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离家近了，还是旅行多少有些耗体力的原因，这几天黎玥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早上蒋煜起床出门她都完全没听到。

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没人，她看了眼宾馆的窗帘遮光性没那么好，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

拉开窗帘，整片阳光撒了进来，蒋煜刚好来敲门，黎玥回身去开。

蒋煜已经回房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神清气爽，手里拎着早饭，但看着看着，怎么看出一种禁欲的诱惑感。

黎玥拍了拍脑门，一定是睡多了，眼神才如此迷蒙。

“吃完早饭下楼来，我去检查下车”，蒋煜看了眼黎玥一身的睡衣，便知道她刚起来，于是把早饭递给她，转身离开。

下楼的时候，看了眼时间，9点了，他多少有些无奈地笑，距离他起床已经一个多小时，看来这睡眠质量还可以，他心里的担忧浅了一些。

黎玥快速洗漱完，换好衣服，迫不及待地打开早餐盒，盒盖一打开，里面香喷喷的小笼包味道扑鼻而来。

早餐盒一共三层，第一层是四个小笼包，第二层是一些小菜，最下面是小米粥，旁边还有个单独的饭盒里面装了一份茶叶蛋和牛奶。

睡眠好，胃口也特别好，一通早餐结束，只剩牛奶，要是在上海，黎玥最多一个茶叶蛋加小米粥完事儿，还是那种罐装的速成品。

收拾饭盒的时候，黎玥才开始疑惑，昨天来的时候附近似乎没看到这样的早餐店，再说早餐店打包的饭盒质量格外好，还是不锈钢材质。

黎玥准备刷一刷继续用，后面的旅程还长，去洗刷的时候，她才发现餐盒下面的贴着的标签，勒们粘的太牢，浸了水也没掉。

结论只有一个，早餐盒是蒋煜现买的。

认真的洗刷完，盖上盒盖，黎玥把早餐盒收进了背包里，下楼去找蒋煜。

“小笼包味道不错，还是温热的”，黎玥轻描淡写一句。

“好吃就行，吃饱了我们就出发？”蒋煜刚检查完轮胎，踢了一脚轮胎，确定没问题后说道。

“那我上楼拿行李箱”，黎玥回头。

蒋煜没说话，也跟着上楼，靠在门口等黎玥把行李箱推出来，顺手接过。

黎玥递过箱子后，她想着先走出去，蒋煜接过行李箱也准备先出去下楼放箱子，结果两人动作同步了，反倒连带行李箱被卡在门里。

两人一人靠着一边门框，行李箱隔在中间，黎玥要走开，蒋煜也迈开，谁也没走出去，难得的默契同频逗笑了两人。

笑完了，四目相对之时，才发现对方眼神里只有自己，像一面镜子一样。蒋煜往房内侧挤了一下，腾开位置，示意黎玥先走。

黎玥不知哪来的胆子作祟，她没往外走，反倒绕过行李箱，往蒋煜面前逼近两步，他被迫贴在门上，背部神经绷的很紧，脸上强装镇定。

再往前半步，黎玥已经可以清楚地丈量蒋煜的身高，她眼睛与他的肩膀齐平，眼眸低垂时视线到他的胸口，眼眸上仰是他的喉结。

蒋煜被黎玥看的浑身不自在，像是被什么挠痒痒似的，就在他以为黎玥还有接下来的动作时，黎玥拿指尖戳了戳了他胸口的衣衫“这里好像蹭到灰了。”

说完，黎玥收回狡黠的目光，背起包往外走了，蒋煜像是卸了力的气球，靠着门边的背放松了下来。

看着黎玥甩动的马尾，蒋煜自嘲般笑着叹气，果然是被捉弄了。几年不见，她确实变了一些，但又觉得这种感觉并不让人陌生。

出发去盐池湾的路上，风景又变成了远山绵延，公路两旁都是戈壁，迎风前行，呼啸而过的山川和云朵，前路看不到尽头。

近两个小时的路程，空旷和荒凉俱在，窗外的阳光热烈而又刺眼，蒋煜不知何时戴上了墨镜，黎玥看不到他的神情，便又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无聊的话可以听音乐”，蒋煜从余光中瞥见黎玥百无聊赖，提了个建议。

