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屋外，小朱还没有回来。

沈凌霜翻开手上的话本，沉浸进去。

这个话本讲的是鬼怪，由多个故事串联在一起，沈凌霜看完两个小故事，小朱才提着食盒回来。

沈凌霜一看到小朱，便知道她哭了。

小朱的眼眶红红的，瞟了沈凌霜一眼，安静地将食盒里的糕点摆在桌上。

“怎么了？”沈凌霜问。

“…他来找我，说了一些话，所以回来晚了。”小朱用一贯的语气说着，只是喉咙里还有些哽咽没有压住。

沈凌霜没有说话，给小朱倒了杯茶，“外面冷，喝了暖暖身子。”

小朱默默接过，拢在手心里，感受着茶水里冒出的热气，低头发呆。

沈凌霜没有去打扰，过了会，小朱说：“公主，你人真好。”

沈凌霜看向她，微微一笑：“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说一下，谢谢公主，把我当成妹妹一样照顾，我却只会惹祸。”

“你又这样说。”沈凌霜道：“不许再这样说，你很好，你帮了我许多。”

小朱抹了抹泪，点点头，“以后我都会陪在公主身边，一辈子。”

“你就这么把你父母抛下了？”沈凌霜笑问。

“不是，但是我会一直陪着公主，您到哪我就到哪。”

沈凌霜点点头，“好，以后有我一口饭，也有你一口饭，我们一起往前冲！”

沈凌霜给小朱拾了块桂花糕，亲手喂到她嘴边，见小朱吃了，沈凌霜才放心许多，“这几天是不是不怎么吃过东西？”

小朱心虚没回答。

沈凌霜冷下脸色，“今天中午，跟我一起用膳。”

小朱嘿嘿一笑，满口答应。

伦珠一连几天都很晚回来，沈凌霜睡熟了伦珠才轻手轻脚回来，给沈凌霜盖好被子，然后自己才睡下。

这样忙了很久，伦珠才有空带沈凌霜到僰城外的一座山中去，这里的山从山脚下就被人包围着，易守难攻的地势，有的人会选择这样的深山占山为王，收养兵马操练，培养自己的一方势力，如果被朝廷看到，必会派兵围剿。

与山匪不同的是，这是伦珠自己养的家兵，跟琰国士兵一样强壮，训练有素。

阿古木就是带兵的人。

他在练兵这件事上深受器重，又因性格原因，很受将士喜欢，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阿古木见伦珠带着沈凌霜过来，目露诧异，又听说外来加入的那一千多人都是沈凌霜的部下，越发惊讶了，看了沈凌霜好一会。

直到伦珠警告地看了阿古木一眼，阿古木才收回视线。

这片山区很大，沈凌霜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伦珠能在西南有那么大的势力，说话能有分量，看来全部都是自己挣来的。

沈凌霜当天选了三十多人出来，其中两个叫阮辉、陈忠的人还不错，看起来比较有领导能力，也很机智，伦珠告诉了他们与已经在京的同党如何取得联系，剩下的，沈凌霜又告诉他们务必以查到当年沈将军的卷宗为首要任务。

这一些事做下来，就像放长线入水，到底有什么样的成果，在鱼钩没有浮出水面时，不会知道。

到底没有亲临京城，沈凌霜悬着的心七上八下，她问：“我是不是应该回去京城，毕竟明面上我是公主，可以进入皇宫，然后里应外合，做事情比较方便。”

“夫人，你忘了我说的吗？京城太危险，还是再等等吧。”

沈凌霜点点头，“之前重叔跟我说过，明年四月是琰国迎接外国朝贺的日子，我们是不是也要去？”

伦珠点点头，“对，到时候回去，正值各国使节入京，声势浩大，没有人敢对我们下手，到时候我陪夫人回去。”

沈凌霜点点头，抱着期望道：“如果我们能在那之前找到真相就更好了。”

伦珠安抚道：“会的，还有几个月时间，到时候我们多在京城待一段时间，一定能找出凶手。”

沈凌霜笑了笑，主动牵上伦珠的手，“这里空气好，我们走一走再回去吧。”

伦珠点点头，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系在沈凌霜身上，沈凌霜一愣，“我不冷。”

伦珠坚持系上，“等感到冷了就迟了，女子不能受凉，不然体弱，容易腹痛。”

