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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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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红玉不顾身上的痛,大步朝军士跑去。

胸中激荡着一个强烈的念头:不为文官,便为武将!总要闯出一番名堂,萧家才有希望!

军士打量了她一番,问:“你细皮嫩肉的,连赵麻子也打不过,居然主动从军?”

这么多年仗打下来,军中死伤无数,从前年开始,他们便奉命在离前线近的郡县强征入伍,今年更是扩大到整个北方。老百姓俗称为“抓壮丁”,多闻之色变,倒很少遇见主动从军的。

“正因为打不过,更要去军中历练。”萧红玉坦然说。

她心中何尝不知,从军之路比科举更加艰险万倍,此去恐怕凶多吉少,甚至有去无回。但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倒有志气。”军士微微牵动嘴角,似有笑意,“我把赵麻子等人带走了,你就不会再受他们欺负。你若从军,反倒有可能又和他们碰在一处。你不怕他们?”

有人主动从军,对他来说自然是多多益善。不过像这等对赵麻子毫无招架之力的小白脸,他内心是看不上的。

这两年情势这么坏,主动从军的人,无非是在外面活不下去了,抱着“横竖是个死,不如混几天军粮”的想法。眼前这小白脸,脸色白皙红润,倒不像是没饭吃的人。

“不怕。此地没了赵麻子,还有王麻子李麻子。一日不打胜仗,便一日日乱下去。倒不如从军效力,早早打完胜仗,自然就天下太平了。”萧红玉道。

这番话虽有投其所好的考虑,倒也确是她的真实想法。从前她未出过陈家村,竟不知外面已乱到这般田地,甚至连科举也暂停了。

军士果然露出些满意的神色:“倒看不出,你读书人模样,竟有如此胆识。那你随我们走吧。”

萧红玉顿时高兴地笑了。“是!”她响亮地回答。

“哥哥!”乞儿忽然在旁边喊道。

见萧红玉转头望向他,他急切地说,“哥哥,你去往军中,帮我看看阿铎哥在不在。若在,就告诉他旺儿很好,很挂念他,叫他一定要保重。”

“好。”萧红玉干脆地答应,想想又问道,“他全名叫什么?”

旺儿却被问住了:“……我不知道。我们都叫他阿铎哥。”

“放心吧旺儿。只要见到你阿铎哥,我一定把话带到。”萧红玉笑着说。

旺儿拉住她的胳膊,殷切道:“哥哥,你也一定要保重。”

萧红玉郑重地点点头。

-

随着军士一行人,萧红玉来到县郊的一处临时军营。说是临时军营,其实就是征用了几间破旧的民房。

门外的空地上,摆了几张桌子。每张桌前都排着几十人的队伍,都是刚征来的兵卒,一一登记在册。

赵麻子等几个地痞苦着脸站到了一支队伍后,萧红玉赶忙选了另一支队伍站定。

队伍不停地往前走。萧红玉探头看去,每个人都只在桌前停留了几秒,登记的速度非常快。她暗自揣测,前方用人这么急?

轮到她时,登记的兵卒问:“叫什么名字?”

“萧红玉。”既然是为萧家洗冤而来,又不是在陈家村生活,干脆恢复本姓。

“哪几个字?”

“萧瑟的萧,宏大的宏,上日下立的昱。”

“多少岁?会骑马么?有无善使的兵器?”

“十八岁。不会。没有。”

“旁边空地上坐着等。”

就这么几个简单的问题。

萧红玉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边打量乱糟糟坐了一地的壮汉,边下意识地用手指不断抠着膝盖上的补丁边缘。

天色将晚。落日的余晖洒在脸上,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此刻开始,她就是士兵萧宏昱了!

在临时军营中囫囵过了一晚,天还没亮,大家就纷纷起床。

集结点卯后,便是赶去前线的急行军。

这一路,差点直接要了萧红玉的小命。

她一个女子,平日里粗重活计干得也不算多,又何尝经历过这样日夜兼程的千里奔袭?

