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离开之后，苏善佳跟蔚呈讲起了郎越的故事。

苏善佳和郎越是同一所孤儿院里的小孩，从小一起跌跌撞撞成长。后来苏善佳显露出非同一般的天赋，被院长送到陛下所建立的训练营。

郎越却不一样，他看起来和普通的小孩没什么区别，两人此刻走向命运的分岔口。

在陛下建立的特别学校里，苏善佳遇见了裴然。明明比他小几岁，而且家里的情况比他是个孤儿还要难搞，却因为他的能力强悍而受到陛下的重用。

苏善佳每次撑不下来时，看着裴然就有了动力。

不过几年时间，苏善佳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成了臭名昭著的“赏金猎人”。很少人知道，在这之下，他效力的对象是陛下。

带着赚下的血汗钱回到孤儿院，苏善佳才发现，很多当年的朋友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对他避之不及。只有郎越，静静地听他吹牛，在他发出邀请时，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他，并且跟他离开。

苏善佳平时的工作并不只是拦截那些被走私的东西，偶尔还要支援军队，去污染指数爆表的污染区处理污染物。

苏善佳能够抵御这些东西，却忘了郎越不行。而郎越一直强撑着，不愿意拖苏善佳的后腿。

等苏善佳发现时，情况已经很严重。

他第一反应就是找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裴然求助。

裴然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但也没拒绝搭档多次的苏善佳的请求，只是郎越的情况已经万分危急，如果再晚一点，就要被强行送到无人区。

这个规矩是早就有的，因为这些被污染后精神力暴走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们精神力会变得强悍，并且没有理智可言，对于普通人来说非常危险。

在裴然的周旋之下，苏善佳得以掩人耳目，带着郎越在禁区住下，偶尔才会帮陛下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小事。

对于那个四处制造缝隙的裴方闻，苏善佳恨之入骨。

蔚呈第一次把裴方闻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这个叛逃塔洛斯帝国多年的疯狂科学家早就已经销声匿迹，但是蔚呈知道，陛下一直没有放弃追踪他。

他的罪行罄竹难书，按照蔚宇驰的性格，不应该闭口不言。

蔚呈找她询问时，蔚宇驰总是态度模糊，避而不言，导致蔚呈对此两眼一抹黑。

谷岁岁倒是知道得多一点，她虽然是个战五渣，技能点全点到了脑子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塔洛斯帝国网络安全方面的领头人。

可她嘴很严，每次提起这个名字都态度微妙，可惜什么都不愿意跟蔚呈分享。

直到收容那只松鼠的研究员发来消息，说收到了不明信号。

别人不懂，蔚呈却第一时间明白过来，那是凌余发来的信号，约她决一死战。

如果是从前，蔚呈绝对毫不犹豫地去应战，可她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看着凌余越来越急促的消息，无动于衷。

这些年来，叛逃者有不少，被大家处理掉的占了大部分。如果不是蔚呈一时疏忽，也不会让凌余轻而易举地逃走。

蔚呈在心里复盘着上次缝隙里的见面，凌余没能成功杀掉她，应该已经急了。

那个缝隙，她能来一次，就必然能来第二次。

-

凌余确实在计划着第二次进入禁区里的缝隙。当时设计这个缝隙时，裴方闻的技术远不如现在成熟，导致他只掌握了一个进出口，并不能从禁区那边的口跳到禁区。

这就限制了凌余的行动，她只能被动地等着蔚呈迎战。

想起那些年的并肩作战，凌余心情复杂。

她对蔚呈的感情也很复杂，一方面，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可是另一方面，她不禁思索着，蔚呈真的把她当成过朋友吗？

蔚呈是个很冷漠的人，无论对谁。

凌余见过她一眼认出叛徒，根本不给人辩解的机会，手起刀落，结束那人的性命。

所以凌余一直觉得，比起裴然，蔚呈更像是一个残暴又专横的暴君。

两人因此发生争执，蔚呈只会脸色微妙地否定自己的提议，并且冷淡道：“他该死。”

凌余一直觉得，大概是因为手握重权，才会养成蔚呈这种冷淡又强硬的性格。而且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世家出身的谷岁岁显然要比自己跟她更亲近。

谷岁岁明明是个没用的omega，却总是得到蔚呈的庇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带上她。

