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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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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定帝由着卫含章将一众御医请退,看向垂着头,用右手一个一个顺着指头按他左手指头的人。

“你在外面就是这么折腾自己的?”他自己的头疼顾不上,但他不信,但凡卫含章想要创造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条件他做不到。全军之中,什么时候连越国的大将都不能按时吃上饭了?

他是一直有头疾,但其他大大小小的毛病呢?总不至于都是娘胎里带的吧?

这人是三十,一个正当风华正茂的年纪,不是七老八十了,他究竟每天在怎么磋磨自己?

“我困了。”人没有越活越回去的道理,之前左湖都没教过他该怎么做个人,现在他要来指点江山,卫含章实在心烦。

“含章,我错了,刚才我不该对你动手。你好好治病?”昭定帝的嗓音完全沙哑,这种连续强烈的心绪波动非常消耗人。

卫含章右手有些力气之后,他便拉拢衣裳,起身去摸了支笔。一封信很快落成,聊聊数语,但言尽了所有情感。

我本山溪水,丰涸听天意。往后各自珍,生死不劳卿。

卫含章笔力有限,只会写这种打油小短句,何况,这个时候,谁有心情去管平仄与韵脚。

昭定帝接过信纸笑了声,这封信若传到自己手上,他会被气死,但现在由自己传出去,他喜不自胜。

“风禾,想去看看我们的婚服吗?”疼痛不在左湖身上,一高兴,他容易昏了头。

“我困了。”第一次是表示心烦,这一次卫含章确乎迫切地想坠入黑寂。

左湖却伸手来掐他的人中,“精神一点,御医说了你今晚不能睡。”如果有人要用消极抵抗的方式来做抗争,昭定帝情愿惹他生气。

他手里这把刀,还是有精力充沛,有些喜怒哀恶时,活色生香。

既不能对皇帝动手,也不能辱骂君上,甚至连睡觉都不被允许,卫含章脸上别说有活人气儿了,这个时候叫个外人来瞧,或许能将他与还有体温的新尸弄混。

“忍一下,先把今天晚上熬过去再睡。”昭定帝低头抿了口茶,这个时辰,他本可以和卫含章度春宵良景,就只能面面相觑,干坐着,也是无奈,“想看些闲书吗?或者与朕下会儿棋?”

“看书吧。”卫含章低头掐了下眉心,御医的嘱咐他自也听见了,无非是之前为给他治病扎了猛针,人一睡过去,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容易真就那么过去。

他不太想活,反而有一种隐秘的想听凭自身干些什么事儿来的冲动。

脚站在了悬崖边,心脏愉快地跳动着,只要纵身一跃,以后天下乱七八糟的事儿就与姓卫的无关。不用再想他将以何面目对缚云、对张皇后、对往日部将、对天下的目光;也不用想西北是不是彻底平顺了、东南还要不要布局、京师该不该筹备一支新军;更不用想明日天光洒在身上,他将如何与曾经的兄长、现在的皇帝、未来的枕边人开口说话呢。

只是求生是人之本能,必须活着是卫侯刻进血脉里的圭臬。

这不是权利,而是义务。

越国的旗帜与风帆,必须神采焕然,踔厉风发。

所以,卫侯可以捐躯于国难、阵亡于疆场,也可以积劳成疾、病重不治,当然亦不是不可以为君上赐死。狡兔死走狗烹并不是话本中才有的新鲜事儿。

天家薄情,也不是今人才有之叹。

但他绝不能自戕,他不能告诉别人,你们全身信赖、尽力捧着的明光,尽是虚妄。卫侯亦软弱瑟缩,早想撂挑子不干了。

他不能告诉越国的百姓,越国没救了;更不能告诉那些或舍弃生命,或放弃理想,前赴后继之辈,我们所做的所有事,没那么有意义。

只要真的脚沾泥土,就会知道,百姓的苦艰,似乎是个无解之局,兴,亦苦,亡,亦苦。

从行脚商贩,到面朝黄土背朝天,只怪未生在绮罗织锦之家、钟鸣鼎食之户。

最不受宠的二殿下左珉拉出去,也决计好过钟家最受人疼的儿子钟乐正。

卫含章轻笑了声,哦,他忘了,他现在可不是卫侯了。不要闲的蛋疼去管一些,本来他就管不不了的事。

看闲书吧。

书册一翻开,孟夫子言:民贵君轻。

这书不想活了,亚圣大逆不道。

合上书,卫含章想,不行,春日未来,越国不能罹受战难。管现在自己是谁,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他的眼眸中又有了些光彩,却被明亮的红色给晃了一眼。卫含章不愿意挪动位置陪昭定帝去看那所谓的婚服,左湖便让人把衣服给挪了过来。

反正长夜漫漫,总要拿些东西来打法时间。

叠翠织金的锦缎,鲜红夺目的颜色。还有美玉明珠,瑶环瑜珥。

“好看吗?去试试看合不合身?”皇帝温言细语,仿佛这些价值连城的物件儿,比不上眼前人高兴一笑。

卫含章伸手翻了下衣袍,群山万里、日月高悬的纹样,就是内廷之人,想象力颇为欠缺,他们能做好皇帝的袍服,对于余下一件,就显得不伦不类了。

说是裙装也没那么羞辱人,但到底改了制式,与另一件别出了上下尊卑。

左湖看着卫含章的脸色,“不喜欢?朕再让他们改。”

