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归走出医院，迎面吹来的风很和煦。

曾几何时他一度陷入迷茫，到头来却发现无忧无虑，漂泊不定的生活愈发舒适。他不明白拼命地披星戴月是否存在价值，也不明白成败究极意义何在。

没有必要功利地活着，也没有纯粹地热爱。这个世界，在这片土地的法则中，或许奔着目标，用最热爱的一切完成它，就是一个极好的姿态。

对于他来说，这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保送的专业是北大化学项目，估计，以后就得和各种论文打交道了。以前主要都是在阳光下跑着，一下子全身心回到笔墨，回到实验室，回到电脑，对于他来说着实不适应。

不过日子还早着，他还有两个多月。

打开支付宝，本想着打车，却发现…没钱了。

钻戒花掉了他大量的积蓄。国家队是他唯一的收入来源，现在基本无法回归了，以后也没有工资了。这对于一个刚毕业的高中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但对于拿奖金当工资，自食其力长大的游归自己，还是有些烧脑。

他自认不自卑，但总不能又找尘醉要钱吧？这样就真变成废人了。

搞钱…

尘醉回到古宅，想喊孙呈和陈夏，却发现他们没回来。

一个男声传来：“你现在已经完成了最初的初衷，他们也该退休了。”

尘醉心中一惊，但很快猜到声音的主人，面色舒缓下来。

“陈伯？”

陈峰苦笑着：“我看着就这么老吗？我实际比你孙叔叔还年轻呢。”

“这样的吗？”尘醉低笑着，“那我叫你陈哥？”

“那倒不用。”陈峰清了清嗓子。和尘醉单独地谈话，这是第二次。他们认识以来就没怎么正面说过话，以前更像是医生和患者，或是保镖。至少忙来忙去的，陈峰也就自认了。

“以后你有什么事儿就找我。”陈峰道，“有些事也不该瞒你。孙呈和陈夏是国外心理学专家你知道吗？”

“啊？”尘醉面露吃惊之色。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司机和保姆阿姨，是心理学专家。

“对。司机和保姆本来就不是本职工作，你自己回忆回忆就明白了。他们不是尘家真正的管家，我也不是。”

“我除了帮你对接以外，你以后有关身份上如果出现差错都可以找我。”

“嗯嗯。”尘醉点点头，“那你是专门干这个的？”

“我…”陈峰想说什么却发现，这个尘家小姐，好像真有点难沟通。他可清楚记得当初和国外对接的时候说过，可以改善成女生性格的，她这是没变？这样说话不怕以后到社会里被人揍吗？

郁闷地点点头，他也供认不讳：“我就是干这行的，但你，身份信息不以跨性别为由做变更，直接改的，你是第一个。”

“哦。”尘醉点点头，“叔叔，那我爸有让你跟我交代什么吗？”

尘醉也不觉得有什么震惊的地方。陈峰既然能对接这样的手术，再加上尘家背后的基业，想改估计也不是不可能，按照她刚回国得知的，还有境外医疗机构的插手，这件事必然是水到渠成。

她小时候很粘尘剑，长大了以后没有那么亲近了，反倒曾经有些抵触的父亲开始粘她了。也估计是没有过真正的女儿——自己小时候他想要儿子，长大一点后又是不男不女的状态，他也模棱两可；真正有个女儿的时候，女儿已经成年了，虽然长得可爱，但也女大不中留了。

还是挺可怜的。不过比可爱，其实尘烟也挺可爱的。自从上次见到尘烟后，尘醉就没看到他了。有空回去看看他和老妈吧。至于张如烟，童年时陪她得多，而且移植都把她当女儿养的，虽说后来见的少了，但无论是男是女，还是小时候亦或现在，尘醉都很粘她。张如烟是典型的年轻型，今年估计都快奔四十五了，仍旧年轻得跟小姑娘一样，甚至紧跟潮流，什么日系纯欲都毫无违和感。

尘醉的甜美，源自于谁不多说。盐？有可能来自尘剑年轻时极有轮廓的脸，也有可能同样来自张如烟。

陈峰看了看她：“你爸？他让我跟你说，你的钱和他的平时生活的那张卡已经断了。古宅会过户到你名下，以后想要房子啊车啊，要么得他同意，要么自己赚钱买。”

尘醉嘟囔着小嘴：“什么嘛，断生活费啊。”

她自己积蓄也不多啊。除了那套公寓出租的几十万来着，自己就没钱了。车子肯定没有，她也不感兴趣；房子闲置的有很多，但估计都不是自己名下的。

不是爸爸的小棉袄了，呜呜呜。

她不仅得养自己，还想养游归啊。两个人以后在外地买个像样点的房子也要不少钱，还要交大城市的税。自从温城没落后，税可谓相当便宜。尘醉不知道的是，所谓的生活卡里她经常花的钱，就是尘家几个开在温城的小厂子流水每年弄到的钱。再加上温城又开始扶持本地产业，可谓是又让尘剑赚到一把小钱。

零花钱。

“你跟他说，我生气了。”尘醉丧着脸，就往楼上走，“你走吧，谢谢你专门跑一趟。”

陈峰也没多停留，也没生气，就只是尴尬地笑笑，打开门就朝着大门外走去。他打开手机写了几条消息，不知道有没有发给尘剑。

尘醉打开卧室门。打起空调，就扑倒在床上。尘醉心里，很难受。

过了不长也不短的一段时间，叮咚的消息声响起。尘醉的手机还没换到最新款，系统也没升级，单单调调的锁屏墙纸很乏味。好在以前的版本各种开源免越狱的优化软件都还在，粉粉嫩嫩的壁纸可谓从小用到大。

