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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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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行人摸到了一块石头,追着囚车一把掷进笼子里,击中了一个俘虏的脑门,那人啊的惨叫了一声,鲜红的血顿时顺着额头淌下来。

苏毅澜想起了自己也曾关进过这样的笼子里,不免恻然,“公子,那些人为什么那么恨他们?”

一阵冷风从掀开的帘缝卷进来,刀刮似的,白抚疏打了个哆嗦,手一松放下帘子,语调平淡:“他们是敌人,杀了咱们的百姓,自然恨。”

外面的怒骂声渐渐远去,苏毅澜睁着一双大眼睛,默然看着公子,心里第一次对阿爹说的话产生了怀疑。

嘈杂的队伍不多时便过去了,马车重又辘辘前行。

美丽高贵的太子妃对白抚疏甚是疼爱,苏毅澜看得出来,白抚疏跟太子妃很亲近。每回只要那边派了人来接,都挺乐意去,也不像在府里跟长辈相处时那般不言不语。

虽然太子妃和蔼可亲,不过白抚疏的表哥,年长白抚疏半岁的燕王杨穆乃,脾气却坏得很。

苏毅澜跟白抚疏来过几次太子府,亲眼见过他发脾气,将府里庶出兄弟养的一只两个月大,黄白相间的小狗活活踢死了。

还有一次,一个小丫鬟被打的浑身是血趴在院子里,杨穆乃仍不解气,叫了人来,要将小丫鬟抬走投井。还好白抚疏劝下了他,救了那丫鬟一命。自那以后,苏毅澜见了燕王就想绕道走。

是夜,他们留宿在太子府,因还未到入睡时分,又在外为客,白抚疏也没了读书的任务,主仆俩便有些无聊。二人见屋内靠墙摆着一个黄褐色的小口陶罐,罐子上凹凸的鱼鸟图案雕得栩栩如生,便都好奇地凑过去打量。

“这个……大概是酒罐罢。”白抚疏观察了一下,便伸手抓着盖子,稍稍使力拨开了它,果然,一股馥郁芬芳的酒香登时窜了出来。

主仆俩挨着脑袋,探头往里瞧,罐子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只有浓厚的酒香直窜鼻尖。

到底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白抚疏看了看酒罐,又转头透过纱帘看了一眼外间屋子,见两个侍候的丫鬟还在那里候着,便吩咐她们退下,而后关上了外屋的木门。

“雨墨,你想尝尝吗?”

苏毅澜望着公子,心里一百个愿意,嘴上却没敢表露。

白抚疏看见他的小书童摇头的同时,脸上的神情却含着几分激动和期待,觉得甚是好笑。

他往桌案上扫了一圈,又转身掀帘子去了外间,未几,不知从哪摸到了一个白玉酒杯进来。

“公子,您先喝。”

酒在灯光的映照下橙黄清亮,像温润的琥珀。苏毅澜望着白玉杯里的液体,轻轻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白抚疏将酒举到眼前,却并没有急着喝,而是将杯子凑近鼻尖闻了闻,而后才斯文地抿下一小口。

味道有些怪,有点香甜,又有些微辣呛人。

“好喝吧?”苏毅澜歪着小脑袋瓜,有点跃跃欲试。

白抚疏对着他微微摇头,稍顿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苏毅澜正口渴,就着公子递过来的杯子,不知轻重地“咕咚”灌下了一大口,呛的一个劲咳嗽,喉咙里顿时火辣辣的,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一言难尽。

“哈哈哈哈!还喝吗?”白抚疏看着他,难得地大笑了起来。

虽被呛到,但苏毅澜似乎天生对酒有一种喜爱,见公子笑的开心,胆子也壮了不少,使劲点了一下头,“喝!”

主仆二人对望了一眼,又继续倒酒。

这酒后劲十足,三两杯下肚,酒劲就上来了,苏毅澜的小脸上腾起两朵红晕,晕晕乎乎地对着他家公子一个劲傻笑。

白抚疏则感到头昏,双脚像踩在棉絮上一样轻飘飘,不消一会儿,整个人就歪倒在床上。苏毅澜见公子躺倒,也傻笑着,稀里糊涂地爬到他身侧胡乱躺下,很快屋子里就响起细微的呼吸声。

翌日一早,主仆俩还在甜梦中,绛红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杨穆乃走了进来,他最近用腻了自己的仆从,看中了表弟带来的小书童,想要了来侍奉自己,一早就起来亲自找白抚疏来了。

一路上他都在想,如何才能让白抚疏依了他。

此时进到卧室,见主仆俩歪在床上睡得正香,被子半盖半不盖,外衣也未脱,房里还飘着淡淡的酒香,顿时明白了什么。

杨穆乃大呼小叫地推醒了他们,并要挟白抚疏,须得将小书童留在太子府,否则就告发他俩偷喝酒的事。

白抚疏自然不肯答应。

太子妃刚起,知晓了事情经过后,并未如儿子所愿去责罚他们,只转头训斥起两个丫鬟,“那花雕酒摆屋里也不知收拾走,怎么伺候公子的?”

