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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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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小七努力调整姿势,想让自己舒服点儿,折腾了好半天才算靠到了柴禾堆上。宇文贺只是翻了个身,由仰卧变成了侧卧。

“这次我们算是栽了。”宇文贺懊恼地叹了口气,很后悔听了温小七的话,跟她一起跑来刺杀谢玄。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哼,谁想得到堂堂的大将军,大半夜的不在床上好好睡觉,害我们扑了个空,还被人抓了。”温小七冷声道:“大哥的仇总不能不报吧。”

宇文贺有些心虚道:“其实门主和谢玄的那场生死之战,也算是公平决斗了吧。”

“公平个大头鬼!”温小七扭着脖子,满脸怒容道:“大哥的顾虑太多,怎可能发挥得出全部本领?那场决斗的结局其实早就注定了,不管是输是赢,总之谢玄不能死,否则不光大哥,整个真言门都得给他陪葬。”

“我们会被处决吗?”宇文贺呆呆地望着帐篷顶,胆颤心惊地想,上面又圆又黑的穹庐不会就是她最后能看到的景象吧,“刺杀当朝大将军的罪绝对轻不了。”

温小七咧了咧嘴,“不就是‘死’嘛,死而死矣,我从来没怕过。”

宇文贺钦佩之余惨然笑道:“可是我怕啊。”

“听我的,等下有人来审问,你尽管把所有罪责推到我身上,就说你本来只是想寻你爹来的,是我临时发难,利用了你。大哥不是说你爹就在北府军里吗。说不定,他们能饶你不死。”

温小七的脑瓜子转得极快,想法说来就来。

宇文贺虽然怕,可也不想没义气,“不行,你现在是真言门的门主了,若是这么死了,我们真言门怎么办?倒不如你全推到我身上好了。”

温小七“噗哧”笑了,明艳中有几分自嘲,道:“算了吧,真言门又不是没人了?从二师兄到六师弟,哪一个的功夫都比我强,真不知大哥在决斗前,为什么偏偏选我做继承人。他们看我是女的,个顶个的不服气得很,我要是死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北府军建武大将军何等人物,若此次暗杀成功,她不就等于在真言门的众门人面前立了大威,有了服众的资本了吗?

即使不成功,能在此等危机中全身而退,也是能力过人的体现,难能可贵。

所以,她跑来暗杀谢玄的目的,是单纯为了给视作亲人的大哥报仇,还是掺杂了其他方面的考量,就不得而知了。

抑或许,她此来并非真的一定要杀谢玄,而是向真言门门众表个态,展露门主该有的果敢勇决、视死如归?

凭女人的直觉,她隐隐觉得谢玄待她应该有所不同,未必就会杀她来以儆效尤。

二人正说着,有小校进来点起好几枝火烛,里面顿时炳如观火,接着,谢玄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刘裕。

刘裕的左眼圈青了一大块,一进来就恶狠狠地瞪着温小七。

“你瞪我干什么?别赖我,你的脸不是我打的。”温小七尽揭别人的短处,“那伤,你抓我前就有了。”

刘裕抬手抚了抚左眼,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有几分羞愧和恼火。

原来,谢玄让他锻炼、测试新兵的警惕性,于是他经常让新兵们带刀夜寐,却又半夜跑去摸刀,结果几天前一个不小心,被个惊醒中反应过度的小子一肘子打过来,没来得及躲开,成了这副模样。

见到她二人,本来面罩寒霜的谢玄,立时愣住了,“怎么是你们?”

温小七面对他,如同见到杀父仇人,凤眼怒开,淡眉倒竖,龇牙咧嘴,跟一只发怒的猫似的,要不是绑着手脚、点了大穴,估计背就要弓起来了。

不知为何,谢玄看她的样子,不觉威胁,反觉好笑,随即命刘裕替她二人解绑、解穴。

刘裕瞧出谢玄认识她们,想着八成是大将军在外面的桃花债杀上门了,心下窃笑不已,面上仍保持着铁板一块,依着命令麻利动手。

谢玄挥挥手,让刘裕退了出去,帐篷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他的眼神像在看两个不懂事的孩童,叹惜道:“二位姑娘这次又是为失魂琴而来?”

