点游戏卡，进行最后的讲价。

老板立马回绝：“不可能，这价进都进不来！”

“一千一，卖我拿走，不卖我走。”时不言微微侧身，做出要走的姿势。似乎只要老板发个“不”音，他即刻抬脚走人。

老板见状，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叹口气：“行行行，你拿你拿。”

——

提着头盔包装盒，时不言逛回在家门口站定。

他低垂着眉眼，手指触碰到口袋里冰凉的钥匙，迟迟不肯开门。

就这样站着，直到手腕泛酸。时不言幽幽呼出一口气，这才取出钥匙慢吞吞的打开屋门走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唯有窗外的星点灯光勉强视物。

时不言关上房门，将包装盒放在地上，蹲在玄关换鞋子。

刚解开鞋带，面前的灯光被阴影遮住。身后一道严厉疲倦的声音响起。

“去哪儿了。”

他动作一顿，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将换下来的鞋子放在鞋柜下方，摆放整齐。

时不言不想回答，伸手去提头盔。

还没碰到，装着头盔的包装盒被人一脚踢出老远。

包装盒“嘭”的砸在自己的卧室房门上，伴随着母亲悲痛的怒吼：“你姐姐去世，你一点不伤心就算了，出去闲逛一天就为了买这些没用的玩意儿，你对得起你姐姐吗？你有没有点良心？”

时不言面色冷下来。

他轻飘飘的看了母亲一眼，开口道：“总比您假惺惺的好。”

说完，他捏紧拳头，松了松，走到自己卧室门口捡起瘪掉的包装盒，转身进了屋。

母亲青着脸，木然的看着他回去。

她抱着自己的胳膊搓了搓，像是抚慰自己，将眼眶的泪水逼回去。

母子俩隔着一扇门，这扇门比城墙厚。

时不言背靠着紧闭的房门，心中也不好受。说了那样带刺的话，没有预想中的畅快，有的只是悲凉与叹息。

他心烦意乱的拆开头盔包装盒，还好四周加塞着条柱形的泡沫防撞条，虽然盒子表面瘪的严重，但头盔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这让他心里松口气。

起码钱没白花。

疲惫的坐在写字桌前，时不言捏了捏眉心。

打开手机上的新闻，它自动推送并播放起最新视频。

【近日引发全民热潮的首款全息游戏《绝对臣服》将于明日00：00正式开服。制作人称，正式服优化于内测版本，且增加并开放了更多游戏模式、游戏人物、游戏剧情等，致力于打造……】

他按灭屏幕，掐断了语音播报，视线凝望着那台修不好的电脑出神。

电脑修不好，意味着里面的所有资料都化为乌有。这些东西都是他姐姐劳累无数日夜的心血，他曾经陪她一起畅想开发的游戏要做成什么样子。

两人也曾半夜偷偷跑出门，只为了采集数据作为开发全息技术的第一款游戏的动作捕捉。

十年前，游戏式微，市面上根本没有多少游戏售卖。科技发展，通讯设备也在发展，那种老式的电脑与键盘网游早就被市场丢弃，多年来根本没有任何水花。

他的姐姐从小就喜欢研究游戏，无论是建模还是设计理念，都十分与众不同。甚至还组建了团队，只要再等一周后测试通过，姐姐和她团队搭档一起研发的全息游戏技术将会登上游戏历史的舞台。

可如今，姐姐去世还不到两个月，心血被浪费，游戏与全息技术都被偷盗，所有资料均被删除，找不到一点痕迹。

直到一个月前这款游戏公布内测，引起全民关注。他甚至开始怀疑，姐姐的离世都不是意外。

时不言被一股无名之火灼烧着，他将头盔连接好，拿出老板送的那张游戏卡。

姐姐去世了，但他不能接受她的梦想被人肆意盗用。那是他们姐弟二人多年的心血。

既然现在来看，一切都没有头绪，甚至不知道是谁偷走，又是谁将它公布出来的。哪怕他花钱买到了内测资格，也没有在内测版本中找到有利的消息。

但是他隐隐感觉的到，游戏里一定有答案。

他要去正式服里，寻找蛛丝马迹。

时不言从床下取出一个带锁的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他目前为止搜集到的一些信息。

打开后从最下面露出一张芯片，他看了又看，这才下定决心取出来。

这是姐姐的测试机器损毁前的遗留芯片。

准备就绪，又简单吃了两口速食。

晚上23：55分，时不言戴好头盔，闭上眼睛，等待“盗版游戏”正式开服。

00：00

时不言昏昏欲睡。

耳边乍然响起“叮咚”一声，带着雀跃的机械女音紧随其后：“欢迎各位幸运玩家来到首款成熟全息技术打造的大型游戏《绝对臣服》。”

