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华走出营业室，没有再见到那个大姐。他虽然没有恋爱过，但不相信爱情会让他丧失理智，如果对方人品有问题，哪怕他做不到立即不爱，至少能做到离开。
上了二楼，苏慕华准备到休息室睡会儿，毕竟晚上还要熬夜呢。如果是坐火车，或者坐大巴车，他完全可以在车上睡一路，但坐华逸的车，他得全神贯注地陪聊。
昨天晚上收拾到一两点，后来躺下也依然兴奋地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会儿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屋子里一片漆黑，没多久就酣然入梦。
迷迷糊糊间，他又感觉到脸上有条虫子爬来爬去，想伸手赶走，却苦于没有力气，只能着急地哼唧出声。
小虫子大概是被他的威势吓跑了，离开了他的面颊，他刚享受片刻的惬意，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起床。
“慕华……”
对方好像也没太着急把他叫醒，不紧不慢地念着他的名字。
现实和梦境不断拉扯中，苏慕华终于战胜了疲惫和睡意，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然后华逸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就完全占据了他的视野。
揶揄的声音随即传来，“你可真能睡，马上就要下班了，赶紧醒醒吧。”
苏慕华瞬间睡意全无，大脑未动，身体先行，面无表情地蹭一下坐起来，下床蹬上鞋。
华逸刚想说也不必如此，苏慕华已经呈立正姿势站在他旁边，宛如等待检阅的士兵。华逸微张的嘴又闭上了，打开门先走出去，苏慕华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后。
华逸先去停车场取车，没让苏慕华跟着。等华逸把车开到支行门口，支行两位保安大哥帮着苏慕华把行李箱、米面粮油搬进后备箱。华逸从车上下来，又去了趟二楼打卡，苏慕华拎着购物袋、背包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华逸很快就回来了，两人跟林小文等人打了声招呼，迎着落日，踏上行程。
华逸大概是为了开车舒服，穿了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运动鞋。他侧头看了眼睡了一下午、头发被压的乱七八糟的苏慕华，道：“你倒是睡醒了，我可是要开五个多小时的车。”
苏慕华也很不好意思，他只是想稍微休息一下的，哪知道能直接睡到下班啊。
他心虚地假笑，不是很有诚意地道：“我也很想替你分担，可是我没有驾照啊。”
华逸阴测测地笑到：“放假回来就报名，两三个月本子就能下来了。”
苏慕华不禁腹诽，基金证、银行从业还没考下来呢，又要给他加一个驾驶证。
华逸余光瞥见苏慕华腿边放着的购物袋和背包，道：“怎么没一起放后备箱啊，你这几个小时，腿都伸不开。”
“没关系，不碍事儿。”苏慕华拎了拎购物袋和背包，表示这些东西都不重，晃动间购物袋里的一个粉色盒子露了出来。
华逸的视线停留在购物袋上，“这里装的是运动会的奖品？”
“是啊，咱们之前得的奖品挺多的，我也用不着，这次就拿了一些回家。”
“都给家里人？”
苏慕华隐隐觉得，华逸好像有些不高兴了，但是他又不知道为什么，只能试探地道：“就是先放到家里，我租的房子太小了，放不下这么多东西。”
华逸又瞥了眼那个粉红盒子，之后就不再说话了，苏慕华明显感觉到车里的温度骤然降低。
到底怎么了？他又做错什么了？
慕华不禁感叹，男人心海底针，他回忆了一下之前两人的对话，意识到问题应该出在那个购物袋上。
购物袋一直在车里，华逸之前也挺正常的，变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就是那个粉红色盒子露出来的时候。
那个粉红色的盒子，苏慕华之前打开看过，里头是两个小人儿背靠背，侧面粘着个笔筒。苏慕华觉得自己不需要笔筒，弟弟妹妹可能会喜欢。
华逸这么不高兴，是不想让他送人吗？觉得他不重视行里的活动？真是让人头大。
两人会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共度五个多小时，华逸不会就这么一直不搭理他了吧，那也太尴尬了。
苏慕华偷偷瞄华逸，华逸正好也看过来，然后两人就不约而同地笑了。
华逸笑，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幼稚。苏慕华笑，是因为他觉得华逸很幼稚。
苏慕华道：“你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华逸轻嗤一声道：“你还能看出来我不高兴啊？”