而且,她吃的那几下拳脚,一块块青的青,肿的肿,有时擦在衣服上,都要倒吸一口冷气。

更要命的是,她还严重缺乏睡眠。

一到夜里,四周鼾声如雷,此起彼伏。正值盛夏,几百号人都没洗澡的浓重汗馊味,将她包围其中。所有的声音和气味,都在时时提醒她,她正置身于几百名青壮男子之中。她本能地感到不安和恐惧。

身体已然累极,精神却高度紧绷,根本无法放松入睡。

一连好几天,她都只是在地毡上躺了躺,几乎没合过眼。

直到她头脑昏胀,眼皮沉重,双腿酸痛到每走一步就龇牙咧嘴,身体和精神都被逼过了最大的极限。

她开始倒头就睡,如同陷入昏迷一般。每一次极其短暂的休整时间,她都睡到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煎熬了无数个日夜,伤痛未愈就备受摧残的身躯就要崩溃时,终于,传来抵达前线的消息。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前方是生是死,她也顾不得了。只要不用再劳苦奔波,让她能睡上一个整觉,就行。

-

萧红玉无暇观察周遭的环境,跟着队伍进入一个巨大的营地。

众兵卒都已累到脱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

才坐定不过一刻钟,只听一声威武的号令:“全体听令,立!列队!”

所有人都赶紧起身,迅速列队。带兵的军士严肃地板着脸,一丝不苟地指挥队形。

“两位将军到!”那个威武的声音又起。

萧红玉目不斜视,不敢造次,竭力控制累得打颤的双腿,站得笔直。

只见一位身着全副金色盔甲的老将领,昂首阔步地走来。虽然脸上沟壑纵横,看得出上了年纪,却好一派精神矍铄,气宇轩昂。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银色盔甲的年轻将领。他肤色黝黑,身形健硕,一看就久经沙场。更生得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看起来英姿勃发。

“参见赵将军!参见陆副将军!”领兵的军士带头喊道。

“参见赵将军!参见陆副将军!”众人齐声喊。

原来这便是那两位书生说的赵赓老将军和陆副将军。萧红玉心中暗道。

赵赓面向兵列,站在正中处,声音中气十足:“北枭屡犯我大宣边境,抢掠粮食,奸-淫-妇女,无恶不作。更存狼子野心,图谋夺取我大宣土地,攻占我百姓家园。与北枭的战争一日不胜,百姓一日不得太平。今年来,我们已连胜数场,将北枭逼退数百里,现在正在关键时刻。你们都是大宣的好儿郎,我们要众志成城,乘胜追击,荡平北枭,早日凯旋!”

队伍中全是血气方刚的青壮年,刚才还累个半死,听了这番话,无不热血沸腾。

这老将军好生威武!完全不似年近古稀之人!萧红玉激动又佩服,更感慨万分。想必当年父亲在沙场之上,也是这样雄姿英发吧!

赵赓说完,示意陆副将军也说几句。

萧红玉偷眼瞧向陆副将军,却正撞上他的眼神扫过她的脸,连忙收回目光肃立。

陆副将军几步走上前,干脆利落地一抱拳,朗声道:“大宣的未来,百姓的平安,有劳各位了!”

-

两位将军离开后,从各地征来的几千个兵卒被合在一处,会骑马的直接编入骑兵,其余人随机打散,编成几支新兵,由校尉分别带往各营。

营地很大,萧红玉跟着队伍走了半天,才到达自己所在的兵营。她不会骑马也不会弓弩,被编入步兵营刀兵组。

校尉威严地重申了军纪,便将他们交给老兵。时值盛夏,老兵却个个戴盔穿甲,军容整肃。

很快,老兵便领回盔甲战刀,挨个分发。发到每一个人时,都严肃强调:“鞍不离马,甲不离身,这是铁的军纪。”

每个新兵都立刻穿上盔甲。偶有看不明白怎么穿的,立刻有老兵过来帮忙。

刚穿戴完毕,喘气的工夫也没有,兵长立刻号令,拿起战刀,老兵带新兵开展训练。

老兵们摆开架势,攻则如何劈砍,守则如何架挡。新兵偶有惫懒之态,老兵毫不留情就是一脚:“战场懈怠,要命不要!”

