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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亡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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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代号六十四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身后的钉子。

钉子的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惶惑,取而代之的是无情的嘲弄和胜券在握的得意。她眼看着代号六十四慢慢地跪在了地上。

钉子踩在代号六十四的身上,弯着腰对代号六十四说:“对不住了,我也是奉命行事,所有对‘首脑’构成威胁的人,无论是谁,都必须除掉。”

代号六十四难受得蜷缩着身体,结结巴巴地说:“谁……是威胁?我怎么会……是威胁……”

“你不干净了。”

说罢,钉子握紧刀柄,一咬牙,将长刀抽了出来,代号六十四一阵抽搐。

钉子把刀往代号六十四身上蹭了蹭,举起刀欣赏着:“你是英雄,所以只能默默消失,公开毁掉的英雄,会有损‘首脑’的威信。——真是把好刀。”

代号六十四眼看着不远处那一双双脚走到了自己面前,他依然心有不甘:“我家人……我爸妈……”

钉子弯腰凑近代号六十四,低声说:“对不起,我骗你的,等你到了那边,再接着找吧。”

说罢,她站起身来,对那几人说:“抓紧处理,麻利点,别留痕迹。”

那几人齐刷刷低声说:“是!”随即开始搬动代号六十四。

代号六十四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被自己当了盾牌的两人,他们早已成了尸体。

他的脑海中浮现起钉子给自己的那封信,浮现起钉子对自己父母的描述,浮现起就在刚刚钉子那关切的眼神。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感觉身体被搬动着,翻动着,心里装的仿佛是禁止剧烈震动的□□,每动一下,就会增加一份委屈、愤怒、狂躁交织的感觉,每一份感觉都像是一团火焰,随着身体每一下被迫的运动而燃烧着,愈演愈烈。终于,他居然从喉咙里冲出一句嘶喊:“都是假的——!”

左脸上的无数个坑洞突然齐刷刷开始发烫,他感觉全身都越来越热,热得必须释放,每一个细胞感觉都长出了大脑,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于是,他眼看着自己的双臂猛地推开那几人,随后双手抓起最近的一个人,不由分说对着他的头就是一拳,那人一声不吭地就被打断了颈骨,耷拉下了脑袋。

周围几人纷纷拿起武器,对着代号六十四开始射击,一时间枪声大作。

然而这看似凶猛的火力,在代号六十四听来,不过是临死前的哀号。

那些子弹打在他身上,却像是橡皮弹珠打在了钢板上一样无济于事,他就这么迎着子弹一步步走向那些人,那些人一边射击一边后退。

钉子见状连忙大喊一声:“上啊!”随即自己拎刀冲了上去,要从身后给代号六十四一下。代号六十四却头都没回,只是向后甩出手臂,便将钉子打得飞了出去,撞在墙上,靠着墙坐昏死过去。刀也哐啷啷地落在地上。

那几人见状,更加拼命地开火,但是代号六十四仿佛越被打越兴奋,越走越近。

终于有一人想明白了这无济于事的无能为力,把武器冲代号六十四狠命一丢,拔出腰间的甩棍,冲代号六十四迎了上去。其他几人也如法炮制,掏出了各自的兵器,双节棍、九节鞭、狼牙棒、流星锤……甚至还有一个拿出一个像竹筒的黑色罐子,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代号六十四的眼中,这几个身影突然出现了热成像的效果,一个个都泛着粉紫色的光芒,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他使劲摇了摇头,感觉两只眼睛都在发烫,烫得想把眼珠抠出来,一眨眼,一团粉紫色已经冲到眼前,只听“呼”地一声,他把头稍稍一歪,肩膀上感觉像被一群蚊子叮了一口。他挥起一拳,一个人被他捣出去不知多远,他眼看着那团粉紫色落在远处,有□□撞在墙上的声音。他一把将肩膀上的东西抓了下来,是一根狼牙棒。

