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龙，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动这个念头。”已经成了一张纸片的小人飘飘悠悠，随着残存的灵气慢慢变回了原状。
弱漓的贝壳扇一掷，空气中浮现出一张浮聆三个岛之间的阵法踪迹。“浮聆阵法可以说当世无敌，尤其是对非人族。你若硬抢，即便可以离开，身旁这两位的性命也必然无法保障。”银发小人的影子虚虚实实，眼中满是算计，“你身旁那人应该还有一物，是他从我手上抢走的月光蚕蛹。暗夜莲加上月光蚕蛹，换一张龙墟地图，很划算吧？”弱漓的声音胜券在握，银发小人也跟着姿态张扬。
逐应的金色竖瞳转了一圈，迅速看向微生朔，“换吗？”龙族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也懒得多想。手腕处灵气环绕，微生朔面对那双金色的眸子，神情微妙地变了，“于我而言，并不划算。”
跟弱漓这样的人做交易，如何都会是亏的。
银发小人发出嘘声，牙尖嘴利地继续道：“暗夜莲换不来龙鳞，月光蚕蛹也得看养在什么地方孵化，你将这两样给我，龙墟地图我自然能帮你讨要过来。”缠绕的灵气步步紧逼，银发小人摇摇晃晃跳进了余环声手心，满是诱惑地说：“微生朔，你可还欠我一次。”
大祭司与他明里暗里交手无数次，自然知道弱漓睚眦必报的性子不好惹。不过以二换二，他倒可以考虑。
“弱漓，剩下两样拍卖的东西你若是能帮我们拍下，暗夜莲与月光蚕蛹的交易，可以试试。”看着水镜里落下定音的龙鳞，微生朔脸上暗淡了一瞬，很快又将视线转向银发小人。
三层的另一间屋内，弱漓蓦地站起了身，波浪似的银发跟着起伏不定。“他明明为了龙鳞而来，现在又不要了。”
水蓝色的眼睛装着说不清的怀疑，想到那株还未绽放的暗夜莲与月光蚕蛹，他的脸上又涌出几分遏制不住的怒意。
“讨厌的……人类……得想个办法将他身边的孩子抢过来……”
“祭司大人……将你身边的人类换给我，我将龙鳞一并拱手奉上。”银发小人摇着贝壳扇，掩住嘴等着答复。以三换三，这次总是诚意十足。银发小人信心满满，发尾都在跟着飘扬。
微生朔还未说话，逐应先一步抓了小人。恼火地捏在掌心，警告道：“不行，他还要跟我去龙墟。”
水镜中装着龙鳞的盒子已经被替换下去，那件盛满雨雾的披风很快展露在台上，浓厚的雨雾气似乎将整座拍卖会场笼罩在雨雾之中，挟裹其中的雨丝甚至飞溅到三层，余环声的手背上。
不肯相让的弱漓与逐应彼此对视，银发小人身上妖气的支撑骤然散去，逐应手上只剩下一片白色的贝壳。逐应厌嫌地甩了出去。
“以二换二，龙墟的地图和最后一样。”突然出声的微生朔吸引了两人视线，余环声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突然松口，地面上的贝壳突然活蹦乱跳地醒过来，一开一合，发出弱漓的声音，“祭司大人，这还差不多。”
水镜旁的琉璃盏里，微生朔小心地托出那株暗夜莲，又取出小巧玲珑的月光蚕蛹。随着手指轻扣响边缘，蓝色的妖气骤然浸没盏底，上面放着的两样东西也跟着消失不见。
水镜中雨雾披风上除了浓重难以消解的雾气，似乎半点没有别的功效。经过龙鳞的冲击后，台下许多人兴趣泛泛，这一下举手竞价也变得寥寥可数，比龙鳞差异巨大。
微生朔不动声色，如同早有预料。他偏头看着逐应，“龙墟地图我换来了，台上的可以用你的点数来换吗？”潜台词是我帮你拿到了龙墟，你也要帮我拿到我想要的。
龙族听懂了。
龙族吝啬且沉默的僵持片刻，沉重地点了点头。
半天的时间过去，弱漓依旧没有露面。
为贵客准备的休息室里灯火通明，被拍下来的雨雾披风静静放在微生朔面前。他转手就递给了余环声。满是雨雾的外套被灵气轻微禁锢，没有将整间屋子都变成下雨时的房间。摸到手心里冰凉湿滑，还带着一种阴冷的潮气。
“或许有一天，你会用到。”耀目的灯光下，微生朔的脸有些模糊不清，声音听起来却额外温柔。
如同息魂雾谷里终年不散的雾气，将人彻头彻尾地淹没在无法逃离之地。
穿上披风的余环声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故事还在应该有的主线上。