温小七的两只手轮换地揉着被绑得血脉受阻的手腕,冷声道:“为你的性命!”

谢玄摇头苦笑,“和‘失魂琴’比起来,在下的性命就更加不方便交出来了。”

“所以我还是打算硬抢。”她撇了一眼闭口不言的宇文贺,道:“至于她,平时呆头呆脑的,神叨叨地说要来这里找爹,我便跟了来,用‘惑心之术’摄了她的心神,好让她帮忙。”

宇文贺张嘴想要反驳,却被温小七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唉,你们这么做,不过以卵击石罢了。”谢玄坦然道:“我行事素来光明磊落,好像不曾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为何?”

“为何?”温小七仰起下巴,嘲讽道:“因为你依仗权势、地位,杀了我大哥温殊!”

“笑话。”谢玄一扬手,正色道:“我和他是公平决斗,若十招之内杀不了他,死的人是我。何来有所依仗一说?”他又补充道:“当日你们也曾目睹,这场拿命作为赌注的赌局,到底对谁有利,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

“正是你的这场赌局把我大哥逼入了绝境!”温小七冷冷道:“他连拒绝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谢玄淡淡道:“那是他咎由自取。”

他不想解释,也没有向温小七解释的必要,任何时候,向任何人他都不希望牵扯上大姐谢道韫。

温小七哈哈大笑,笑出了眼角的泪水,“不错,对你来讲,他是咎由自取,可是于我而言,他输得不甘,死得委屈!”

“想不到他会让你们来替他报仇。看来,我还是高估他了。”

宇文贺立即大声道:“不是!门主没有!出战前,他就告诫门下所有人,若是此战他死了,不准任何人替他报仇,若有违抗,便赶出真言门,终生不得再拜入门下。”

温小七大气凛然道:“门主我可以不做,真言门我也可以不要,可是这仇......”

说到此处,望着面前只是静静在听的男人,那没有不屑,也没有惧意的神色,她忽然发觉说不下去了。

那个男人站在那里,为她悯然,替她遗憾。

温小七忽然明白了,她想杀他,无异于蚍蜉撼树。

而且,她真的想杀他吗?

不杀他,她为温殊心痛,但是杀了他,她是不是又会为谢玄心痛了?

她对他,有着深切的恨,恨他无缘无故,行事绝决地杀了大哥温殊。

她对他,也藏着浅浅的爱,爱他的儒雅风度,书剑笑傲。

她对他,还含着莫名的怨,怨他不懂女儿家的心意。

那种恨使她决定和宇文贺前来行刺谢玄,虽然明知成功的机率不大,也要尽全力一试。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问过自己,如若那个令她又爱又怨的谢将军全无还手之力,真的可以任由她一刀一剑杀得满身是伤、是血,血肉横飞时,她还能不能下得去手?

温小七叹了一口气。

不用问了,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当谢玄缓步上前时,温小七下意识地后退,却又声色俱厉道:“你知不知道,我大哥根本不愿接下你的战书。失魂琴对他来说,也已经无所谓了。至于你的命,他更不想要。他曾经说,你是唯一懂他的人。”

稍顿了顿,她又声嘶力竭道:“但是,你的战书是下到司马道子府上的。琅琊王的算盘打得十足,你若是死了,自然会大大削弱谢家在朝中的权势,是以绝不容许我大哥不接。”

“大哥说,决斗最好的结果是他输给你,同时你没能杀得了他,他会想办法劝你不要自裁。他知道以谢家的权势、地位,只要你死了,我们真言门便永无出头之日。”她已经是在大叫大嚷了。

积蓄已久的眼泪,伴随她因啜泣引起的抖动,从眼睛里滚滚像溪水般夺眶而出。

谢玄的口气变得温柔了些,“你说的我都听到了。一些事,不管背后有多少苦衷,他必须做,我也必须做。”转瞬又硬呛起来,“就好像有人要我的项上人头,不管是什么原因、有什么苦衷,我都不能给他。”

