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菜菜发出了几乎不似人声的惨叫。她刚才满脑子还想着要抢回裁纸刀，眼角余光看见奈美的左手抬起来，没有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到左侧脖子一阵剧痛。短短数秒的时间里，奈美挥动了几次手？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好疼、好疼啊！！

鲜血像是喷泉一样飞溅出来，仿佛漫天洒落的血雨。这就是她想象中的场景，可这不是奈美的血，是她的血！！菜菜本能地捂住自己的伤口，然而鲜血依然像泉水似的往外涌，根本不可能止住。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低头看向自己浑身被鲜血浸透的衣物，和身下迅速积起的汩汩血泊。

程思宁丢掉了剪刀，疲惫地坐在了旁边。她没有再去关注菜菜，因为她知道，对方已经没有力量再反抗了。她低着头，把脑袋埋在双膝之间，不愿意抬头再看哪怕一眼。因为不用看她也知道，此时此刻的场景到底会有多么可怕、多么血腥。

尽管她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也知道系统会给她开启紧急保护状态，把血色全部变成雪色，尽量降低视觉冲击——可她还是不愿意看，更不想看那个正在自己的鲜血里挣扎的少女。

是的，她终于成功地完成了这次任务，但她的心里却意外的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可能是她代入奈美的角色太深了吧，总觉得这和之前来自陌生人的恶意完全不同。凶手是奈美的朋友，朋友之间互相伤害，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经委托人评估，本次委托任务圆满完成，宿主得到的评价为S。基于隐藏任务的进度达到100%、S的评价等级和托底失败任务的奖励，宿主将得到六倍奖励，以及与委托人共享特殊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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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脸色苍白的少女突兀地出现在正在挣扎的菜菜身边。她穿着佐世保小学的校服，梳着整齐的头发，赤着双脚，漂浮在粘稠的血泊上方，低着头凝视正在喊痛的少女。她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在鲜血中挣扎的少女因为失血过多渐渐陷入了昏迷，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脸上满是迷惘。

“我们明明已经不是朋友了。”她低声喃喃，“可是，看着你像我一样死掉，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呢？”

程思宁抬起头，望向真正的奈美，闷闷地回答道：“因为我们是正常的人类，和她不一样。”

奈美仿佛恍然大悟，转身来到她身边坐下来：“姐姐，你说得对。她是她，我是我。我现在很讨厌她，也非常恨她。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她也像我一样死得那么痛苦。我只希望她这样的坏孩子能得到惩罚。”

程思宁拍了拍她的肩。以她对本国法律的了解，十一二岁的未成年罪犯肯定是得不到惩罚的，扶桑国也只会判得更轻。说不定现实当中，菜菜早就已经隐姓埋名，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她可以拥有多姿多彩的生活，她可以工作，可以组建家庭——法律却没想过，她残忍地断送了另外一个女孩子的美好未来。她根本不是冲动，而是蓄意谋杀。

“姐姐，你真厉害呀，反击的动作比男孩子还帅！手疼吗？我看看你的伤口。”奈美小心翼翼地托起那只伤可见骨的右手掌，认真地吹了吹。她吹的气有些寒冷，却像是有奇特的魔力，瞬间就让掌心里的伤口愈合了。

“太好啦。”小姑娘开心地笑起来，牵起了已经变回本体的程思宁，转身离开了教室。在她们身后，鲜血满地的教室慢慢地化成了飞灰，熟悉的学校也成为了虚无的影子。只有她们俩是真实的，迎着炽烈的阳光向着太阳缓步走去。

阳光渐冷，明亮刺眼的太阳似乎变成了一道跳动的火焰。她们则像是扑向火光的飞蛾，落入了冰冷的焰火中央。光明褪去，眼前瞬间变成一片黑暗。在城市五颜六色的霓虹倒映下，夜空孤悬着一轮冷月。即使是看似热闹无比的繁华都市，在深深的夜色中，也显得黯然冷寂。

一大一小牵着手，浮在半空中，俯视着脚底繁华的都市。深夜里的都市，车流仍是川流不息，许多地方依然传来说笑的人声。奈美有些惘然：“姐姐，这就是东京吧？我看到东京塔啦。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东京呢。”