他们一行人必定会到达那个满是雾气的地方，迎来最惨烈的转折点。
“嗨，人类，想我了吗？”弱漓手指冰凉，扫过余环声下巴，带起一串细微水珠，轻甜又熟悉的香气萦绕过来……逐应非常不给面子的打了个喷嚏。小火星就这么掉下来，在透亮的彩纱上烧出一个显眼的小黑点。弱漓的脸也跟着一起黑了。“拿去，你的东西。”
龙墟地图装在盒中，而黑色的吊坠外，包裹着一层陈旧的油膜。
“好心提醒，微生朔，”水蓝色的瞳孔水波四溢，对着余环声不断释放魅力，同时还不忘提醒他最讨厌的人类，“吊坠上面有别的东西。”他继续看着余环声，眨了眨几乎要戳进眼里的睫毛，温声问：“你想见那个孩子吗？”
半大的男孩被带过来，脖子上铁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蓝色的丝带，看着和尾羽还有几分搭配。男孩头发很长，似乎不习惯这里的亮光，一直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男孩换了衣服，身上的伤痕也被处理过，看样子并不像是被虐待，余环声轻轻松了口气。弱漓立刻敏锐地问：“难道你担心我伤害他？”他似乎有些手上，水蓝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快要闪出泪花。
很少有人能面对这样一张脸还铁石心肠的。余环声飞速摇头，含糊地说：“我听说……你会豢养一些异种族的孩子……取乐。”他说得难以启齿，自然没注意到面前人的脸色愈发古怪。
用贝壳想都知道，这样的谣言是谁传出来的。弱漓咬牙切齿，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怒火却忽地熄了。微生朔愿意编造谎言，目的无非是让人类远离自己。恰好足以证明，这两人的关系就是他猜得那样。
弱漓笑得灿烂，心里暗暗想：微生朔，终于抓到你的把柄了。
“人类，”弱漓凑近了些，撩起对方耳边的碎发，他甚至不愿意去问余环声的名字，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一场如何“报复”微生朔的戏码，“你喜欢这孩子吗，不如跟我去海底，我们……”他顿了顿，眸子里波光四溢，水蓝色沾染另一个人的视野，轻轻摇晃。
唇珠贴近，细嫩的脖颈似在引诱般主动靠拢。
下一瞬间，阴沉沉的气息杀了过来。不出所料，微生朔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弱漓笑眯眯的，“我只是和人类凑近一点，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连余环声也抬起头，不明所以。
微生朔神情自若，定定看了片刻，淡淡问：“你还没闻到吗？”海中种族嗅觉并不是特别灵敏，此时对方故意提起，弱漓才察觉出来————面前摇摇晃晃的人身上满是微生朔的气息。简直像是在血管中流淌一样。弱漓不动声色，拉开距离，言简意赅地点评：“拜你所赐，接下来半个月我都不用进食。”
胜利者并未露出笑容。他接住余环声，轻拍对方的脸颊，“醒醒？”担忧在眼中划过，手指慢吞吞挪到了脖颈间，灵气刺激下，对方很快就回了神。四目相对，微生朔抢先闪躲。
失败者将失败抛之脑后。目睹一切的弱漓兴致骤起，牵着手边的男孩便送到那两人中间。“这孩子我打算带回族中养着，什么时候能化形再放他出去。”
果然，人类被吸引了注意力。
余环声蹲下身，轻轻拍着男孩的头，似安抚般说：“别害怕，努力变强大保护自己吧。”男孩的脸仍旧被头发遮着，尾羽却轻轻摇晃，似乎在展示好感般，递出一根淡青色的羽毛。
弱漓盯着那根羽毛，扬起嘴角。他躬下身，语气极尽温柔地摸了摸男孩的头，“这根羽毛的意思是，他喜欢你，并且永远愿意接受你。”水蓝色的眼睛喵向微生朔，见对方脸色微微不悦，立马心情大好。
走之前，他特意学了一下人类拗口的名字。
“环声……对吧？”弱漓笑吟吟，贝壳扇遮住嘴，直勾勾看着那个略显疑惑的人类，“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