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狼藉。
林浅温坐在马路边上，面前忽然无声出现一双红色高跟鞋。
“怎么不去医院？”容欢俯身，身上有暗香幽幽传来。
林浅温捂着脖子，身上到处都是血迹，看上去很渗人。
“我这样打车去医院，司机估计要疯了，我可不想去派出所。”
容欢弯了弯眉眼，掏出一条素色丝巾为她擦血，碰到伤口时，林浅温小小嘶了声。
容欢的指尖贴着伤口轻轻抚过，狰狞的血肉转瞬愈合，林浅温觉得脖子痒痒的，没一会儿听到容欢说了句“好了”。
林浅温道了谢，小心摸了摸，那上面只剩一条长长的粉色疤痕。
“还是你们厉害啊……是虎店长让你来的么？”
容欢只是笑笑，这时旁边跳出一个黑影，是黑霄来了。
“搞这么惨？”黑猫绕着她走了一圈，啧啧摇头，又对容欢说：“你怎么也来了？”
那边时欲开了车来，容欢已开门坐上副驾驶，林浅温也跟了上去，同他们回到俱乐部。
夜深了，俱乐部里还很热闹，各种样貌的异族自在穿梭其间，在这个无人知晓的隐秘所在自由展露自己的秘密一面。
林浅温浑身血腥，受到了一些瞩目，但也没太多人在意。
她去换了套干净衣服，回来后趴在吧台上等时贯飞，四只手的调酒师汶迦问她要来点什么。
林浅温脸贴在凉凉的大理石桌面，虚虚举了下手：“有没有续命酒，来一杯。”
汶迦递过来一杯浅金色的酒：“续命酒没有，这个或许能让你轻松些。”
林浅温也不问，拿起仰头就喝了下去，清香纯净的味道带着柔和的力量，确实能让人感到平静。
时贯飞从外面回来，见她一个人，问：“其他人呢？”
“蓝石飞和笔灰没跟我一起，十二……”林浅温顿了下，“被他们抓走了。”
黑霄在吧台边角舔着酒，对容欢说：“她是不是在生气？”
容欢看看那张平静的脸，笑说：“不，她在愤怒。”
林浅温给时贯飞讲了今晚发生的事，时贯飞听完后喃喃道：“他来这里干嘛？”
他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拿给林浅温看。
是一张照片，貌似是在很宽敞的会客厅，大桌两旁各坐了人，一边的人明显是西方人模样。他们齐齐扭过头来看向镜头，有的脸上挂着模糊的微笑，有的神情严肃。
“这就是上次交流会的合影，我回去找到的，你仔细看右上角这个。”时贯飞手指着照片一角。
某个座位后面，若即若离地站着一个人，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唇边勾起一道笑意。不知是不是没拍好，眼镜上一片反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眉眼。
这金发，这身形——“没错，就是他。”林浅温跟指认罪犯似的。
“嗯，那就是乌力欧没错了。”时贯飞点头，“能在交流会上出现的不会是什么小人物，我问了，却没人认识他，所以——”
“所以？”
“所以这可能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林浅温若有所思：“他跟谁来？前面这人是谁？”
乌力欧靠近的那个座位上，坐着个黑发黑眸的男人，那人五官深邃，仪态像贵族那样端庄。
时贯飞只是默然地看着照片，而后说：“他是那次来的副代表……没事，这事我会查清楚的。”
林浅温也没多追问，只是说：“我要马上去那个研究所。”
时贯飞知道她担心十二，点点头。蓝石飞和笔灰在赶来的路上，需要等等他们。
林浅温想到一个人，心里很在意，她有些踌躇，最后还是开口问道：“虎店长，你知道一个叫亚斯的人吗？”
“亚斯？”
林浅温描述了一下外貌。
时贯飞回忆了下，说：“有印象，来过俱乐部，但我不认识他，怎么？”
林浅温连忙摆手：“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亚斯不知为何消失了，他看起来认得林浅温手中的宝石，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认识莫伊呢？
林浅温去外面透气了，靠在墙边，依稀能听到楼上酒吧的声响。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电话。
林浅温接起来，那边立马说：“喂，林浅温吗？我是何一远。”
哦，差点忘记他了。
“是我，你们怎么样？”
“我和美美都没事，今晚真是谢谢你了……”
隔着电话，何一远的声音不时要停顿一下，仿佛到现在仍理不清头绪。他想问很多事情，一时却又不知如何问起。
林浅温：“那个女孩叫美美？她是什么动物？”
何一远在那边怔了下，还是如实说了：“是绵羊。”
“？”林浅温确实没想到，“你家搞羊场的？”
“不是，那个……我当宠物养来着……”
何一远在那边絮絮叨叨地解释：“我之前工作压力大，有一阵子在网上看吃播，后来腻了，又去看人家修驴蹄子、剃羊毛什么的，觉得很解压，就突发奇想，也想养一只，以后也能给它剃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林浅温被何一远小小震撼了一把。
