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剧场门口的接待区,南汐本来以为要等很久,结果不到半小时她就看到宁禾和身边的工作人员从剧院里出来了。
“你先回去吧,小姜,我还有点事。”宁禾对姜梨说。
姜梨感到奇怪,“宁姐,你的脚没事吗,要不我等你办完事送你回去吧。”
有时候不得不敬佩姜梨的工作心,就如燕子垒窝的恒劲,蚂蚁啃古的韧劲。
“不用了,我没事,你回去处理一下小林的事情吧。”
林泽初是宁禾名下团队的成员,一个礼拜前林泽初带队在剧场排练,演出是和几位刚出道的舞蹈艺人共同合作出演,在剧场排练的时候林泽初和其中一位艺人起了冲突,把对方打伤送医院了。
真正的情绪管理不是稳定和控制,永远别想着用情绪稳定来绑架林泽初,原因很明显,对方诋毁了宁禾,即使不是光明正大,但在排练中途在后场休息的时候被林泽初听到了。
如果没有听见或看见,他大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一旦进了左耳就没办法顺水推舟地从右耳出。
被打伤的艺人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作风确实也有问题,但是他背后公司集团的力量是不可渗透的,对方要求赔礼道歉,但私下里却和姜梨说如果宁禾可以签约他们的公司并且答应走演戏这条路的话,一笔勾销。
赔礼道歉可以,签约没戏。
人生和世事大抵如此,靠近了,其实都不壮观,就像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就连人心都是偏左的。
宁禾朝南汐的方向走去,“这么快都签好了吗?”
南汐感到诧异,因为在她走出去前还有很多人在排队。
“当然没有,下次再签。”
“你就是这么对你的粉丝的?”南汐插着口袋看着她右眼角的泪痣。
“所以希望你现在要说的事是正经事呢。”宁禾勾了勾唇微抬着头看着南汐。
南汐踩着脚尖,脚底板摩擦着地,眼神不再看她,微微撇了撇嘴。
“上次…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抱歉。”
“哪一次?”宁禾靠近了一点。
南汐很清楚她的明知故问。
“我不该在沈之艺面前夸你美的。”她偏头看着宁禾,将错就错。
宁禾笑了笑,没想到她也有不正经的一面。
“你怎么回去?”
“电动车。”南汐往剧院外停的那辆小电驴的方向看了看。
“那方便让我搭个便车吗?”她歪头望着南汐,饶有兴味地看着那张纯净的脸庞。
“如果你不介意冷的话。”毕竟时间大晚上,况且今天风还挺大,南汐是早已习惯了,只是不能够确保宁禾不怕冷。
“不介意。”
微微意外而又有点惊喜的一瞬划过南汐的眼眸,她看着宁禾那一对颜色极深的眸子,多种色调交融互汇,不见演出时的浑浊和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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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场外,小电驴旁。
时间晚了,天暗下来了,自然会添几分寒,再过一个月的夜晚,他们站在外面呼吸,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呼出的热圈。
南汐看了看宁禾,她大衣的纽扣只能扭到锁骨处的位置,中间只有一件刚刚表演的衣服加上套了一件针织衫,即使是这样,靠近脖子那块的区域依旧是镂空的。
这女人是傻吗?就那么奢侈地让风吹进身体里,她有多少暖气能够扛得住这刺骨的寒风。南汐心想。
她拿下围在脖子上的格子围巾,在宁禾脖子上绕了两圈,覆盖住了那镂空的地方,而后把头盔给宁禾。
她看着南汐手上拿着的头盔,短暂出神,自从宁禾的母亲去世之后,几乎没有人会这样对她,毕竟她感受过太多附有条件的温暖,在职场上太多无缘无故的好可以说是一次次的交易。
她感受着羊绒围巾的热度,围巾很大,包裹着她的下巴和嘴唇。
“还想在这吹西北风吗,宁小姐,我可不陪你。”南汐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没有了动作,眼神有点迷离,她只好帮她戴上头盔。
“哪有主驾驶人不戴头盔,让副驾驶戴头盔的道理?”宁禾被头盔全部包围住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眸看着南汐。
“你戴着可以帮我减轻重量。”南汐右脚跨过车身,双手扶住手柄。
南汐自然不是嫌重,只是夜里风大,毕竟是开电动车,不想让宁禾的脸冻成柿子而已。
路上,在等红灯的间隙,南汐看了眼天空,今天倒是没有看见月亮。
公路边行一字排开的仿古灯,湖南的光线照在公路上,平静安详。
南汐感受到后座的人只是用手轻轻抓住她的大衣边角,
“坐稳了,你要是掉下去了,我可不捡你。”
宁禾耳朵轻轻贴着她的背笑了笑,双手紧紧环抱住她的腰。
“这样就不会掉下来了呀。”