萧红玉本已累极,也只能再次强打精神,紧握战刀,一招一式认真学习。

休息间隙,老兵说,这拨兵运气不错,来了还能有时间训练几天,因为北枭连经几场失败,急需休养生息,如今退在百里开外。之前和北枭打得激烈时,有的新兵来了以后,只来得及学了一次刀法,第二天就上阵拼杀了。

新兵们顿时发出一声惊呼:“那如何学得会?!”

“学得会便还活着,学不会便死了。”老兵语气淡然,还有几分麻木。

新兵们神色凛然,陷入沉默。

再练习时,个个都拿出拼命的劲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兵的示范,用尽全力劈砍下去。

正值酷暑,盔甲沉重又不透气,个个练得面红耳赤,大汗淋漓。

好不容易撑完训练,已经日暮西山。

有几个新兵实在热得难耐,正要脱下盔甲凉快会儿,却被老兵喝斥:“睡觉之外,甲不离身!”只好收回双手,再行忍耐。

-

放夜饭时,每人只有两个冷馒头,一个干得掉渣的烧饼,还有一点黑黑的咸菜。

新兵们早已饥肠辘辘,边抱怨伙食不好,边吃得飞快。

一个老兵看不惯新兵挑三拣四的模样,撇嘴说:“知足吧!我巴不得天天吃这饭!如今军粮不足,运送又需时日,只有打仗的日子火头军才做热饭菜,平时都吃这个。你们是想吃这个,还是想吃香喷喷的断头饭?”

“噤声!当心被人听见,告到陆副将军那儿去,说你扰乱军心!”另一个老兵立刻喝止道。

那个老兵咬了一大口馒头,再不说话。

吃完饭,安排了几个新兵跟着值守,其他人便各自回营。

老兵说,以前驻扎的地方旁边有条河,每日训练完可以轮流去河里洗澡。北枭退出百里后,宣军便顺势而进,将营地推进了数十里。可是这里附近却没有河,因此大伙儿也有半月左右没有洗澡了。

有的兵营会派几个兵去取水,但取的水少,用的人多,取水的人累个半死,分水的人却抱怨怎么才这几滴。故而几天下来,也没人再干这差事。大家都干搓下油泥,再掸一掸了事。

新兵们倒是不以为意,一路的急行军,五六天不洗澡是常事,纷纷卸甲准备睡觉。

萧红玉脱完盔甲,趁黑在营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手伸进衣服里搓掉一天的汗垢,然后也掸一掸身体,拍一拍手掌,便钻入营中躺下。

离开陈家村已有月余。直到此时,她才稍得喘息,有一点时间和体力,来想一想自己的事情。

她将手轻按在衣服上,感受那颗贴身存放的玉印。

在这样粗粝磨人的军营里,生死倏忽的戎马生涯中,她的父亲萧振纲,该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血,才能一次次搏杀出常胜不败的战绩,让敌人一听见护国将军坐镇,便闻风丧胆不战而逃。“嘉义”二字,分量之重,今日始知。

如今她也进了军营,不知哪天就要上战场。眼前再无回头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只能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成为像陆副将军那样威风凛凛的年轻将军,何愁她想做的事不成?

她又忽然想起,离家这么久,一直连轴转地急行军,也没来得及给家里去个信。不知爹娘和念柔怎样了?不会急疯了去县里找她吧?

顿时她愧疚无比。

索性趁着朦胧的光线,摸到随身的包袱和喝水的扁壶,蹑手蹑脚地起身,跨过躺了一地呼呼大睡的兵卒,走出帐门。

“谁!干什么!”一声低喝响起。

与此同时,一柄长枪直接抵住她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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