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到衣襟上，雪白的衣服被药汁沾染，不再纯白，风淩清像一只任人摆布的木偶，随便他们怎么处置，他从有记忆以来上任大祭司就不停地告诉他，他是为海之国而生，他的命和灵魂都是海之国的，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海之国。

他也尽心尽力地守护者海之国，从来没有过多的情绪，不会笑也不会喊累，恪尽职守，他仿佛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工具一样的木偶，他的生命里只有身为大祭司的职业，从未有过他自己。

失去了身为大祭司的责任，他就不该存在，他已经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风淩清蜷缩在地上，银色的长发散乱地铺在地上，他的皮肤因为药效发作开始泛起绯红。可他丝毫不在意，只是一副躯壳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都是过去的记忆，颜月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姚初气愤不已，给风淩清灌输这种思想，为得就是把他培养成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工具，让他彻头彻尾沦为守护海之国的提线木偶。

记忆的画面还在继续，小厮进来把风淩清拖出去，颜月的心悬了起来，难道真要被送去接客，任人糟蹋，颜月实在不想再看了。风淩清完全就是给小厮提着的，经过走廊的时候，老板在和一个身型高大的男子说着什么，男子身材魁梧，肩上扛着个大铁锤，马尾高束，模样算不上英俊，不过看着威风凛凛，像个经久沙场的将军。他看到被拖出来的风淩清喜笑颜开，“这不是有个像样的吗？就他了。”

老板一听脸色都变了，“黑豹将军，他已经被人买下了。”其实是老板不想把他卖了，这等绝色当然得留着当摇钱树。

黑豹眼睛一眯，杀气骤然而至，放下扛在肩上的大铁锤一放，地上一下被砸出一个坑，从怀中掏出一袋金子丢在老板脚下，“人我买下了！”他根本就不是在跟老板商量，完全就是人我无论如何都要定了，你答不答应不重要。

老板哭丧着脸又不敢说不，黑豹直接从小厮手里夺过风淩清，端详了一会儿，“模样够俊，女王陛下肯定喜欢，带走，好好打扮一下。”

老板自然没听清黑豹说什么，心里直嘀咕，蛇女王手下四大将军之一的黑豹子竟然还好这一口。

黑豹子从颜月的身边走过，似两个时空擦肩而过，千年光景的交错，沧海桑田，时过境迁，这世上早已没什么蛇女王，黑豹将军永远留在了千年前的历史中。颜月心里刺痛，在这些过去的记忆里她看得见黑豹子，黑豹子看不见他，即便在平行时空下，也只是过去的记忆回放，什么都不会改变。颜月不想再继续看这些记忆了，完全释放出灵力，所有的记忆画面顷刻消失。

他们三个人站在城主府里，城主府里虚无空旷，只有怨灵不停地缠绕，星澜已经昏了过去，眼角还留着血泪。颜月挥手把他收进口袋里，怨灵围在颜月和姚初周围。“颜队，刚才的记忆画面里有这些怨灵的，也有星澜自己的。可是要催动这些过去的记忆，和这座城残留的记忆相融合把我们拉入真实的幻境里绝非易事。”

怨灵都是从正厅里飞出来的，姚初直奔正厅大门，怨灵瞬间汇聚在一起像一堵墙挡在姚初面前。

姚初镇魔伞抛高，金色符文自伞下飞出，怨灵之力在慢慢消散。“呵呵，不错嘛。”

顽劣又冰冷的笑声自旁边传来，姚初感觉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冷到脚。门前的石狮子上坐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阴邪少年，少年一张白皙得有些病态的脸，像被雨水打落的梨花一般，眉眼中带着几分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凄冷。

少年单手托着脸，手里拿着一把血色的扇子。“老姚快回来！”颜月大喊。

姚初身体动不了了，脚被怨灵缠住动弹不了，少年撑开折扇掩住凉薄的唇，“你那把伞很有意思，我很感兴趣。”

姚初冷汗直冒，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这个阴邪的少年像地狱的恶鬼一样让人心里发憷。姚初见过很多妖和鬼，可没有谁能让他有种迫近死亡的感觉。

颜月五张破灵符齐飞，全部炸向少年。石狮子被灵力炸得粉身碎骨，少年毫发无损，嫌弃地用手里的血色扇子扇着石狮子炸碎带起的泥土。“弄脏我的衣服了，真讨厌。”

颜月赶紧去救姚初，少年手里的血色折扇晶莹剔透，像是血冰做得一样，少年撇着嘴，很不高兴，“弄脏我的衣服了。”

颜月感觉甚至不好，少年手里的折扇一挥，怨灵发狂似得向颜月袭来，颜月虽然挡了下来，可却十分吃力，姚初终于挣脱了怨灵的束缚，“颜队，他又是谁？”