苏慕华：“……”感觉自己被嘲笑了，可是他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上司，嘴也比他厉害呢。
正郁闷时，好兄弟程诺打来电话，他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喜笑颜开，呵呵笑道：“老程，你终于想起我来啦？”
程诺语气半点起伏都没有地道：“你是咱们同学里，我第一个想到的，这样有没有让你心里好受点儿？”
苏慕华咬牙切齿地道：“并没有！”
两人在大学一向形影不离，程诺第一个想到他是理所应当的。不过想到李雯锦，如果校友也可以勉强算在同学里的话，苏慕华觉得自己排第二也还行。
“你工作以后怎么还是张牙舞爪的，看来你有个宽容的领导。你就应该碰到我们班长那样的，让你天天晚上回寝室抱着被子哭。”
苏慕华不再纠结第一第二的问题了，用充满同情的语气道：“老程你太可怜了，天天哭吗？我都没见到，真是可惜。”
“滚！”
苏慕华嘚瑟地炫耀道：“我滚不了，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你买到今天晚上的票了？你挺牛啊！”
苏慕华侧头看了眼认真开车的华逸，高涨的气势瞬间回落，一边观察华逸的表情，一边小声道：“我也没买到今晚的票，搭的人家的车。”
程诺倒是没听出来他情绪的变化，感慨道：“能回家就好啊，我们不放假”。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题急转道：“你怎么总给我推荐好友呢？下次我拒绝了啊。”
“别呀，你说你周围连个女孩子都没有，全都是男人，啥时候能成就你的人生理想啊，到时候别人老婆孩子热炕头，你只能孤家寡人。”
苏慕华对程诺的婚姻大事，比自己的还要上心，见到不错的女孩子，首先想到的就是好兄弟。介绍完了宋菲，前几天又把骆雪莲推荐过去。
程诺无奈地长呼口气，“你先把自己解决了再管我行吗？这种事真的不用先人后己，啊！”
苏慕华据理力争，“我周围都是女生，想找女朋友还不容易吗？作为好兄弟，当然是得先解决你这个老大难啊！”
程诺：……
英俊帅气正当年的程诺，在苏慕华的眼里，竟然成了找不到对象的老大难，实在不知道该感动还是愤怒。
“你给我介绍的都是你自己喜欢的类型，小家碧玉型！”
苏慕华坐直身体，愤愤不平地道：“小家碧玉怎么了？每一个都比李雯锦强。”
“你又提她做什么？”程诺的语气也变了，听得出来呼吸急促。
苏慕华这次没有妥协，没有转移话题，义正言辞地道：“我可以不提，但是你可以不在乎吗？我给你介绍的你都可以不喜欢，但是你也不应该继续喜欢李雯锦。”
“行了行了，挂了。”
“挂就挂。”
两人不欢而散，苏慕华气的脸颊抖动，胸脯剧烈地起伏。
程诺年纪不大，老成持重，除了李雯锦，很少有人能让他情绪失控，让他有情绪波动都难。苏慕华虽然偶尔有小脾气，但是他一般不会挑战别人的底线。相识四载，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唇枪舌剑、寸步不让。
苏慕华的心里很不好受。他知道程诺不想提李雯锦，他其实也不想提的，只是一时冲动没忍住。他一直替自己的好友不值，程诺多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喜欢一个善良单纯点的女孩儿呢？苏慕华想到今天中午过来的那个大姐，爱情真的让人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吗？
“你打算一直这么气鼓鼓地回家吗？”华逸的突然出声，将苏慕华唤醒。
天啊，他还在上司的车里呢，怎么就给忘了，太丢人了。
苏慕华脸上涨上一层红晕，嗫嚅道：“不好意思啊。”
华逸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感情的事，别人没法插手的。”
苏慕华心虚地道：“我只是提个建议。”
华逸笑呵呵地，揶揄道：“这么凶巴巴地提建议呀？”
苏慕华：“……”
见苏慕华不说话了，华逸指了指后排，“那里有水，喝点儿顺顺气。”
苏慕华摇头道：“不用了，我不渴。你要喝吗，我给你拿一瓶。”
苏慕华不是不渴，他只是不敢喝水，在高速上，万一想上厕所了怎么办。
华逸似笑非笑地道：“逸哥也不叫了。”
苏慕华：“……”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位腹黑大佬。
夜色渐浓，车灯亮起，高速路仿佛从黑夜中脱离，另成一个世界。
在这样的世界中，华逸像是多了些恶趣味，尽管对方毫无招架之力，他依然乐此不疲。
“有什么想听的歌吗？推荐几首？”
苏慕华正欣喜于他转移了话题，想着推荐首对方应该喜欢的，华逸就补充道：“如果你亲自唱的话，就更好了。”
苏慕华：“……”想哭。
“不唱歌的话，叫声哥哥听听也行。”
苏慕华：“……”我要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