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隐跟东方既白住在一个院子里，房间也是相邻的。他经过东方既白的房间时，脚步停顿了一下，东方既白的窗檐下，还挂着他的羽毛，一根黑色的羽毛。

他通体黑色，自然没有色彩鲜艳的羽毛给东方既白，但是当初东方既白却一个劲地说他的羽毛好看。

那时东方既白只道自己的皮毛太细软，掉落了也就随风而去，最终化作尘泥。而乌隐的羽翼柔顺整齐，富有光泽，尽管掉下来了也是很值得保留的东西。

其实当时东方既白只是想开导乌隐，让他不要为自己一身黑羽而感到难过。乌隐自小就被他跟随的鸟群视作不祥之物，就是因为他通体黑色，便受尽歧视与误解，乌隐是被鸟群驱赶离开才掉落到羌塘的，东方既白唤他鸦儿，也是想让他接受自己的本身。可乌隐还是不喜欢，东方既白就把他的名字从鸦隐改为了乌隐。不过他还是会叫他鸦儿，有时是因为顺口了，有时却是故意想逗逗他。

一开始乌隐被东方既白捡回去之后就很少见人，总是特意躲藏起来。会化人形后便几乎不再变回本体了，所以他只有在朝夕相处的东方既白面前才偶尔被看到原身。

他那时听东方既白说他的羽毛好看，便真的以为他想保留自己的羽毛。于是不等羽毛自然脱落便特地找到自己身上最好的一片羽毛，生生地扯了下来想要送给他。

东方既白意外地看着他把羽毛交给自己，然后脖颈通红地跑走了。

现在想来，东方既白当时肯定觉得自己好笑极了。可是他最后还是把羽毛用红线捆好，就挂在自己的窗前，乌隐路过就能看到的地方。

他在房里喝茶，看乌隐耳朵透红地从窗前经过便十分欢愉地笑着。

夜里，乌隐准备休息的时候，东方既白推门进入了他的房间。

“你怎么不敲门？”乌隐当时慌忙地披上外衣。

“敲门不就看不到你伤在哪了，生拔羽翼，你着实够蠢的。”东方既白毫不委婉地说。

被他直接点破，乌隐自觉十分伤自尊，“那你来做什么？特意耻笑我的吗？”

东方既白噗嗤笑了一声，“我的傻鸦儿，我自然是来给你看伤的，毕竟究其原因也是怪我，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乌隐偏开头，抿着嘴不吭声。

“我看那羽毛坚实漂亮，想必是你的要紧处，这种地方受伤了，还是让我仔细看看吧。”说完东方既白便不再顾他的脸色，直接提起了他一只手腕查看，拉开衣袖后露出来的地方都干净光滑，没有损伤的痕迹。

“不是胳膊，那就是在肩背处了？”

“是，你把药留下便好了，我会自己搽的。”

东方既白闻言便伸手把他的衣领拉下肩头，乌隐反应过来后连忙去阻止，但也已经晚了，衣服都被他扒下了一大半。

乌隐顿时又觉得有一股热气从脖子冲了上来，脸都红了几分。

“自己涂未免太过艰难，是想再把胳膊折了吗？羽翼未丰就舍得这样损坏身体，莫非是还记恨我从前说你一毛不拔？”东方既白便说边行动，仔细地给乌隐上药，他的动作非常小心，手指总是轻轻拂过皮肤，让乌隐忍不住抖了抖。

“你动作快点，不行我自己来。”乌隐眼睛都不敢看着东方既白，颇有些恼羞成怒地说。

“啧，翅膀硬了。”

东方既白点评完这句便给他掩上了衣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但走到门边时他又恍然大悟，刚刚想起了什么似的叮嘱道，“以后可不能再把羽毛给别人了，记住了吗？”

乌隐实在忍不住从床上起来把他推到了门口，“你快些走吧。”

“你还没答应我呢，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乌隐赶紧关上门，却久久不能平静。

所以为什么羽毛都还留着，当初却硬要赶他走？乌隐快步走过了东方既白的房间，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他本来想这个房间倘若没有给别人住，此刻一定是沐浴了许多年的尘埃的。结果开门一看，房间里竟然窗明几净，物品摆放也还是和他走之前一样。

能是这种情形，想必这么多年这个房间都是有人时常打扫的。乌隐心里涌上一阵翻江倒海的滋味，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呢？明明是东方既白坚决要赶他走，却又自己守着他的住所整整五年。

他当初那么痛苦那么挣扎地问东方既白为什么，后者都不肯说出，现在依旧对这个问题诸多回避。乌隐握紧了拳头，钳得手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