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和蔚呈还不知道他们即将迎来两只小老鼠的疯狂报复，还眼巴巴地坐在井边等待辛阙现身。

其实裴然有八成的把握确定辛阙今天可能不在家，但是他担心说出来扫兴，就干脆陪着小猫一起等。

直到天边被晚霞渐渐染红，带着寒意的秋风渐起，裴然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蔚呈敏锐地回过头看着裴然，湛蓝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着急。

“喵。”回家吧，你都这样了还等啊？

蔚呈在裴然身上转了个圈，拍了拍他的膝盖，指向自家光秃秃的庭院。

“不等了吗？”裴然有些诧异，“可能会错过辛阙。”

蔚呈又拍了拍裴然的大腿，小猫爪子的触感非常明显，在他怀里坐久了，染上几分暖意，和她凉如绸缎的毛发表面是两个温度。

小猫像是有些不满他的优柔寡断，轻巧地从裴然膝头跳下去，就要率先离开。

禁区人少地方大，谁也没想到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小猫看见危险来临的一瞬间，瞳孔骤缩，被猛烈的气流冲击，轻盈的身体就要坠入井中。

蔚呈惊险转身，却在下一瞬间看见裴然先一步掉进井中，像是用什么东西在使劲儿拉他。

这下不用犹豫了，蔚呈回头看了一眼被风簌簌吹起的树叶，心里有了成算。

下坠的裴然也没想到会有这个变故，他原本想去捞小猫，担心她幼小的身体经受不住冲击，却没想到这人是打算连人带猫一起掀了。

自己下坠的一瞬间，裴然不忘将仅剩可以调动的精神力织成一张网，想避免小猫也跟着掉进来。就算是禁区的猫猫头目，在外面打架一定会被野猫发现，苏善佳和郎越会想办法救下小猫。

只是这个时间不太好，他来不及求救，辛阙可能不在禁区，凭他的能力，想要回来倒是不难，可能要违背医嘱了。

裴然在心里快速计算着各种选择的优劣，却没料到有这种可能。

他的精神力在小猫的爪子下不堪一击，像是用了多年的劣质棉布，轻轻一扯，就漏了个大口子。

白色的小猫身体坠落，如同一片洁白的羽毛，落在裴然心上。

蔚呈的速度很快，她在心里盘算着自主控制自己变大给裴然垫背的可能性有多大，却发现这口井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居然过了许久也没到底，给足了她时间反应。

而且下面的气味越来越香甜，不同于裴然这个猫薄荷，而是食物的气息。

哪怕不知道真相，蔚呈也明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猫吃自助的地方！

她暗自使劲儿，希望自己能比裴然掉得快。见底的一瞬间，白色的小猫膨胀数倍，在裴然眼皮子底下不断变大，并且将他护在怀里。

裴然眼里的错愕被蔚呈捕捉到，蔚呈毛茸茸的脸上露出邪魅一笑：“嘿嘿，两脚兽没想到吧。”

两次变大的契机都很巧妙，蔚呈没机会照镜子欣赏自己变大后的样子，丝毫不知道膨胀之后，银渐层身上的花纹都变了，只有眼珠子还是湛蓝色。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裴然真的很难相信，现代社会居然出现了能控制自己变大变小的……不明生物。

从以往的所有数据来看，人类的成长仅仅停留在拥有精神体上。而且大多数人类小时候精神体长什么样，长大之后就还是什么样。

至于其他动物，除了比他们的祖先聪明一些，并没有发生什么巨大的改变。如果是精神力暴走后只剩下精神体形态，那么十有八九不会再拥有人类的意识，而是成为一只随时可能失控的怪物。

一声虎啸瞬间传遍裂缝，原本等待着食物下落的污染物们吓得四散而逃，蔚呈只来得及摁住几只跑得慢的。

被大老虎按住的几只都属于腿脚不便的类型，一个是人身鹿头，还有一个是鸭身人首。蔚呈举起试图逃脱的小章鱼，疑惑道：“你有这么多腿怎么还跑这么慢啊？”

这个小章鱼格外不同，它只有隔壁两只巨大污染物的眼珠子大小，并且还没有穿上人类的衣服。

听见蔚呈这么质疑自己，它气得触手到处乱舞：“怎么了？个子小得罪谁了？我就不能刚当章鱼不适应吗？”

蔚呈看它还不够塞牙缝，并且说起话不太聪明的样子，爪子一松：“行，允许你先跑49米，我50米大刀随后就到。”

打算开餐之前，蔚呈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一个人，直截了当道：“以下场面不适合两脚兽观看，黑屏了。”