出乎意料，尘剑给她私信了。猛的鲤鱼打挺似地翻过身，尘剑给她发的很简单。

“别说爸不要你了，十万打你卡里了，不能给多。”

“再跟你说个事儿，你的身价保守有上百亿，就别不知足了。”

第一句话还好，意料之中，本想小小傲娇一番，第二句却令她瞠目结舌。

尘家的事儿她从小就没掺和，更没领略过，只是知道自家老爹有钱，有很多，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值钱。

这…

激动过后尘醉发现问题所在—身价能当钱花吗？不能啊。

还得找个正经工作。现在年轻人都干啥呢。

高考成绩还没出，百无聊赖也不是个事儿，还增加开销。

等等…高考？

当个家教好像还挺不错的，自己也算挺优秀的吧？一中一班出身，这也够看的，教教学弟学妹，这钱赚的舒适。

把自己简历投在相关平台上，她有点饿了，下楼找东西吃，这样偷摸摸的习惯还是没变。

变成女生胃口反而变大了，可能是因为体虚。这样的小身板，啥都顶不住。想着，尘醉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什么啊，自己怎么越来越变态了。果然，好色是天性，以前自己还是男生的时候果真没放开过。

但好自己男朋友的色，还是很纯洁的。她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自己了。

整个世界都是这样美好，至少她不是因为色爱上游归，现在身边的人也都是这样。因为有共同走过的岁月，所以有了情愫，而不是有所目的，有所贪图，有所觊觎。

暗淡的岁月彻底过去了。

尘醉从游归那里带回了一些中午吃剩下的食材，大乱炖，配了点米饭。坐在餐桌前，她给何月薇通了个视频电话。

“这么快就想我了。”另一边，何月薇坐在书桌前，“怎么不关心关心你家游归呢。”

尘醉扒了一口米饭道：“你吃醋了？”

“我是吃醋啊。”何月薇笑意嫣然，眼中还流露着回忆，“话说，你好久没有主动关心过我了。我和你，才是在一起最久的吧。”

这是第十二年了。尘醉也有些怅然——或许，自己若是个正常的男孩，真的会选择她。

“做姐妹也挺好的。”尘醉安慰道，有些愧疚，“回头帮你找个北大的大帅哥。”

“这么有自信？”何月薇看了看屏幕，“你报的北大文学系，文学系的帅哥，啧啧啧，品味真高。”

“你在干嘛，这么开心。”

可不是吗，何月薇句句话中都带着起伏，明显的笑意。

“被你发现了。”何月薇大笑出声，那样子着实不怎么淑女，“我接到戏了，和王导的戏。”

王导？这名字听在尘醉耳中有点耳熟。导演吗？何月薇这么快就能拍戏了？

“你怎么这么笨呐。王鑫导演，那可是老戏骨了。没想到没想到，我投的简历居然被看到了！我本来以为像我这种名不见经穿的，等到毕业都接不到一部戏呢。”

尘醉好奇地问道：“什么戏啊，电影嘛？”

何月薇点点头，眼中的激动怎么也掩盖不住：“虽然是个配角，但剧本真的很好，是成长主题的电影，挺有深度的。趁着这次机会，还能好好打磨演技，多棒啊！”

看着激动的少女，尘醉同样面露欣喜之色。说长道短几句，也就挂了。在海南的时候，李怀安就说了自己志愿报的是人大和政法的法学系。他虽然皮了点，但也是从四中出来的尖子生，大概率会进其中一所。反正都是985，无所谓的。

他多学学法，和别人斗嘴被打了还可以维权。

四人都有了去处，真好。

回到房间，打开平台。已经有不少人接下了单子。尘醉一一浏览，目光停留在一个单子上。

提前学高三全部内容加复习冲刺，薪资可谈，准高三生。

现在都这么卷的吗。尘醉暗叹。虽然说竞争激烈，但他们这一届一班可谓相当摆烂，就看高考成绩如何了。

详细地看了看具体内容。包吃，可包住，每天工作六小时，日结2000，可谈。一周三休，三周到五周。

这待遇，相当好啊。尘醉还是很震惊的，不过对于这个单子也是相当满意。她生活自理能力有，但却不多，也懒得动。在别人家里面住，小时候尘醉最喜欢了，以前经常到何月薇家里。只是多了孙呈不让，还被尘剑说了几次，就没怎么出去了。

日结两千，保守三周九天就是一万八，干家教能有这样收入简直了。

欣喜地接下了这单子，对面很快发来了微信号。是个女生。

对面发来了消息：“姐姐价格满意吗？”

“满意满意。你什么时候开始补课？”

“等你们成绩出了以后吧。你要搬过来吗？”

思索半晌，尘醉给了肯定的回复。

对方发了一个定位。一个高档小区。

“你自己的用品带过来就好，我妈妈人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哈哈我会注意点的。”

苏离点进尘醉的头像。朋友圈里的记录停留在两年前，都是一些很古早的照片了，但能认出就是尘醉本人。苏离还是有点疑惑的。她打听了游归和他身边的很多人，自然包括了那天弹钢琴的尘醉。听说尘醉家里很有钱，怎么感觉很缺钱的样子？

等她来了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