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顾宇峰的福,能讲的故事还挺多的。
——即便学校有数不清的大体老师坐镇,他那易撞鬼体质还是会让他在各种不合时宜的时候看见很多不该看的东西。
虽然从小到大没遇到什么实质性的危险,但在知道何晓是道士后顾宇峰变得殷勤非常,巴不得一天24小时都黏着他。当然,他俩的关系本来也不错就是了。
“我大学学医的,这专业的考试周有多恐怖你们应该有所耳闻。
正好我大二的时候课特别多,想不挂科期末必须刷夜。但在宿舍诱惑太多学不进去,图书馆又不能出声背东西,所提我和朋商量了一下,决定去超市楼上的咖啡厅通宵复习。”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加成,虽然何晓语气随意,但他面前的一众玩家听得相当专心。
“这个咖啡厅只在期末24小时营业。选这儿刷夜的人不多,也就十来个人。
因为有监控嘛,咖啡店店员没必要守夜,他十二点之后会去店面里间睡觉,我们要有什么事儿敲他房门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太困了,他走的时候忘了关店里的音乐播放器。
一开始没出什么岔子,就是播平时常放的几首轻音乐。
最大的问题是晚上听轻音乐就和听催眠曲差不多。大概凌晨三点,我那个舍友就困得不行了,他想去一楼自动贩卖机那儿卖咖啡,但他又不敢一个人去……”
“可是为什么要下楼买咖啡,你们不就在咖啡厅吗?”一个女巫打扮的玩家忍不住问。
“咖啡厅东西贵呗,而且还得把店员叫起来,”何晓摊摊手继续往下说,“总之呢,他一个人不敢去我就陪他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楼道声控灯怎么也弄不亮,我俩的手机又都放宿舍了,只能等适应了光线抹黑往下走。”
他停顿两秒思考如何描述,众人的心也悬高几分。
“别紧张哈,其实也没看见什么,就是个自己往上飘的红色气球而已,不过不是垂直往上是斜向上,就像有人拽着绳子拉它上楼一样。”
正对何晓那个戴choker的蓝发男生咽了下唾沫:“……然后呢?”
“然后我拉着我朋友给红气球让路,他被吓得不行,红气球刚飘上楼就疯了一样拉着我狂奔回宿舍。”
“你不是道士吗?”这次说话的是个兽耳男,“你居然就这么走了?”
何晓从兽耳男的语气中品出些许指责的意味:“什么叫我就这么走了,我这不是被人拉走的吗?再说我就算走了也可以再回去啊。
不过我那位朋友是死也不敢回咖啡厅,最后就我一个去拿复习资料。
故事的结局后也挺好猜的,这次回去什么幺蛾子都没有——咖啡厅一切正常,音乐播放器压根就没打开过,楼道的声控灯也能根本没坏。
也是这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没几个人来咖啡厅刷夜。”
故事讲完,不止玩家,NPC也在沉默。
兽耳男早早移开视线,低头垂眸,此刻却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
何晓注意到了,但没说什么。
他仔细打量着他——
这是个相当阴沉的人。不怎么说话,也没太多表情。胡子拉碴,过长的头发扎成低马尾,手臂肌肉线条流畅。
他穿着纯黑的衬衫、西裤——感觉像老电影里里历尽沧桑、深藏不露的退役老兵。
气质不会骗人,他的质疑绝不是出于道德感。
他很可能是个民间方士——这群人向来认为正统道士的立场过于中立。
要真是这样,难怪他是这样的反应。
——如兽耳男所料,何晓的描述和事实相去甚远。
实际情况比他说的更严重些。红气球原本并不活跃,是音乐和背书声太吵才让它狂躁不安。
何晓火急火燎赶回咖啡厅时它已经飘入室内,店员和刷夜的学生们全部被吓晕在墙角,而音乐播放器正循环播放红气球声嘶力竭的怪笑。
好在没有人受伤,后续处理不会太麻烦。
先是给红气球做思想工作,然后是去停尸房找大体老师帮忙善后,何晓把人搬回原位后,它们会让涉事人把经历的一切当做梦境的一部分。
而这些东西怎么想也不好在直播上说。
“好特别的故事哦,虽然结尾仓促了点但听上去像亲身经历一样……”圆脸女歪着脑袋评价到,“我还蛮喜欢的。”
天理昭昭后知后觉地擦了下额头——是这个道理,虽然何晓叙述时没有刻意渲染恐怖氛围,但他的口吻笃定,故事说得像确有其事确实会更恐怖一些。
“其实也不全是亲身经历,”何晓看向天理昭昭,“别太当真。”
不全是?