颜月面色惨白，怒瞪着少年，少年撇着嘴，有点委屈地用折扇遮着脸，“您为什么这么看我？明明是你弄脏了我的衣服。”少年的素雪白衣被泥土沾染，衣角都脏了。

颜月把姚初挡在身后，“老姚你赶紧走。”

姚初，“颜队你说什么呢？他到底是何人？我可以帮你——”

颜月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在我护不了你，快走！这是命令！”

姚初没有再追问，因为少年根本不给他追问的时间，怨灵越来越多，再这么纠缠下去，谁都跑不了，“颜队你保重！”

姚初收起镇魔伞就往外跑，可是少年哪里给他跑，折扇一挥，门前突然竖起一面冰墙，颜月背后伸出骨鞭直接把冰墙拍了个粉碎，“走！”

少年蹙着眉头，很为难的样子，“不可以走，我没说可以。”少年背后出现无数冰箭，齐刷刷射向姚初，姚初撑开镇魔伞，可是对方灵力实在太强劲，他快抵挡不住了。突然镇魔伞脱手，一只冰箭穿过他的胸口，大片的鲜红染红了他的白衬衫，“老姚！”颜月扶起姚初，“老姚你怎么样了？”

姚初这次真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结了，“颜队，我感觉——”姚初突然失去了意识，倒在颜月身边，颜月也把他收进口袋里，这下她彻底没什么可顾忌的了。背后的骨鞭全部伸出，像盛开的彼岸花，“妄念！”骨鞭齐发，妄念的冰墙一面接一面，系数被颜月打碎，“宿烬燃是不是在里面？”

妄念被颜月打伤右臂，血染红了他半截衣袖，“您怎么还是这么野蛮？”

颜月，“……你不还是那么幼稚，几千年过去了还没长大，小屁孩。”

妄念嘴角又往下弯了弯，委屈地不得的样子，“我也想长大，可是这身子就这样长不大了，谁让我死的时候就这个样子了。”

颜月，“谁说你的样子了，我是说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爱委屈。”

妄念，“人家就是委屈不行吗？好好的衣服被你弄脏了。”

颜月觉得跟他真是没办法交流，实在幼稚的可以，“算了，我懒得跟你废话，让宿烬燃出来。”

妄念眼中寒意重了几分，“这可不行，陛下还不想见您。”

颜月，“这么大架子，老友多年未见，还给我端着，看来我只能亲自去见他了。”

颜月一掌劈开妄念的冰墙，妄念实力本就是五大护法里最弱的，根本不是颜月的对手，颜月骨鞭刺穿他的肩膀，一把甩出很远，这下那身雪白的衣服彻底脏了。

“啪！”正厅的大门突然打开，怨灵齐嚎，阴风像利刃，刮得颜月脸生疼。“你何必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呢？”

熟悉的声音像来自地狱，时隔多年再听到竟有些不真实，说熟悉也熟悉，说陌生也陌生，还没见到他的人，远远便让人灵魂发颤。那人长腿迈出门槛，赤着上身，血痕遍布全身，像肆意攀爬的藤蔓，俊美病态的脸，血痕自耳后延伸到双颊，一双血红暴戾的眼睛，残酷至极。“好久不见，渊镜璃！！”

从他嘴里说出渊镜璃三个字，颜月才终于觉得这个名字是属于自己的，“是啊好久不见，你倒是架子大得很，还要我亲自上门找。”

宿烬燃大笑，听得出他此刻非常畅快，“我这不没选好见你的衣服嘛，你又不肯等我，这不只能光着出来了。”

颜月扶额无语，“你下面不是穿了吗？这算哪门子光着了？”

宿烬燃玩味地扬了扬眉毛，“看来你不满意，要不我脱了？”

颜月扫了他一眼，似乎和记忆里没什么较大的变化，除了嘴上贫了一些，“别，我怕辣眼睛，你躲在这里种蘑菇吗？”

宿烬燃捋了捋红色的长发，“这地方清净，适合种蘑菇，只是没种出什么，要让你失望了？”

颜月，“这千年的光景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越来越贫。”

宿烬燃大笑，“都快成孤寡老人了，自然贫了些，倒是你，听说变成打工人了。”

颜月，“………”

宿烬燃挖苦人很有一套，“没事，国和家都没了，总得生活了，挣钱嘛不磕碜。”

颜月只恨自己嘴皮子不够溜，才让宿烬燃戳心窝子，“挣钱自然不磕碜，总好过你一天到晚躲在这种地方像个空巢老人。”

宿烬燃，“要学会服老，我也到这个年纪了。”

颜月，“骷髅坑是你搞出来的吧？”

宿烬燃回忆了一下，“那是孩子们为了给我重塑躯体做得，听说给你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颜月，“既然都重塑了也不把自己整的好看一点儿，你现在这个样子挺像个□□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