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的路程便到了云栎湾，车内，宁禾和南汐聊的最多的也只是明天去洛川市的团建活动，全然没有提起刚刚的事情，包括在楼梯间的那一次。

有一种感情超越友情，却不是爱情，这种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像朋友似有似无，说断就断。

可能只有你们自己才知道你们之间的距离，大家都心照不宣，对关系又避而不谈，心有不甘又接受现实，安排无声的坦然。

就像宁禾说的两个礼拜的肖像师，而南汐回答的时候把两个礼拜所谓的时间限制抹掉了，两个礼拜一过，自己就要和她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吗？

两个礼拜的时间足够画一整个册子了，宁禾占据了整个册子，送出去的时候便意味着分道扬镳。

这场闹剧南汐不想开始，如果注定要开始，故事一定很简单，就像一本书重新读一遍会有新的感悟，却很难会有新的结局了。

她后悔一周前在调酒休息的间隙，沅懿和她提到自己的恋爱观时，她却偏偏贪嘴向沅懿提到了宁禾。

如果她当时选择就好好听完沅懿讲的，尽管听故事的人不会成为那个讲故事的人，角色互换，但是好好听别人讲话不好么，非要插一嘴。

如若不是这样，她也就不会知道宁禾喜欢女生，也就不会知道她谈过一段恋情，而分手的原因是因为对方出轨，不只是出轨，还有一点就是人性中最容易沦陷的爱慕虚荣，这段恋情还是在三年前，宁禾的舞蹈事业没有任何起色，只是个小小的现代舞老师。

沅懿只说了这么多，而且说到这些的时候，她的眼神闪烁，暗含犹豫，南汐不是傻子，她不是看不出沅懿眉间的无奈，他人的隐私过度追问终究是不好的。

但仿佛只要是关于宁禾的事，她都是从别人那儿得知的，南汐变得拧巴别扭，往往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害怕得不到罢了。

“不下车？刚刚不是还催着要赶紧回来吗。”

宁禾看着对着窗外发呆，到家了却还系着安全带的南汐。

倒是有点傻的可爱。

南汐不是不知道已经到家了，她只是思绪还没完全引渡回自己的心里。

她解开安全带，却没有想要下车的动作。

“我喜欢女生。”

她靠在副驾的椅背上，语气平静，南汐并没有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更多的却是试探。

有时候我喜欢女生会比我喜欢你要好，因为起码被拒绝的时候自己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毕竟，在被拒绝的时候，又有谁会让你乘电梯一路直达底端呢。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南汐转头看向宁禾。她从来不喜欢兜圈子，尤其是兜兜转转发现仍旧还在起点，暧昧是最让人无迹可寻的调味剂，或者说，她们之间连暧昧的标准都没有达到。

宁禾的眼眸里闪过轻微的诧色，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切，或许是自己最近的行为让南汐感到困惑了。

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南汐的出现让她觉得她始终是明亮的，她站在光的正面，藏着掖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尽力将自己燃烧出火焰维持一份新鲜感。

但她在某一瞬间想起她的家庭，她的经历，她的心病，成为了她内心的原罪，一次次将自己剥离，却又一次次沉溺在南汐的拥抱中，她终究是太自私过分了。

不该这样的。

“合作关系。”

“你是我的画师，我是你的模特。”

宁禾看向南汐，与她的视线交汇，寡淡终究抵不过炽热，她看着南汐的眼神，只是五秒，便不再看了。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呵，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言辞，不需要演戏，不是配角，更不是主角，却像拿了剧本一样说着不假思索的台词。

南汐觉得她唯一做过的不让自己感到犹豫怀疑的就是把宁禾的话都当做是反话听。

“所以宁小姐三番两次抱我，只是为了在伤心的时候有个人能安慰你，开心了就一脚踢开。”

“我是你的工具人吗？”南汐并没有生气，字里行间说的都是实话，只有这一句，不真，却假的彻底。

既然宁禾可以做到每句话每个字都用着违背心意的语气脱口而出，她又何尝不能。

“你在外面都是这么贬低自己的是吗？”

宁禾抬眸看着南汐，这一次她没有回避，眼眸中像是冰从眼睛一直结到了心底。

“那你终究是太高估我了，我在外可没有这种本事，我就是个小小的三无画家而已。”

工具人竟然被她当成了最高的权益，南汐觉得自己有病，病入膏肓了。

“南汐，你在画技上很优秀，又何必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

“既然宁小姐认为我很优秀，那就利用好我的能力，不要再做出与合作无关的事情。”