何一远说干就干，真就领了只羊回家，然后发现养羊也很费劲，他还为此搬了几次家。虽然也一度想过送人算了，但看着小羊可可爱爱的样子，还是挺不舍的。
哦，对了，他还给小羊取名美羊羊，昵称美美。
期间，他也不忘初心，多次当着美美的面鼓励它多多长毛，自己等着给它剃。后来美美变成人后，回想起曾经在她耳边念叨过无数次的人类语言，终于理解了其中真意。
于是，何一远就成了意图薅光自己羊毛的恶魔，美美一边习惯性地依赖他，一边又时刻警惕，害怕自己的毛在某一天睁开眼就被剃光了。
心理折磨之下，美美跑了。何一远出去找，结果看见一个长着翅膀的怪人把她抓了。
何一远简直要哭了：“都怪我没有发现美美的恐惧……你说她现在这样，我怎么可能还和从前那样对她嘛……”
林浅温扶额，心说你也够离谱的，平时没少凑人耳朵边恶魔低语着要剃人家毛吧，瞧给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林浅温浅显地解释了下动物变成人的缘由，何一远震惊了许久，才说：“那、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也不想看美美痛苦，我不想失去她。”
“不用了，我们人已经够了。”林浅温想了下，还是问：“她的异能是什么？”
“你说那个神奇的能力啊，我知道，她说能和植物沟通……呃，准确来讲，是和草沟通。”
林浅温：“啊？草能说话？”
何一远似乎也不太清楚：“不是说话，是通过其它的方式，好像是植物有电波之类的，美美能感应到它的电波传递，从而达到类似沟通交流的目的。”
“交流了，之后呢？”
“可以让草长得更快更鲜嫩可口！”
“？？？”
何一远大概也知道这多少是有点离谱的，两人在电话里都沉默了几秒。
林浅温打破沉默：“你和她好好待在家吧，我只要能成，一定会为你们留一份的。”
“抱歉，我真的很想帮忙，但可能帮不上……”何一远语气讪讪，“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好。”林浅温应了声，挂断电话。
她明白何一远的不安。找解药这件事充满危险，如果他不出点力，只坐享其成说不过去，别人没有义务把拼命找到的东西送给他，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入队伍，这样不管能帮多少忙，他们都算出了份力。
林浅温抬头看了眼黝黑天际，身边没了熟悉的身影相伴，竟然觉得有些孤寂。
看来她已经离不开这份习惯了。
*
很深的夜里，俱乐部人已经很少了，容欢吞云吐雾，艳美的面容在暖黄的灯光下，像蒙上了年代滤镜，美艳天成。
时贯飞推了杯酒过去：“你好像和那医生走得挺近？”
容欢轻晃酒杯，看着泛起的鲜红涟漪，说：“对。”
“你到底想做什么？别玩过了。”
“呀，瞧你说的，我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哪里在玩了。”
时贯飞侧身看她，轻轻皱眉：“该不会……还是因为那个人吧？”
容欢没说话，懒懒地撑着下巴，任烟雾在指尖缭绕。
时贯飞叹了口气：“都过去那么久了……”
有两百年了吧，漫长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再坚硬的石头也能被水滴穿，却轻易撼动不了一颗脆弱的心，或许是因为当初亲眼目睹的绝望太过深刻。
时贯飞：“作为朋友，我是希望你能放下心结，好好生活的。”
烟雾朦胧中，那双眼隐在其后，染上一抹回忆的神采。良久，她应道：“我不想忘。”
只要牵扯到那个人，容欢的行为举止就变得尤为好猜，时贯飞不免问道：“那个医生很有本事吗？”
他们本土的方法更多，这么多年来容欢不知试了多少，但都没用，一个外国的异族就可以？
时贯飞有句话藏在心里不说，其实他觉得那个人已经死了，根本就救不回来了。
容欢：“总要试一试嘛。”
时贯飞默然不语。
时欲从后面过来，面无表情道：“这里禁止抽烟。”
将烟摁灭，容欢又恢复了往常的轻佻模样，对这个时贯飞捡回来的小家伙娇媚一笑：“抱歉，我忘了。”说着还抬手将时贯飞前面的烟雾挥了挥。
离开的时候，容欢不小心绊了一下，身旁的时贯飞扶了她一把，她顺着惯性，左手“不小心”放在时贯飞饱满的胸肌上。
一道冰冷又犀利的目光瞬间射向她。
容欢娇俏地对着时贯飞说了声谢谢，余光中看到黑了脸的时欲，愉快地扭着腰走了。
时贯飞开始收拾桌面，时欲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才回过头来，冷漠的眼瞬间放软，蓦然添上丝委屈。
时贯飞：“怎么了？”
时欲走过去，乖巧地把头搁在他肩膀上，闷闷地应了声。
时贯飞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想着，果然还是小孩子，这么喜欢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