黎玥解锁手机打开蓝牙，连接好汽车音响后，又找到音乐软件，熟练地切换到“我的”，里面有三个常听的歌单，最上面常听的叫“习惯”，第二个歌单叫“秘密”，最后一个是“民谣”。

几乎下意识地，她点开了名为习惯的歌单，而后随机列表播放模式，一系列操作完成，她平心静气地合上了手机，靠在座椅后背上等待音乐的响起。

轻快欢乐的前奏响起，周董独有的声音从汽车音响里流淌出来。

“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

“还在回味你给过的温柔”

……

蒋煜握着方向盘的手明显紧了一下，这首歌他再熟悉不过，高中的时候他拿着mp4下载了很多歌给黎玥听，当时的她对这种流行音乐一点都不感兴趣，听来听去，也只说了这一首不错。

于是，这首歌他单曲循环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曲结束，列表自动跳到下一首，还是首欢快的歌曲，看起来特别适合这趟旅程，黎玥也放松地跟着节奏轻摇。

“让我们乘着阳光，海上冲浪，吸引她目光”

……

列表连续播放了几首以后，还是周董的歌曲以后，黎玥觉出一些不好意思，今天的随机播放也真是巧合过多，明明歌单里有50首来自不同歌手的歌曲，但偏偏随机播放的都是同一个人。

想到她以前可是大放厥词对某人无感，现在歌曲列表全是某人的歌，显得有些过分迎合，她伸手在中控屏上按下了切换键，结果下一首还是......

看来今天与这位歌手缘分不浅，黎玥不经意瞥了一眼蒋煜，他仍旧在专注地开车，于是她偷偷打开手机，切换歌单为民谣随机播放，民谣里总不会有周董了。

也许是天意，黎玥都不知道，她的民谣歌单里何时混了一首《晴天》，这不是明摆着她在告诉蒋煜：看，我现在很喜欢周董的歌了。

当她的手指再次停在中控屏上，准备彻底关掉音乐的时候，蒋煜伸手拦着她，他的手背轻触到她纤细的指节，短暂地停滞了一秒后，用低醇的声音道“别换了，就听这个。”

黎玥收回手，侧目而视，太阳的光线似乎偏了一点角度，蒋煜拿下墨镜，俊郎的侧脸全然落在她的眼里。

“什么时候开始听周董的歌了？”蒋煜聊天般的语气，随口问道。

“大学的时候”，黎玥掩下“你不在身边以后”的原话，换成了一个与时间有关的答案。

“我记得那会儿，你总说太吵了”，蒋煜提起往事，嘴角带着无奈地笑。

黎玥还真就认真想了下，当时她背历史政治背的正专注，蒋煜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溜到她座位旁边，塞给她一个耳机。

她做事是极专注的，耳机里突然放了音乐，她其实很恼，但又不好博蒋煜的面子，硬着头皮听完，她的原话其实是矫情，明明看着爽朗的一个男孩，老是听伤感的情歌。

矫情说出来多少有点伤人，于是她换成了太吵了，现在想想也不是什么很好的词。

想到这段她突然还觉得好笑，“其实太吵了，也是换过的，想听原话吗？”

蒋煜一脸愿闻其详的模样。

“矫情”，黎玥干脆地说出这两个字，观察着蒋煜的表情。

他倒是一脸坦然，面容带笑，“现在呢？”

“你不生气？”黎玥好奇。

“确实挺矫情的”，蒋煜淡然答道。

“后来我听了以后，我觉得我也变矫情了”，黎玥看着车窗外前方的道路，自然地说道。

蒋煜将车子速度缓缓降了下来，内心里斟酌着这句话的分量，眼角的余光略过黎玥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这一点又和他记忆里的黎玥不谋而合，但总觉得有一种往好的方向走的直觉。

以前的她，不喜欢表现出情绪，也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现在的她，似乎直白了一些，于是蒋煜打算趁着这个时候，问出那个问题，还没开口，眸光扭转，才发现黎玥眼神干净而又纯粹地盯着自己，似乎已经盯了许久。