南汐和宁禾争执的时候总是会叫她宁小姐，不是刻意，而是这种叫法会让对方觉得有着疏远感。

说完，南汐就下了车，她垂眸看了眼地的瞬间，睫毛上落下一瓣碎雪。

雪越下越大了，本来以为很快就停了，会归于尘土，归于平淡，却恰恰相反，地上的白色就像干透的油漆一样，擦不掉了。

大概是上天都在怜悯我，哭的如此悲伤。南汐走上台阶暗暗地想，她早该犯中二病了。

她知道宁禾在身后，但她并没有回头看，等到走进电梯里的时候，她一直按着开门按钮，等宁禾上来的时候立马把手转到关门按钮上去。

很变扭，像做贼。

电梯内两人肩对肩，中间隔了一尺距离，很安静，仿佛每一秒钟都如同漫长的一年。

“明天早上我送你一起去机场。”宁禾打破了沉默。

“不用麻烦宁小姐了，我自己去就好。”

又是宁小姐的称呼，在旁人眼里会觉得南汐很有礼貌，但实则两个人之间内心都知道，这是一种距离的疏远。

“我们一定要这么生疏吗？”宁禾神色微顿，看向站在身旁的南汐。

“毕竟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不是么？”南汐弯唇不羁的笑了笑。

走出电梯后，她没有和宁禾说再见，也没有说明天见，即使明天依旧会在同一个地方相见。

南汐回到家后，看到放在花瓶旁边的车钥匙，或许她该买辆私家车了，但是她哪来的钱呢。

上一家公司的违约金还没有完全赔清，虽然说她在莫斯科画的那几幅油画只要卖掉几幅再加上在国外约稿存的积蓄，也足够还清了。

但是她不想卖画，她不想像她母亲那样，其中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卖画才捅出了原创作品抄袭这一乌龙事件。

南汐不再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放好鞋便去了画室。

说不上来的失落，道不出的难过，她很烦闷，因为宁禾，不是部分，而是全部。

如果给她个暂停键，或许她也不想收拾这乱七八糟的情感了。

在国外烦闷的时候，她总会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画一天的板绘，将约在一个星期后才能拿到成品的客户，第二天晚上就完成了，交到他们手里的时候，他们总会夸赞一句“你真是个天才画家！”

但是只有南汐自己知道，她不是什么天才画家，大多数人选择化悲愤为食欲，而她选择让自己忙起来，与其忙那些不相干的事，不如忙自己的工作，忙自己热爱的事。

她忙起来真就是一天，约稿永远约不完，烦闷的时候她却接二连三地接，她自己的脾气不见长，虽然本身就没有脾气，胃病的脾气倒是涨了不少。

她依旧记得当时因为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画了一天，忘记吃饭，直到胃中的空虚感激发了疼痛一直蔓延到腹部，她还依稀记得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那一瞬南时鸣对她说的话。

“下一次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只能自己救自己。”

她放下电容笔，关掉了平板电脑。

南汐站起来想要去厨房去下一碗面，毕竟一个人，但换做平常的时候，她一般都是一个人烧一个菜。

走向厨房的时候不禁意间瞧见放在阳台角落的那个骨折的画板，现在细细想来，南汐觉得她当时一定是犯病了，回国前一天硬生生把这个画板寄了过来，现在画板一整个状态就是之前用胶带缠绕的支撑架又有点松动了，样子大概就像是一个骨折的人又让他骨裂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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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面，收拾好碗筷，南汐将画板的支架重新又用胶带绕了三圈，不是因为没有钱换新的，也不是舍不得扔，仅仅是因为她用这个画板在那天夜里画了春生。

她坐在画凳上，既然不画板绘，画幅油画好了。

孔雀蝶，南汐脑子里第一闪过的便是这个。

画面中两只金黄色的孔雀蝶，中间隔了一堵墙，墙的最顶端有着密密麻麻的裂缝，不大，却足以让左边的孔雀蝶飞到右边去。

两边的背景都是灰色色调，只有两只孔雀蝶是发亮发光的。

它们的身体似烛光又像希望，但它们距离那面墙只有一尺的距离，面对面，通过墙体中密密麻麻，窸窸窣窣的裂缝间隙望着彼此。

仅仅是望着，谁也没有飞向彼此的区域。

画面在南汐脑海里消失的那刻，她放下画笔，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张画，她不喜欢将画存在相册里，因为占据内存真的会让手机变得很卡，她将图片上传到了ins个人账号的空间里。

配文：Светвтрещинах.

作者有话要说：Свет в трещинах：裂缝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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