“我也是。”程思宁说。

“菜菜原来在这里啊。”奈美嘟哝着，握紧程思宁的手，往地面一个地铁站俯冲而去。

一位妆容精致的女性提着手包，行色匆匆地进入了地铁站内。她染着时髦的棕色头发，长长的空气刘海微微遮住了眼睛，看上去和许多普通的上班族女性没有任何区别。地铁站已经开始广播，告诉乘客们末班车还有几分钟就到了，请抓紧时间。女性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站台上。

站台上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彼此之间都相隔很远。女性松了口气，随意选了一个地方站定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女性皱了皱眉头，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看见上面竟然拨打了“110”，还以为是误触，马上按掉了。

可是下一秒，手机又自动拨打了“110”。女性立刻按掉，但手机又一次自动拨打起来，就像是被什么奇怪的病毒控制住了似的。她满脸恼怒，情绪差点失控，恨不得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可周围到底还有其他人，于是她只能咬牙切齿地一遍一遍按掉电话。

“菜菜，为什么不让我报警呢？”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我早就该报警啦！还有，你包里装着什么呀？怎么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呢？”

女性怔住了，循声回过头，骇然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位熟悉的少女。是的，很熟悉，熟悉到她几乎是立刻低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奈美”。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对方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奈美呀。”少女笑弯了眼。

女性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她，忽然也笑了起来，看上去格外甜美：“可奈美不是死了吗？被我杀了呀。”她的声音很轻，音调上扬，仿佛提到这件事就能让她感到非常愉悦。是的，她确实很愉悦。多年来，她无数次回味着奈美死去的那一幕幕，比任何事情都能让她感觉到快乐。

“是呀，我确实被你杀掉了。可是你这个坏孩子没有得到惩罚，所以我又来啦。”奈美说，神色倒是比面前的菜菜还轻松。“菜菜，你好像又干坏事了。要是你主动去警察局接受惩罚，我们之间的仇恨就一笔勾销好不好？”

“……如果，我说不呢？”

“好吧。”

手机忽然飞出了菜菜的手掌，里面的110已经拨通了。接线员在对面开始说话，奈美飘到空中，对着手机说：“喂喂，是警察局吗？我发现一个女人，包里好像藏着……”

菜菜瞬间失去了从容，从喉咙底挤出一声嘶喊，仿佛捕猎的凶兽一般猛地扑了出去，想要把她的手机抢回来。可是，她似乎有些用力过猛，脚不小心绊到了什么，竟然踉踉跄跄地掉下了站台。

“轰隆轰隆”，在几个目睹这一幕的乘客的尖叫声中，地铁已经进站了——

这时候，站台上安装的电子屏幕开始播报新闻：“紧急新闻，十分钟前，警方在东京足立区某公寓内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疑为他杀。凶手带走了受害人的部分肢体……目前警方正在追查该男性的女友，此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如果有人发现照片中这位女性，请立即报警……”

奈美化作炎热的夜风，带着程思宁离开了这座陌生的都市。她们越过茫茫的海洋，回到了彼岸的小城镇里。虽然已是深夜，但那座熟悉的老房子里依然亮着灯光，仿佛在等待着她们归来。

满头银发的老人正拿着抹布，仔细地擦拭着家里的佛龛和佛龛边放着的照片。

“笃郎结婚了，孩子他妈，你应该能放心了吧。我也终于放心了，他一直说要去找那个女人……我总担心他干出什么事来。现在好了，有他的妻子约束，以后再有了孩子，他肯定就老实了，不会再异想天开了。”

“孩子他妈，你在那边有奈美陪着吧。现在我都已经是个孤孤单单的老头子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呢？”

照片内，年轻的妻子笑得很灿烂，旁边的女儿也依旧笑弯了眼睛。老人眼眶微红，跪坐下来，久久没有出声。忽然，从打开的窗户外吹来一阵温柔的风，调皮地吹起了老人银白的头发。

“爸爸，我回来啦，我陪着您呀。”无声的呢喃缭绕在年老孤独的父亲身边。

在模糊的泪眼中，老人仿佛看见照片里的女儿笑得更开心了。他老泪纵横，捧起了两张照片，泪水滴落在妻子和女儿的脸上：“我不会原谅的，永远不会原谅的。我这一辈子，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啊。如果我原谅了，怎么有脸面去见你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参考的原案件：日本佐世保小学女童杀人事件。据说是当时日本年龄最小的杀人犯。

现实当中，她没有得到惩罚，希望在小说中可以惩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