“我脸上开花了？”蒋煜哂笑道，他突然不想破坏这舒适的氛围，眼下的黎玥看着并无异样，也许他的疑问会破坏了接下来的美好行程，于是他隐藏下心事，决定暂不提及。

“你本身不就是西州一朵花”，说起开花，黎玥想起一些往事，不自觉地笑，肩膀都耸起，而与此同时，蒋煜也想起了那个被称作西州一朵花的黄昏和傍晚。

高二的夏天，学校里准备办一场校园文艺晚会，黎玥作为文科班第一名，不仅文综成绩不错，语数外三科成绩也是没得说，数学成绩拿到理科实验班，也排的上名号。

班主任老宋在西州一中带了很多年文科班，成绩一直不温不火，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西州一中的传统都是重理科，难得这一年报文科的学生多了，还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学生，老宋自然是乐开了花。

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带一个文科实验班，老宋打定主意要把这届学生带成西州文科班辉煌的开始，他联系了在省附中教课的老同学，学了不少经验不说，对班里的重点学生更是倾尽心力。

而老宋和老谢有一个共同点，他也希望自己带的学生，德智体样样拿的出手，运动会已经输了一筹，这次文艺晚会绝对不能输，老宋当即给黎玥报名了主持人。

彼时蒋煜在理科实验班的学习氛围熏陶下，成绩也长了不少，高二又因为人缘好，被推举为班长，老谢甚是看中，正巧他们班也要出节目，蒋煜在办公室听到了这个消息。

主持人一共四位，文科实验班出一个，理科实验班出一个，艺体班各出一男一女正好。理科班男生一个个只对学习和篮球感兴趣，上台当主持人这种事全都打退堂鼓。

老谢愁眉不展的时候，蒋煜主动毛遂自荐，解了班主任的担忧，老谢拍着蒋煜的肩膀语重心长“蒋煜，好好表现，要让他们看看我们实验班的学生不只是会学习。”

距离文艺晚会开始前半个月，教务主任叫几个主持人过去排练，黎玥看到蒋煜的一瞬间明显的诧异，此前蒋煜包的严严实实，一点也没透露。

艺体班的两位互为搭档，蒋煜和黎玥自动搭档，下午大课间的时候，他们四个人每天都在广播室集合，一起排练写词串词。

晚会开始前第五天晚上，蒋煜一身西装衬衫，黎玥一身齐膝白色礼服短裙，站在学校的大舞台上，他第一次像个大人一样，在心底许下了愿望。

只是，晚会开始的当天蒋煜并没有和黎玥并肩站在舞台上，彩排结束的第二天黎玥收到了英语竞赛省赛的通知，并且在当天晚上出发去了省里。

代替黎玥上场的是理科班学习委员于阳，黎玥参加完复赛，带队老师提议大家可以在省城转一转，黎玥说想家想先回，于是她和另一个着急回家的老师，一起赶回了西州。

黎玥赶到西州一中的时候，最后一个歌曲合唱刚开始，她站在后排的位置看着台上蒋煜和于阳报幕结束，往后台走去。

距离隔的很远，却看得异常清楚。

歌曲结束的时候，黎玥正打算悄悄离开舞台，另外两位主持人上场，宣布晚会最后一个项目，大家可以上去把自己手里的花送给今晚最喜欢的节目。

表演节目的人站在中央，蒋煜作为主持人站在一旁，陆陆续续上场的同学却有不少人把手里的花递给了蒋煜。

蒋煜礼貌地拒绝“同学，送错了，演员在那边。”

有个学妹大胆地说“就要送你，你可是我们一中一枝花。”

晚会结束，蒋煜捧着一捧花无奈地笑挂在脸上，大刘和赵欣欣就一枝花的外号调侃了一晚上，黎玥也跟着乐。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从这段记忆里回过神来，黎玥嘴角还带着回忆里的笑，想起什么问道“听大刘说，你那晚还闹脾气了？”

“算不上，就是被老谢训了一顿。”

“那你为什么明知道要挨训，也不穿西装上台？”黎玥一脸诚挚地问。

蒋煜凝视了黎玥许久，找了个理由“太热了，不想穿。”

“那你排练的时候，不热吗？”黎玥又是一脸纯真的表情。

排练的时候，站在旁边的人是你啊，蒋煜看着她清透的眼神，最终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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