“改成什么?白鸟朝凤,花王牡丹么?”卫含章挑了一边的眉,眼里是讥讽之色。

“真的是,一件衣服都做不好,尽惹你不高兴。”左湖并不正面回答,“来人。拿下去让人重新改了再拿来与卫公子过目。”

左湖口中的称呼一出,卫含章的手蜷了下。

王德低着头进来,便要唤人来将那几盘衣饰端走。

“非那功夫作甚,不必折腾。王公公,陛下还备了些什么东西啊?”卫含章倾身看向王德。既然皇帝今日就想闹,那不如先过一遍曲目。

“回公子的话,陛下爱重您,还特意备好了甜酒与红烛。”

卫含章笑了开来,“怎么,这不还缺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吗?嘶,也该再找找康王殿下和重华公主来滚滚床。”

滚床滚床,两头鸳鸯,先生儿子,后生姑娘。

卫含章生气,王德明白。但如此冷嘲热讽昭定帝,他也并不是不害怕昭定帝大发雷霆,然后殃及池鱼。

“十八。”昭定帝出声,让他适可而止。

“三哥,你说是不是呀?这万一漏了道程序,影响我给您诞育皇嗣了,是怪我,还是怪谁呢?”

卫含章笑脸盈盈,还专程掐了嗓子,给自己换了音色。

甜美俏皮的声音,不禁让王德不寒而栗,他的头越发的低。

“风禾,朕再说一遍,我从来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卫含章脸色沉下,哂笑声后,抱臂阖目半倚在了坐榻边,声音又臭又冷,“既然陛下不喜欢臣那样伺候您,那便别拿那些东西来碍人的眼睛,我还恶心不够呢。”

“陛下,夜里燥热,奴婢去沏壶菊花茶。”王德连忙告退,也不看这是冬日的天,内里还烧着地龙。

姓卫的相当不识趣,左湖也彻底没有了好脸色。几乎是王德前脚才迈出门,后脚昭定帝手边的茶盏就碎裂在了地上,“卫含章,朕是不是真的纵容你太过?”

一闻此言,卫含章闭嘴了,看起来周身的刺都消下去不少,颇有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意味。

“如此,你不想走礼法规仪,也不想谈风月,那便去洗漱吧。”

卫含章的目光散在空中的一点,数秒后,他才抬头看向左湖。

“不愿意吗?不愿意就算了,朕也不是一定要勉强你。”昭定帝看向他,目光寒凉如水,“朕瞅着你也不是真心想与朕过日子,滚吧。”

昭定帝的话里面没有一个字让他留下,但只要有脑子都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最次也该是待在此处。

而卫含章太想跑了,理智的缰绳起不到分毫的作用,他知道只要现在他走了,势必激怒昭定帝,甚至会失去与他对话的唯一筹码。此举百害而无一利。但他哪怕是跑出这道门,跑出这座宫殿,然后摔死在半路上,冻死在风雪中,抑或是被后来的追兵乱箭射死,也好过在这儿和左湖说话。

这片屋檐,他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呆了。

卫含章低头嚼了两片参片,然后转身就走。

左湖望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殿内大笑起来。好一个卫含章,确实桀骜不驯到了极点,既然精钢要用火淬,那他就看看,卫含章能够硬气到什么时候。

“来人,朕的爱宠跑了,抓住他,不惜一切代价。”

大半夜的,让阖宫不宁,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但卫含章却有种久违的高兴。和皇帝言语上打机锋实非他所擅,但溜人,他相当专业。

如果不是手上有伤,卫含章自信,哪怕自己就是翻出宫去,潜离上京城,也并非难事。当然,现在也不差,皇宫广大,自己又极其熟悉其中布局,找地方躲避追查根本不在话下。

半个时辰过去,禁卫一无所获。

宫中如此大的动静,满宫的嫔妃都没法安枕,陆陆续续起身问询原因,查看情况。

最先到的是明贵妃,她见左湖大晚上地立在凉亭中,顿时大惊失色,周围的人都瞎了眼吗。不知道给她三哥披身厚衣服么。

“三哥,快穿上。”赛罕从旁边抓过王德手中的斗篷便与左湖披上,还嗔怪了王德一眼,这人会不会伺候人,不知道他三哥冷吗。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之时,她便扑进了左湖的怀里,“三哥,你好冷,暖炉给你,不要冻坏了。”

这是块真正的软玉温香。

挟冰求温、抱炭希凉了许多日的昭定帝骤一被这样一个小美人捧在心尖尖热切关怀,都不想把她推拒开。左湖捧起赛罕的脸,明亮的眼眸中是一整个自己。

他说不出现在自己是什么滋味。

但凡卫含章有这人万一之体谅自己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滚床滚床,两头鸳鸯,先生儿子,后生姑娘。”——民间俗语(此处做讽刺用)

“宁为雁奴死,不作鹤媒生。”——《百姓为袁粲褚彦回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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