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落安疯了。
这是宋不云脑中唯一的念头。
从出生起,他便是以“宋落安兄长”的身份存在,即便得知二人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兄长”的意识已经根植于心。
后来随着宋落安登基,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兄”已不复存在,宋落安留他一命且未牵连旁人,已然算是有恩了。
他想过许多次自己的结局,生或者死,好或者坏。
但如今这般的发展,已然大大超过他所有的认知和猜测。
以至于直到被亲到窒息,他才从异常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当即二话不说,抬手拍向身上之人。
宋落安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一捞,准确扣住他的腰,气喘吁吁地说:“你现在动手,就该穿帮了。”
宋不云被他炙热的语气弄得整个身体都麻了,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你准备羞辱我到什么时候?”
宋落安:“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如此做,羞辱给谁瞧?”
宋不云自诩口舌伶俐,此时竟无言以对。
宋落安轻轻低头,将额头抵住宋不云的额头。
十六岁那次生病,他溜出去找宋不云,其实并没有什么念头,就只是想。
但看到宋不云的瞬间,他突然发现,原来心里的那些不安和迷惘,统统来自于眼前这个被他唤了十几年“皇兄”的人。
已经无从谈起究竟是何时有了这样的念头,但那颗种子早已种下,在日积月累的相对中,缓慢发芽,那是阴暗角落里开出的小花,见不得光,却自然拥有无尽的养分,疯狂生长,直至爬满心头。
那次,宋不云跟往常一样对他笑,问他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找太医,在玉妃找过来的时候,温柔地劝说。
宋落安知道,那绝美的笑容之下,是嘲讽和好笑,他的皇兄,素来都很会演戏。
但他的皇兄不知道,他那个总是面无表情,仿佛视一切为无物的四弟,心里想的是怎么把他搞到手。
就如眼下这般,紧紧抓在手里,拥抱、亲吻、甚至……
想着,他再次低头,在宋不云嘴角亲了一口。
宋不云已经完全呆滞,没有任何反应,任由他动作。
门外响起敲门声,柏云冲里头喊:“两位宋公子,时辰已到。”
宋不云动了一下,被宋落安捂住嘴巴,扬声道:“在外候着。”
宋落安松开双手,自己先跳下床,再转头将宋不云抱下床。
宋不云神思恍惚,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宋落安伸手过来,他愣了一下,避之不及地退开老远,盯着宋落安将外邦人重新丢回床上,才突然反应过来,上前两步解了那人的穴。
宋落安:“待会儿我……”
宋不云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开了门。
柏云笑意盈盈:“给宋公子请安,不知道您二位……”
宋不云鬓发凌乱嘴唇红肿,一双美妙至极的眼睛微微泛着红,尤其那眼尾,在走廊烛火的映照下仿佛缀着血色。
一瞧,便是刚刚经历过一番情|事。
柏云是个中高手,稍稍一想便懂了。
难怪他觉得这对兄弟古怪,原来如此。
虽然可惜自己没能捷足先登,可至少可以证明宋公子确实是此道中人,日后他有所求,也会更加容易一些。
宋落安走出来,冷言道:“此人乃外族,不符我兄长心意。”言外之意,我们没动他。
柏云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宋不云,意味深长地笑了:“我明白,对不住,没让两位公子满意,时辰不早,我这就送二位公子回去。”
回程路上,宋不云始终一言不发,而宋落安原本就冷冷淡淡,更是一路无言。
看样子是当弟弟的霸王硬上弓啊,柏云如此想着,忍不住朝宋落安看。
这个男的长相英俊,气势更是强横惊人,为何会对自己兄长……
宋落安蓦然睁眼,目光锐利冰凉,如利箭一般直接抵达身前。
柏云一惊,忙移开视线。
马车行至先前约见的位置,柏云放下二人,就先行离开了。
宋不云转身走进一条小巷。
为了不被人跟踪到,宋不云每次回药房都特意从巷子绕上几圈。
他走得很快,宋落安也跟得很快。
深夜,脚步声清晰可闻。
转过一处拐角,宋不云忽然停下。
宋落安:“怎么……”
话音未落,宋不云已经跃上半空,一掌朝他拍过来。
皇子们自小习武,宋不云为人懒散,常常偷懒不学,这么多年,也几乎没有需要他动手的机会,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善武艺。
如今一看,却俨然都是假象。
光凭这一掌威力,便知其武艺之强。
宋落安毫不意外,闪身后退避开一些,而后一停顿,站在那任由掌风袭来。
呼。
劲风贴面而过。
宋不云站定,沉声问:“为何不躲?”