他转身向帐外走去,“今夜你们就留在这里,明日一早,我让人送你们出营。”

撩开帐帘的一瞬,他又驻足停留了片刻,词严义正道:“还有,别再打行刺我的主意了。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在这北府军中,我能饶得了你们一次,并不代表次次都饶得了你们。”

温小七挺起胸膛,目光一眨也不眨地落在谢玄的脸上,不甘心地恨声道:“你等着瞧,我一定会让真言门发扬光大的。到那时,要你好看!”

宇文贺悄然无声地走到她身边,劝道:“小七,你太执着了。”

“只怪我力有不逮,杀不了他。”

“你比他强,就能杀得了他吗?”宇文贺摇摇头,道:“傻子都看得出来,你对他生了情愫。”

温小七张口就要否认,似乎还准备发作,宇文贺已叉开话头,道:“那场决斗似乎并不像你我想的那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

“那日你也瞧见了,”宇文贺皱眉道:“为什么门主的‘如切’会在谢玄手里?”

温小七心里“戈登”了一下,“这......我倒是没有多想。”

“你被愤怒蒙蔽,当然不会想了。”宇文贺埋怨道:“我劝你先把事情弄清楚,你不听,只顾着奔来这里行刺他。”

温小七冷静下来,点点头道:“不错,等我回真言门后,便派人把这些查个水落石出。离天亮还有多长时间?”

宇文贺瞧了眼帐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应该快了。”

温小七在帐篷内来来回回兜了几个圈子,开始不耐烦起来,抱怨道:“憋在这里太没意思了。”

宇文贺在柴禾堆边坐下,帮温小七留出身边的位子,擦拭几下,向她招招手。

温小七几步走过去,腻在她身旁,“阿贺,这样真是闷死了,不如你唱个歌子给我解解闷吧。”

宇文贺撇了她一眼,道:“闷死也是你自找的,没把命丢在这里就算万幸了。”说完故意不再理睬她。

温小七摇着宇文贺的手臂,撒娇道:“大不了,回去我请你吃好吃的?好多好多好吃的!现在我是门主了,你想吃多少都有。”

宇文贺作出一副正在考虑的样子。

温小七见有了转机,嘻嘻笑着加上一句恭维:“我知道你唱的歌子最好听了。”

宇文贺板着的面孔终于有了笑容,“就一支,而且没得选,我唱什么,你听什么。”

温小七依偎着她,兴奋地点头。

宇文贺那低沉而又极蕴磁性的声线响起:“

耶耶的宝贝啊,

娘娘的心肝,

日头升起的时候啊,

遗忘的旋律唤你起床。

如月的角端弓啊,

给你保驾护航,

星空压低的夜晚啊,

要牢记回家的方向。

帐外的草原啊,

遍地的牛羊,

漂泊多年后啊,

会成为你的故乡。

......”

这是一首带有浓重鲜卑风味的摇篮曲,也是宇文贺的娘亲为襁褓中的她编的。温小七听她唱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这么用心、动情。

歌声渐渐地从帐中传出,弥散到帐外,虽然朦胧,却那样真实,似乎触手可及。婉转的音律如同温柔、烫贴的按摸,轻轻抚动心灵,使人平静,教人宽容。

歌声中有说不清的悲悯,道不尽的轻愁,如同黑夜中对阳光的渴望,深宅大院里对自由的向往。

只要唱起这首摇篮曲,宇文贺就能隐约感觉到从前的日子。一种深藏心底的情怀被唤醒,牵扯出封存的美好童年,还有多年前被遗忘的故国家园。所有她记不起来的一切,都被歌声引领着,在心坎上的春天复活苏醒。

她正唱着,帐帘被人从外面慢慢地掀开了。

歌声戛然而止。

帐外的人没有走进来,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保持着掀开帐帘的姿势,以确保帘子不会落下来挡住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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