“这里是初始界面，在这里，你可以设置自己的基础形象，调整自己的基础人物值。”

话音一落，时不言像是拨开眼前的浓雾，视线所及清晰起来。

“请注意，初始状态下可随意调节，一旦首次进入游戏后，除注销玩家外不可二次更改。”

他转动头，目光落到面前的大镜子中。

镜子里的男人宽肩窄腰，宽大的白色浴袍披在身上，勉强遮羞。

看起来，这件浴袍就是初始衣物。

时不言心念一动，镜面如水般泛起波澜，而后归于寂静。

他意有所感，抬眸望去。

只见身上的浴袍化作星光散去，替代它的是一件米色的绸布衬衫，胸前交叉绑带，但拉长垂下的带子引人遐想。袖口在手腕处收缩又余出荷叶边。

衬衫的腰线很好，配合着紧身的黑色西裤，让他的肩腰比更为突出。不仅拉长了腿部比例，更让时不言有一种难言的禁欲美感。

视线最终定格在他头顶的银发上。

时不言本就白皙的皮肤与一头银发交相辉映，映衬的他唇红透亮，像寒雪中艳红温热的果冻，让人忍不住采摘品味。

“……”时不言侧过头，不好意思再看。

那什么，

就，被自己蛊到一下。

“是否选定此随机人物形象呢？”

机械女音适时发问。

他沉默的点点头。

“人物形象已绑定，请设置基础人物值。”

人物值？

时不言拧眉。

这是内测版本没有的。

还没进游戏，就要率先为自己“盲选加点”，人物值肯定有坑。

镜中模糊重启，换上了文字。

【人物昵称：待填。】

【魅力值：0 】

【武力值：0 】

【心动值：0 】

【属性：暂无。】

时不言率先想到，那初始可支配分值有多少？

“玩家共有100点可分配分值哦。”机械女音回答他。“友情提示：分值一旦选定成功，不可更改，请慎重加点。”

他收敛心神，认真去看人物面板。

武力值他懂，无非就是在游戏里打打怪升升级。魅力值也就是个人魅力，有属性加成。可心动值是什么意思？

犹豫半天，他选择先起名字。

【人物昵称：食盐。】

正要进行加点，机械女音突然出声，声音有些卡顿。

“玩家、警告，警告，有——”她话没说完便停顿了。

时不言一头雾水的等了等，这才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

【你好，恭喜你进入游戏。游戏小镇正在为你加载中。】

几乎是话音刚落，眼前一阵眩晕。

还没来得及加点的时不言：“等等？！”

……你大爷，果然是盗版！

刺眼的白光闪耀，时不言觉得像是在穿越只有白色的隧道，尽头逐渐展现出精美宏伟的建筑物。

他飘荡在隧道出口动弹不得，耳边的杂音越来越大，对他造成了耳鸣。

聒噪的杂音中，时不言又听到那道温柔的男声。他像网络接触不良一样，讲话断断续续：“对不…到这里…通关后，我会告诉你…”

时不言：“……”

合着我搁这儿跟你玩完形填空呢。

什么游戏这是。

正式服还不如内测版稳定。

他还没腹诽完，强烈的推背感袭来，他不由自主往前一迈，突破了束缚，穿过隧道站到了地面上。

脚底有实感后，头晕目眩渐渐停歇，耳朵里的嗡鸣声也随之散去，他听到街面熙熙攘攘的叫卖声，烟火气十足。

时不言被随机传送到了市集口，周边越来越多的光线闪烁，更多的人被传送到这里。

站在原地，他深呼吸一口气，缓了缓，浅色的眼眸望向远处标志性的巨大红心。

“《绝对臣服》，我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啦，今天是个好日子～

黄道吉日，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