宋落安:“你想杀我,我便让你动手。”
宋不云面色阴郁:“你以为我不敢?”
宋落安:“我不知你会不会,但我若不死,便绝不会放过你。”
宋不云狠狠皱眉,垂落身侧的双手紧紧蜷起。
月光下,一双明亮眸中满是冰凉寒意。
宋落安知道,这一刻,宋不云是真的动了杀意。
方才他说那话,既是表明立场,多少也有故意刺激的意思。
他很想知道,宋不云会不会真的杀他。
他要再赌一次,因而不欲还手。
月光清淡,照得人面惨白。
但两人相对的双眼却都似乎泛着血色,时间仿佛凝滞。
近处门内传出咳嗽,紧跟着有人说话,似乎是有人夜起读书。
夜空寂寂,唯有刻苦之音回荡。
宋不云忽然收了手,转头便走。
宋落安盯着他离去,直到不见,这次,没有跟上。
朝中事千头万绪,宋落安不能在外久待,命陈久年留下协助,自己于次日启程回京。
离京前,他去找宋不云,对他说:“我不逼你,但也不会放弃。”
宋不云坐在椅子上,反问:“你身为皇上,却如此行事。”
宋落安自然明白他指的是“兄弟人伦”,便微笑着道:“若连喜爱之人都不能自主,还做什么皇上?”
宋不云:“若我就是不肯,你当如何?”
宋落安:“待此事了,自是有许多时间,我不着急,你慢慢想便是。”
宋不云便不再开口。
这一刻,他看到了宋落安的坚持,尽管他不懂为何会如此,但明白宋落安不会主动让他走。
要离开,只能靠自己。
由于柏云的信任,宋不云渐渐了解到,通天阁内部,除了赌博,还有卖|淫和人口买卖,甚至于,还有一个奇怪的大神,吸引了大批教徒。
这些黑色买卖,无不是一本万利,却半公开一般的存在于南州、云州等地,其中更牵涉外邦,贻害无穷。
宋不云和宋落安,从朝廷和江湖两条不同的路子分别调查,步步深入。
终于在荷花满园的日子里,一举将背后罪魁抓获。
此时,距离最开始爆出老岳等江湖人勾结外邦人,已过去足足一年有余。
皇上震怒不已,连带查了一大批官员。
这么巧的,这大批官员中,世家子弟不少——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他们,生活已被绝多数人要好上太多,但他们并不满足于此,就连勾结外族,也从不觉得不妥。
事出有因,上有国法悬首,皇上下令严惩,诛杀为首多人。
那段时间的京城,连天空都仿佛笼罩在一片雾霾之中。
世家大族大门紧闭,人心惶惶。
此案告一段落之时,朝中对“公塾”的反对声浪也终于偃旗息鼓。
经过改革后,更加深入地推行了下去。
转眼,到了第二年冬天。
这天,宋落安早早批完折子,前往承悦殿。
过去一年多,宋不云不常回京,他忙于国事,也无甚机会出宫,相见机会不多。
如今事情已了,宋不云主动提请进宫,宋落安自然万般情愿,命人将承悦殿重新打扫一番。
走到半路,却见冯明生小跑而来,便问:“你不在承悦殿,来此作甚?”
冯明生满头大汗:“回陛下,王,王爷他……”
宋落安皱眉:“他怎么了?”
宋不云吞了药,坐在榻上发呆。
估摸着时辰已到,宋落安差不多快要到,他又捏出一颗药来。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宋不云目露笑意,将药丸塞进嘴中。
宋落安飞奔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冲到宋不云身前,捏住他的下巴:“你吃了什么?”
宋不云:“毒|药。”
宋落安:“吐出来!”
宋不云:“咽下去了。”
宋落安盯着他的眼睛:“为何如此?”
宋不云:“你不是知道吗?何必多此一问?”
宋落安:“你想离开我,可即使你死了,我也不会放你走。”
宋不云:“……”
“我会把你留在宫中。”宋落安平静地说着令人恐慌的话,“我要时时刻刻看到你,你一时是我皇兄,一世都是。”
宋不云:“宋落安,你这幅模样,合该找太医给你好好瞧瞧。”
这是在骂他有病。
宋落安忽然有些开心。
此时药效涌上,宋不云狠狠瞪他一眼,随即失去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宋落安:你猜我知不知道你是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