沈凌霜的脸红了红。

他们走的路很僻静，远离练兵的地方，四周静谧，偶尔路边会有几棵梅树，两个人就会停下欣赏一番。

无论沈凌霜何时回头，伦珠都带着温暖的笑眼看着她。

京城的眼线在紧锣密鼓地查探着线索，除了陈百升，李融也被列在内。

根据搜集来的可靠消息，关于沈父的卷宗确实藏在皇宫内阁大库，要潜入深宫难如登天，胡副统领自从上次放了沈凌霜偷溜出宫，已经加强了各种警戒，设立了更多的值守位置。

而李融也并没有在京城，如今琰国一片安宁，可李融却反常地自请领命去镇守边关，说是新春佳节即将来到，恐边疆的蛮夷伺机来犯，提前防范于未然。

琰帝还因此高兴了许久，说自己得了一员忠心耿耿的猛将，宁可抛下与家人团聚的机会，也要去苦寒之地守护琰国，连带着李融的姐姐皇后娘娘都越发受宠。

期间，沈凌霜很多次都坐不住，还是被伦珠耐心劝下来，这么多年，这么多人力，不能因为一时之急而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沈凌霜只好等着，一直就等到了新岁。

庆新岁的喜悦感染了整个僰城，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街头巷尾已经有小儿扎堆在放着鞭炮，你追我赶，充满童趣。

伯府处处贴着窗花，沈凌霜坐在案桌上，自己剪着，又丑又奇怪，但还是被伦珠拿走贴在了窗户上，沈凌霜剪完窗花，又打算刻桃符，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伦珠，沈凌霜想到了要刻的字，一直刻了一个上午，才将‘天长地久’四个字刻得勉强能看，在木头上刻字与沾墨水在宣纸上写字不同。

沈凌霜对成品还算满意，刻好了就收好，余光却瞥见伦珠在偷偷看着，沈凌霜奇怪，伦珠见自己被发现，立刻就委屈着：“夫人，你手里的东西，不是给我的吗？”

沈凌霜已经将桃符放进了怀里，这会儿掏出手，倒是有意逗逗伦珠，便道：“什么东西，没有啊。”

“难为我对夫人一片情深，竟然是错付了，夫人没有礼物给我，我却有。”

沈凌霜不禁好奇问：“什么礼物？”

只见伦珠从袖口掏出一枚兔子形状的香囊，佐以翡翠与流苏，香囊呈红色，非常喜庆可爱，沈凌霜正欲接过，却被伦珠收回，“夫人，要礼尚往来。”

说着，伦珠居然还伸出手，沈凌霜见状不禁笑了笑，本来这桃符就是想今日晚上一家人用过团圆饭后给的，只是有人撒娇手段厉害，只能现在给了。

沈凌霜取出才放进怀里没一会的桃符，递给伦珠，很滑稽地两个人一人拽住东西的一点边边，互相交换，都怕对方反悔。

沈凌霜这才看清香囊背面还绣着一对鸳鸯，亲密交颈，仿佛互相舔砥。

伦珠也正盯着桃符上刻的字，手指缓缓抚摸过‘天长地久’四个字。

两个人相视一笑。

下午，祭拜过祖先天地，一家人都围坐在红木桌前，吃着团圆饭。

沈凌霜看了看伦珠，又看了看伦珠的爹，不由觉得好笑，她好像还没问过伦珠，为什么要一直带着面具，明明伦珠很好看，为什么却不让人见到，包括她应该要叫爹爹的府主，难不成伦珠要一辈子都带着面具吗？

抱着这个疑问，沈凌霜吃饱喝足，一直回到了卧房，让小朱下去用饭，然后才问伦珠。

伦珠听到这个问题，笑了笑，回答她：“这是我们僰人的风俗，非所爱之人不能窥探，之前也有很多僰人会同我和父亲一样，从小带着面具，除了父母，只给自己的爱人看，以示忠诚，只是后来越来越少。”

沈凌霜点点头，“也就是说爹的脸只有娘见过了？”

伦珠道：“是的。”

“那你呢？”沈凌霜这样问，心里也是十分肯定伦珠只给她见过。

伦珠眼神闪了闪，没有预料到沈凌霜会问这个问题，伦珠一时没有回答上，沈凌霜看着伦珠欲语还休的样子，惊讶道：“你还给谁见过？”

说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伦珠赶紧道：“夫人，我长大以来，除了母亲，异性里只给你看过。”

“哦。”沈凌霜转过身子，往榻边一坐，“你一个人守夜吧，我先睡了。”

伦珠赶紧上前，“夫人，莫生气，我解释还不成吗？”

沈凌霜看着伦珠，等着他说下去。

伦珠慢慢将之前月芽庄上山寻药草的事情说出来，“夫人，我只是想跟他斗一下，看看他到底伤的如何，没想到就与他一起跌下悬崖，不小心面具就丢了。”

伦珠小心翼翼看着沈凌霜，“夫人，这个真的不是我的错，我也没想到。”

沈凌霜原本听伦珠讲到一半，就已经预料到是被重无烟看到了，又听伦珠说，重无烟第一眼见他，便说他像个女人，此刻不由噗呲一笑。

见伦珠一愣，沈凌霜道：“他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