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接纳了萧伯宁，他全力帮助我改变和阿兄们的关系。比如说，先讨他们欢心，我先是在那个月里苦练棋术，然后向善棋的大哥请教，然后令他刮目相看。接着，我与二哥比赛用弹弓打鸟，之前抓鱼的迅速劲派上用场。然后就是偷偷溜出府，和萧伯宁一起去买了一捆刻满诗歌的竹简，听说三哥最爱读诗，常认为诗篇有限而情无穷，妙得很。

虽然这般讨好阿兄们我不是很习惯，可仔细想来，我之前从没赠予他们礼物，还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萧伯宁的助攻下，他们一个个认识的我的好，甚至在后来五兄弟一齐去郊游的时候，他们表达了对我的愧疚，说他们沉溺于失母之痛，却未想到过庆幸我的出生。

其实阿兄们也不赖，他们至少敢爱敢恨，敢承认错误，这样豪爽，我也渐渐习来。

知道我与萧伯宁交好，便不与我抢着和他夜谈——没错，那天我在他怀里睡着了，醒时发现是在他床上，而且就在他身旁。外面早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片静谧，想来是真的很晚了，大家都休息了。

我认为留在人家房间多不好的，而且自己睡相难看，可不能丢脸。轻手轻脚正欲起身，不想却惊动了萧伯宁，他给我扯了扯被子，然后双手箍住我，我不敢再动。

他的头朝我这边缩了缩，小声说：“别闹，快睡觉，阿兄很困。”然后很快又睡着了，我只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静静感受萧伯宁怀抱的温暖还有他轻微的鼾声，一切令人心情安静——终于知道为什么阿兄们喜欢他了。后来眼皮子打架，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他只比我大两岁，所以过不了几年，我也快长得同他一样高了。

他喜欢穿玄色衣袍，花纹简单，干净肃穆。而我则喜欢穿素色织物，上面很讲究得用丝绣了白梅或是白竹，阳光下若隐若现，精致无比——为此，阿兄们嘲弄我像个姑娘，我后来偷偷与阿母说了这件事，她不仅没有帮我去掉衣服上的绣纹，反而给阿兄们的衣服上加上绣纹，还说成天疯疯打打的，我巴不得你们都是女子，在家老实点。后来才知道这是萧伯宁出的主意，虽然阿兄们的衣袍上多了绣纹，但其实很合适，衬托出他们的气质，可见阿母和萧伯宁的用心。

就这样，家里是一片和睦。

阿兄们逐渐成年，也论了婚嫁，他们也求功名，被举孝廉当了官，一个个的陆续离开了家。

我问萧伯宁，你也会求功名吗？

他沉吟，我要报阿母和许家的养育之恩，我要为许家增添荣耀——这样，光耀门楣的事儿就交给阿兄们吧，这样我们的小公子就可以逍遥自在了。我眼睛湿润，想到往日阿兄们离开家时，对我的嘱咐都是要保持身体健康，读书太费神，少读点书挺好的，看来他们早就约好了要护着我。

自此，我算是被养“废”了。

后来萧伯宁也离开家，他去参军了。临走时我给了他一个护身符，希望他平平安安。

那一夜，是我与他待在一起的最后一夜。旁人看来我是真的舍不得阿兄，其实我知道他一定会走，才想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我们俩躺在床上，那时我的身量已经长大太多，有些逼仄，我只好稍微缩小身子，彼此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调整来调整去都睡不好，良久，我开口：“阿兄的床太小了，等你回来可要置办一张大床，等将来迎娶了新妇，我便再也不能与阿兄里躺在同一张床上夜谈了。”

“谈什么新妇？你我兄弟二人，夜谈了这么多年，可有什么顾忌的？”

“阿兄，我舍不得你走。你这一去，怕是没个三五年不回来吧?”

“说得对，我回来那个时候，估计你也已经成家了。”萧伯宁的话淡淡的。

“哪有弟弟先成婚的道理，我一定会等你回来成亲了再成婚。”我急忙说道，虽然他的语气似若无其事。

一阵寂静。

“阿兄，男子之间也会相互爱恋吗？”我的心跳得很快，谁知道我鼓足多大的勇气说出这种话的?

“男子之间的爱恋即使有，也不会为世俗接纳的。怎么，阿弟为什么会这么问？阿兄帮你解惑，这些，阿兄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他说着，慢慢靠近我，呼吸的温热气体喷在我的脖颈上。

我把头埋得更低了，用手抓住他的衣带，脸色肯定通红，支支吾吾地说：“阿兄，如果说，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子，那么，我该，我该怎么办呢？”

“那么，你是喜欢上了谁？”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嗓音极具诱惑，让我的耳朵酥酥麻麻的。“不知是哪位公子夺了我家小弟的欢心，让他藏着掖着不敢流露爱慕之情?”

猫儿步步紧逼，鱼儿快要就范。

我的心跳得很快，自己这时却察觉不到……

“是阿兄，那个男子是阿兄……是你，萧、伯、宁。我所爱慕的人是你萧伯宁，这份感情我藏着掖着，还天天装作小跟班在你面前晃。是你萧伯宁，知道你还是要走，我的心便空得异常。我也不知道，我对你是依赖还是爱?”

我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哪怕他拒绝我，从此与我不相往来，我还有要感受他的温暖。

眼泪夺眶而出，这步棋，走得太慌了。

但是，谁让他的一切这般牵动人心呢？

萧伯宁没有拒绝，他把我抱得更紧了，像是要把我深深嵌入他的身体。

“荣儿，为兄，也，心悦于某个男子。他以前弱小，倔强，会耍小聪明，总是仗着大人的溺爱为所欲为。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其实很孤独，自尊心特别强，他不会轻言喜欢，但是他的喜欢又表现得很明显，他示好的样子小心翼翼，你没看到他多么谨慎可爱。你说说看，这个男子怎么不令人动心?”

“为兄，喜欢上了自己的幼弟。我不求与他相守，只求他保留那份真诚。”

说完，他便让我抬起头，帐旁的烛光把我的泪痕照得很亮。

然后，一个轻轻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上，他笑着说：“每次你发火的时候都让我想欺负你，但现在看来，哭的样子反而让我不好动手……”

我凌乱了……

怎么就好欺负了?我负气别过身去，其实心里很高兴，两情相悦，美事一桩。

“看看你，又生气了！这可怪不得为兄了。”他伸手把我搂进怀里，还坏笑说：“再不挨近一点睡?怕要着凉哦。”

我的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耳畔是他不断呼出的暖气，于是一夜无话，沉沉睡去。

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时，他早已离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我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