又温柔地拉过抚疏,“疏儿,昨夜饮了酒,难受么?姨母让人给你弄碗莲子百合羹来……”

“母妃太偏心了!”杨穆乃再也忍不住,打断了母亲的话,跺着脚哭喊起来,”究竟谁是您亲儿子啊?什么都护着抚疏!”

“乃儿。”太子妃头疼地看着宝贝儿子,“你想怎么样啊?”

杨穆乃一指苏毅澜,“把这书童留下来,让孩儿玩几天!”

屋里一静。

苏毅澜紧张地看向身旁的公子,意识到失礼了,又连忙低下头。

一只小手伸过来,紧紧拽住了他,白抚疏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声不吭的盯着他的表哥。

太子妃看了一眼主仆俩,示意丫鬟们把他俩送回屋去,又温声叮嘱说外面风大,让白抚疏多穿件衣服。

苏毅澜就这样被公子牵着出了屋,人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又传出了燕王的哭闹声。

自那以后,白抚疏不再让苏毅澜跟去,改让福顺跟随侍候了。

眨眼就过了新年。

几场春雨过后,白府背靠的百岩山上开出了各种野花,姹紫嫣红染就一片山坡。山脚下有一条蜿蜒的小路绕过院墙可以直通往山顶。

这日午后,八岁的苏毅澜悠然地行走在山林之中。

他的小脸上已经长出了几分肉,面色较之前红润了许多,连个子也拔高了些,不再似刚来时那般瘦小。

百岩山平时来的人少,山中草木极其茂盛。苏毅澜不时拨开碧绿的草丛,摘下一枝或红或紫的野花,不多时手上便握了一大把。

午时白抚疏无意中提了一嘴,说曾经随母亲去后山踏青赏游,见到许多野花,母亲喜爱之极,亲自采了一大束回家。苏毅澜听了就自告奋勇,说要为公子采一束这样的野花,换掉花瓶里那已经插了两日的月季。

春天的雨说来就来,刚才还阳光明媚,这会儿却毫无征兆地开始下雨,稀稀拉拉的小雨转眼间已经变成了豆大的雨滴,大有瓢泼之势。

苏毅澜折身就往山下冲。

密集的雨点夹着风迎面扫来,眼见离山脚还有挺长一段路,狂跑了几步后,余光瞥见左面不远处立着一个守林人留下的茅草泥墙小屋,想都没想就飞速奔了过去。

草屋的门被“嘭”的一声推开,两个男人脱得一丝未挂,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粗重地喘息着紧紧缠在一起,听到响声仿佛定格住,同时望向了门口。

苏毅澜进了茅屋,立时发现了里面的男子。这两人他还都认得,管家白鲤和白府的家丁富安。

孩子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张,有些惊愕又有些懵懂地看着床上二人,愕然片刻后,一边后退,一边结结巴巴道:“管家,小的躲…躲雨,小的先…先走了。”

说完一躬身,也不等对方说话,慌慌张张调头就往门外跑。

到了门口脚却被一张矮凳绊到,一个踉跄,苏毅澜整个人往前摔下去,额头磕到木门,发出“咚”的一声响,手里的花散了一地。

“雨墨!”管家已套上衣服下床,敞着胸,趋身上前,一把抓住孩子瘦弱的肩,将他提了起来,“别急着走,你方才看见了什么?”

苏毅澜惶恐地仰起头。

管家面色阴沉,眼里露着寒光。

感到了危险的迫近,苏毅澜身体紧绷,小脑袋瓜飞速地转了一圈,战战兢兢地说道:“雨,雨墨方才什么也没有看到,这屋里只雨墨一人在躲雨,公子吩咐小的来后山采花,公子等着呢,小的先,先走了。”

白鲤双眼紧盯着他,片刻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缓了神态,松开了手。

苏毅澜顾不得捡地上的花,飞快逃出了屋子,他跑的十分狼狈,连滚带爬的在大雨中下了山。

富安披衣下床,来到白鲤身后,下巴抵在他肩上,担心道:“怎么办?他能真的不与旁人说?”

管家低头系着腰带,阴沉着脸,半晌,说了一句:“先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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