“如果真的掉下去了,你会抓住我的吧”
就像一颗即将溺水的六等星,在坠落前一刻及时拉住它。
在桃花快要凋谢在春深的时候,采下几朵埋在土壤里。
“你是笨蛋么?你这样的抱法我只会和你一起掉下去,又哪来的我救你这一说法。”南汐手掌心里还没完全被抹去的笨蛋二字搭在车把柄上,轻微转动。
南汐看着反光镜里宁禾靠着她的后背,发丝在风中飘动,起来,落下的模样,淡淡的笑容划过南汐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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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听懂宁禾的意思,却回应了最真实的答案,就像凌晨三点的月亮,周身被黑暗围绕,但它依旧柔和温热。
似乎无论宿命多么复杂,而她们注定会被吸引,就像木偶不用丝线,也能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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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云栎湾门口。
“怎么停了?”宁禾问她。
“你住在云栎湾吗?”南汐按照宁禾指的路线开到了自己的小区。
“是呀,最近刚刚搬过来的。”宁禾回答道。
为什么这样问的原因是因为南希觉得很巧,因为她也住在这里。
这套房子还是她妈妈一年前留下的。
云栎湾很大,环境也很好,虽说不是别墅,但是和别墅大差不差,很难不承认云栎湾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至少夜晚没有汽车该死的鸣笛声,也没有四面八方领居的吵架声。
云栎湾很大,环境也很好,虽说不是别墅,但是和别墅大差不差,南汐开进小区环顾四周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云栎湾是个养老的好地方,没有夜晚汽车该死的鸣笛声,也没有四面八方邻居的闲聊声,至少此刻没有。
云栎湾内27号楼下——
“到家了。”南汐提醒她。她没有加上“你”是因为自己也到家了。
宁禾起身摘下头盔和围巾一并递给南汐,南汐拿过头盔放在车的把柄上,将围巾挂在肩膀两侧,依旧保持坐在车凳上的姿势。
“你是不是住在1102?”南汐说。
南汐知道住在她对面的那户人家半年前就搬走了,对面那间一直空着,许是因为宁禾比她先从莫斯科回来,然后搬进了那间房子。
“你跟踪我了?”宁禾哼笑了一声。
……她根本不会跟踪,又何谈会玩跟踪这套。
“因为我住在1103。”
11层楼就两间房间。
“好巧,那我们以后就是对门领居了。”宁禾伸手捏了捏南汐的脸,不热反而很凉。
怎么感觉不是巧不巧的问题,而更像是提前预谋好的呢……
大抵是无稽之谈了。
南汐微晃了晃头,觉得再这么想下去她可以去写小说了。
楼道下路灯微弱的光照在她们身上,四下静谧。
“上去吧,外面凉。”宁禾看了眼南汐被风吹得微微泛红的脸。
或许是刚刚在剧院里的时候因为是在室内又打着暖气,宁禾扭伤的右脚踝只是微微作痛,忍一下就过去了,而现在大概是因为刚刚一路下来吹了冷风的原因,即使是穿的平底鞋,突如其来的疼痛感从脚跟一直延伸到脚趾,仿佛整个脚掌都被火烧一般。
她想要走上台阶,但现在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直到她肩膀被人拦过,对上了那人的眼眸。
南汐俯下身去查看宁禾的右脚脚踝,脚踝处有很明显的淤青,带着些许淤血,脚面也已经有点鼓胀。
她是怎么不露声色地跳完整段舞蹈的?
…………
在演出表演的时候南汐就已经看出她的脚扭伤了,只是一直倔强到现在罢了。
她站在宁禾身前,微弯下背,“上来,我背你上去。”
宁禾微怔了怔,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离温暖的距离会是负数,对于温暖的感觉已经快销声匿迹了,温柔这个词,仿佛凝结了世间她对于一切美好事物的遐想,直到现在。
她双手交叠环抱住南汐的脖子,削瘦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南汐身上带着淡淡的檀木香,不是衣服放在橱柜里很久的陈旧味道,而更像是雨打栀子后似有若无的香味,萦绕在宁禾的鼻端,这种温暖和柔和的感觉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舒适和安心。
进电梯转过头的瞬间,不经意间脸颊贴过对方的脸颊,近到可以看到对方的眼睛。
南汐背着她进电梯,却好像只能感受到她大衣的重量。
她太瘦,南汐觉得即使不坐电梯走楼梯到十一楼,也只不过会比平时一个人走楼梯多喘几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