天理昭昭再次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何晓拿不准这群人是觉得恐怖还是怎么样:“你们要想听亲身经历我也可以和你们说,我这儿有很多大体老师或者解剖室小故……”
“不要!”玩家异口同声。
无可奈何却也在意料之中,毕竟高中以后就没什么人愿意听他讲鬼故事了。
何晓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闭嘴。
“毕竟是玩儿游戏,还是一人讲一个吧。”天理昭昭条件反射地打圆场,“既然破晓兄是第一个,就以他为起点顺时针走一圈……大家意下如何?”
按这个顺序他是讲第二个故事的人。
并不是所有玩家都擅长讲故事,有人主动打头阵自然是无人反对。
“我是没经历过什么怪事,就说说从之前从恐怖游戏里看来的剧情好了。”他干咳两声,接着复述了【童话镇】的部分剧情。
而【童话镇】是Random现阶段知名度最高的副本,加上这批玩家平均等级都26级,没有谁听不出副本剧情,也没谁看不出天理昭昭这么做的弦外之音。
圆脸女打了个哈欠。
显然,这样投机取巧的操作得到的评价不高,但NPC也没制止这种行为。
“任务圆满完成,”天理昭昭看过任务面板后对着自己左手边的玩家微微点头,“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其余人领神会,十个玩家的怪谈依次说完。
值得一说的还是那个兽耳男,他是除何晓以外唯一一个没用其他副本的剧情凑数的。
“你们遇到过校园暴力吗?
可能在大众认知里被欺负的人更容易变成恶鬼,他们也确实有理由憎恶这个世界,但实际上不是。霸凌者的鬼魂才最棘手的,而且是年纪越小越棘手。
李倩是个捉鬼师,她就遇到了这么一个鬼魂。
鬼魂蛊惑学生校园暴力,学校整治无果。人自杀了一个又一个,学校负面新闻缠身最终被学生家长告到废校。
探访者或精神崩溃或性情大变,可越是如此求流量的探险者就越多。
李倩决定杀死这只鬼。
她走进废校,可她遇到的却不止一只鬼。走上一层又一层楼,走出一个又一个幻境,杀了一个又一个鬼。
白领、杀人狂、少年犯……最后才是霸凌者。
它不是最强的鬼,但它编织出的幻境让人很难释怀。
她可以直面小孩儿特有的纯粹、原始又被死亡成倍放大的恶意。
但她无法接受自己最后救不了任何人。
最后,她死在了第五层。
怨恨她的鬼魂将她的灵魂撕成碎片。”
对于这个故事,圆脸女生的评价相当中肯——一个让人不舒服的故事。
好在兽耳男没排在最后一个,也亏了其他人在偷懒这件事上心有灵犀,复述副本剧情这件事让NPC们兴致不高。
.
[支线任务一:怪谈之夜(已完成)
提前到达民宿的大家百无聊赖,凑在一起讲鬼故事是同学聚会的余兴节目,怪谈越恐怖,大家越兴奋哦。
“看来你们并不擅长说鬼故事,就结果而言,这是件好事。”]
.
圆脸女一副快睡着的样子,眼镜男不断低头看时间,推销男也不大有精神,没说几句总结陈词就提议回房休息了:“哈——嗯,那就按之前说好的?二楼归你们,我和小蒲、学委下楼了啊。”
天理昭昭和他寒暄两句,相当自来熟地跟出门去送者三位NPC下楼。
NPC走后玩家戒备程度直线下降。
女巫和choker男明显是何晓粉丝,听不到脚步声后立刻两眼放光地凑过来。
“道长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期末为什么不自己算考题范围呢?”
“啊……那个红气球为什么只吓你们?”
“还有还有,你们最后考试考得怎么样?挂科了没?”
“要是我们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啊!”
……
问题一个接一个,按理来说他是不该对粉丝有太强攻击性的,但恢复正常的“队伍成员名单”里赫然有这么一个ID——“做道长的狗”。
“道长?”女巫刘海很长,只能隐约看见她金色的眼睛。
何晓最终是移开眼神问了他想问的问题:“那什么,我没别的意思,但是我还是想问一问……想做我的狗的是你们哪位?”
其余玩家或快或慢看向这边。
没人回答,但choker男略显微妙的神情给了何晓答案。
气氛有些尴尬。
女巫憋笑未果后怀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拍拍choker男的肩膀:“没关系的,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槲山落叶!你死定了!”做狗小哥恼羞成怒追着女巫打。
原来都是弹幕老熟人啊。
心情复杂,但总体来说还挺开心的。
就是面对其他玩家的各式各样的目光时他产生了类似“老师在家长会上念成绩而自家小孩儿考了零分”的感觉。
在他以手蒙面期间天理昭昭回来了:“破晓兄?你们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