裴然根本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蔚呈用毛茸茸的大尾巴缠住了眼睛。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裂缝里，裴然发现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听懂蔚呈在说什么。当然也有一种可能，蔚呈真的会说人话，只是以前受到身体所限不能说。

看着猫猫尾巴尖儿上的银环，裴然的手指动了动，脑子里有许多碎片拼到了一起。他不由得屏住呼吸，等待身下的猫进食完毕。

“总感觉你有话要问我。”蔚呈看着裴然，上下打量着他。

“你有没有人类的名字？”裴然直奔主题，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可是他没想到，眼前朝夕共处一个月的小猫咪是个小迷糊，湛蓝的眼睛里露出他熟悉的迷茫和懵懂，毛茸茸的脸上居然露出几分可以称之为纠结的情绪。

“实话说我不太确定，但是禁区里的猫都说，‘蔚呈’这个名字和‘郎越’一样跟禁区格格不入，因为他们都叫大狸、花花……”

一切谜团被揭开，蔚呈之所以消失不见，大概是受了重伤之后自我保护机制开启，使得她成了精神体的模样，准确来说还是她自己都没预料到的银渐层小猫样。

上次雨夜之中听见的那声虎啸也并非作假，他误以为的小猫被欺负，很有可能是小猫欺负了平晖。想到平晖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的狼狈模样，裴然难得有些失语。

裴然被蔚呈托在肩上，听着她小嘴叭叭。

“这个地方为什么不开发旅游啊？风景还算不错，而且还挺好吃。”蔚呈津津有味地点评着，丝毫没考虑自己进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

这也是裴然第一次来到裂缝之中。

这种裂缝的存在并不是偶然，而是随着人类觉醒了精神体之后，这些奇怪的东西出现了。它们外形像影子，一片漆黑，依靠吞吃活物提高自己的能力，人类称它们为污染物。

污染物的实力不容小觑，当它们成长到一定程度时，能够轻而易举地伤害人类，或失去生命，或渐渐失去属于人类的意识，只剩精神体存在于世。

最初爆发污染物的几座城市都被摧毁，现在还是闲置中的空城。

这些裂缝就是这些污染物的老巢，可惜现阶段还没有任何非常有用的办法能够阻止污染物出来活动。

禁区这个裂缝，就是塔洛斯帝国最大的裂缝。而禁区的设立一开始也是为了防止这群污染物离开，伤害更多人类，可是后来他们发现污染物能够抑制精神力，就把一些精神力强大的重刑犯关押在此处。

至于裂缝内部，几乎没有人进入过。现下的仪器探入就会灰飞烟灭，不小心掉进去的人类也都没有再出现过，所以大家将裂缝理所当然地划为最危险的地方。

可是这里居然和人类世界差不多，绿树成荫，只是黑暗笼罩，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风吹动了摇摇欲坠的灯笼，看起来不太像是进入了污染物这种东西存在的地方，更像是黄泉。

蔚呈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没有再主动攻击那些躲在暗影里偷窥他们的污染物。

之前的两只大家伙让她填饱了肚子，蔚呈想直接干票大的，抓到这里为首的大家伙吃掉，对于这些塞牙缝的看不上眼。

裴然话少，一路上只听见蔚呈一张嘴叭叭的。

“裴然你看，那里居然会开花的树。”

“他们难道就没有个管事的？搞得这么像现代化建设，却没有一个能说话的？”

“真的没人来管管吗？我要闹了啊！”

大概是蔚呈态度太过于虔诚，他们一路顺着灯笼走，就看见了一座城市的虚影，离得比较近的是一个显眼的入口。

“坐好，我要加速了。”蔚呈兴致勃勃地交代裴然。

坐在蔚呈背上的裴然盯着她耳朵尖上的渐变花纹，心情说不上的微妙。

蔚呈看来是伤了脑子，按照她做人类时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模样，看见他恨不得退避三舍，根本不可能赶上来贴贴，甚至还去摘果子投喂。

想到这里，裴然呼吸变得有些重。

如果陆医生的数据没出错，他们的匹配度高达99，所以那晚的印记也找到了主人，她很有可能在失去理智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了那种事。

裴然的耳朵烧起来。

“哎呀别挠我，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没听过吗？你抓得我背上毛都要秃了。”

蔚呈的声音被风送到裴然耳边，他下意识松手，第一次感受到作为神兽，蔚呈的速度能有多快。

失重感突如其来，那条尾巴却已经缠上来，紧紧箍住他的腰。

“两脚兽就是脆弱，还好你碰见的是我。”蔚呈的声音里带着得意，很快被吹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