凌余承认谷岁岁是有点能力，但比起她其他方面的废物，这点能力不值一提。

难道对于alpha来说，omega的吸引力就那么强？凌余是个对信息素不太感冒的beta，所以一直对信息素这种东西嗤之以鼻。

不能控制那些兽类本能的人类，还能称之为人吗？

就这样，两人的分歧越来越大，凌余无数次考虑过离开蔚呈，自己重新开始。

但是蔚呈和陛下对她都还不错，她一直下不定决心。

直到她奉命去帮忙送东西时，意外碰见谷岁岁进出高级研究所，才发现这个废物omega已经掌握了很多她都不知道的秘密。

凌余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世家，像她这种一路摸爬滚打才入了蔚呈和陛下的眼的人，大概率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所以在裴方闻递过来橄榄枝时，她狠狠心动了。

对方发布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让她除掉蔚呈。

作为塔洛斯帝国唯一的皇储，蔚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的警惕性向来很强，裴方闻那边派人几次刺杀她都没能成功。

凌余知道，自己应该是他们能够接触到的，距离蔚呈最近的人。

所以她策划好了一切，只是在挥刀向蔚呈时犹豫了一瞬间。她对上了蔚呈平静无波的眼神，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做出这个选择一般。

可是即便如此，蔚呈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没能看到她忏悔的模样，凌余有些兴致阑珊，所以才将蔚呈装在废弃的装置里抛下去，并没有考虑过蔚呈会有活下来的可能。

她只是下意识地，不想像蔚呈那样草菅人命。

只要不死在她手里，那自己就只是个人往高处走的汲汲营营之辈。

不知为何，得到蔚呈没死的消息，凌余反而下意识松了口气，自己好像并不想让她死，只是想让她受到教训，不要轻视身边任何一个小喽啰。

“你找我？”蔚呈脚步松散地游荡到凌余面前，一如既往地抄着手，像是个街溜子。

她语气闲散，像是两人没有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自己没往她身上扎那一刀。

可是凌余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们的关系回不到过去，她也不可能低头道歉。

“没想到你命这么硬。”凌余打量着蔚呈，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受伤的痕迹，自己的布置像是个笑话。

“那还是要感谢凌将军手下留情了。”蔚呈笑眯眯道。

她是背着裴然来的，一定要在裴然醒来之前回家，所以时间紧迫。

辛阙给她下达的任务非常简单，就是重伤凌余。这对于蔚呈来说已经很难，因为足够将她钉在耻辱柱上的受伤经历，蔚呈很难控制住自己一刀解决凌余。

凌余冷笑一声：“你一贯都是这样，哪怕吃了亏也死不悔改。”

“悔改？”蔚呈微微侧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盯着凌余，“悔改没早点解决你吗？”

凌余脸色一变，明白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蔚呈早就知道了自己背叛，却还放任自流。她能够得手，是蔚呈放任的结果！

蔚呈看着凌余的脸色精彩如同调色盘，有些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很意外吗？”蔚呈打量着凌余，好奇道，“你的刀落在我身上的那一刻，应该考虑过这个问题吧？一辈子见不得光，只要我活着，你就一定不能活。”

凌余神情复杂地看着蔚呈，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纵容我对你动手？”

蔚呈莫名其妙道：“又不是我逼你动手的，也不是我逼你答应裴方闻的条件的，关我屁事啊？”

蔚呈的手终于从袖子里掏出来，拿的不是她惯用的长刀，而是一把细长的鞭子，跟她平时的风格完全不同。

不过几个月不见，凌余有些想知道蔚呈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连武器都换了。她的鞭子尾部似乎坠着什么东西，和以前只拿着光秃秃一把刀的不可一世模样全然不同。

鞭子甩过来的那一刻，凌余终于发觉，她也带着绝对的杀意来了。她梦寐以求和蔚呈一对一的机会，居然来得这样潦草。

“蔚呈，我不明白，你凭什么总是那么骄傲？”凌余接住鞭子，才发现这鞭子比她想象得还要沉重。蔚呈的动作并不熟练，显然不久前才开始换武器。

蔚呈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间，她居然站着思考凌余问的问题，还好心回答了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谢谢你认可我作为塔洛斯继承人，维护了我们的尊严。”

凌余：？

她欺身上前，打算用最擅长的近战结束蔚呈。

蔚呈向来擅长远攻，每次贴脸打都会格外暴躁。凌余了解之后明白，这是alpha的基因作祟，除了自己的omega，他们拒绝任何能够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东西靠近。

果然，凌余看见蔚呈紧皱的眉头，以及呼啸而来的鞭子。

右手握住的刀被甩到一侧，疼痛感迟缓地从手指上的神经末梢传到脑子里，凌余看见凑近的那张脸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

这种表情，她在蔚呈每次要解决敌人时的脸上看见过不止一次。

浑身的血液奔涌而出，蔚呈鞭子上染着她的血，滴落在她脸上。

凌余在一片血红之中，看见蔚呈那张精致的脸，居高临下的，如同看着一个死人：“放你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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