剩下几个粉紫色人影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各种兵器劈头盖脸地砸在了代号六十四身上,代号六十四伸臂抵挡,一把抓住了扫在自己腰间的九节鞭,抡了起来,把九节鞭另一端的粉紫色人影甩得离开了地面。那人紧紧抓住九节鞭不放。一把流星锤准确地找到了代号六十四的小腿,锤链绕着他的膝盖猛缠了好几圈,然后使劲一拽,代号六十四重心不稳,坐在了地上。

所有剩下的兵器都开始往代号六十四身上招呼,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腿被流星锤缠着,很难起身。那些刀剑棍棒只是打在了他的肢体上,却像是打在了橡胶和钢铁上。这几人比三十二和八十四那两个队长的力气大得多,也狠得多,代号六十四用能动的一条腿保护着不能动的那条,双臂左右不停抵挡。

“让我来吧。”

他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略微熟悉,却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他从自己的手臂和各种兵器的缝隙中看到站在最后的那个粉紫色人影走了过来,他的手中拿着那个神秘的黑筒。

代号六十四试图拨开围攻的几人,右腿却无法动弹,膝盖上的流星锤缠得太紧,他咬着牙刚刚动了一点,那锤链便又箍紧了一点,似乎链条是用特殊材料做的。他来不及想更多,一起上阵轮番砸下的兵器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但他的目光始终关注着那个黑筒,眼看着那人步步进逼,走到了其他几人身后,按了一个黑筒上的按钮,黑筒的盖子开了,里面的液体也泛着粉紫色的光。

那几人见状,加紧了拿兵器往代号六十四身上招呼,只听得身后那人大喊一声:“闪开!”几人同时纷纷向后一个箭步闪开,那人举着黑筒狂笑着冲到代号六十四跟前,代号六十四只看见一大片闪着粉紫色光芒的流体对着自己泼了过来。

他并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躲不行了。

他用尽全力怒吼一声,感觉右腿膝盖咔吧一下,瞬间变得像是吊着一个沙袋,他先是奋力向右打了半个滚,随即狠狠地用左脚踹在了那人的小腿上,那人没想到代号六十四能够躲开并反击,小腿被踹得失去了重心,举着那黑筒便向前跌了过去,粉紫色的流体也泼洒了出去。那人重重趴在了地上,随即听到咝啦一声,有皮肉烧焦的味道传来。

其他几人见状,连忙抡起各自兵器又围了上来,代号六十四用最不可思议的速度解开了右膝上的流星锤,怒吼一声,坐在地上抡了起来,第一个接近的人的双腿被砸得离开了地面,摔倒在地。他不等对方起身,上去就是一锤,正砸在那人面门上,那人一声都没来得及吭,就一动不动了。后面又冲上来两人,各自举起棍棒和砍刀对着代号六十四就劈了下来,代号六十四双手拄地,带动身体像出膛的炮弹一样对着冲了过去,张开双臂撞向两人,把两人撞得飞了出去,躺在地上,他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便用两个手肘砸在两人胸骨上,咔吧吧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两人抽搐着迎接死神的来临。

代号六十四还没起身,剩下三人便一齐动手,一条黑色的长鞭嗖地飞了过来,刚好缠在了代号六十四的脖子上,随即死命一拽,鞭子被拽得笔直,代号六十四却纹丝没动,拽鞭子的人有点慌,一边僵持着,一边示意两名同伙赶紧下手。一根狼牙棒、一根双节棍从两边呼啸着打了过来。代号六十四右手一抖,把流星锤冲着皮鞭一抡,流星锤的锁链便在皮鞭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在狼牙棒和双节棍就要从两边打到自己的一刹那,双手猛地一按皮鞭,把身体压在皮鞭上打了几个滚,让皮鞭缠在了身上,一圈圈滚到了拿皮鞭那人面前,那人惊得还没来得及松开皮鞭,便被代号六十四一拳捣在面门上,向后直挺挺地倒下了。

身后的狼牙棒和双节棍又带着重重的风声扫了过来。代号六十四低头转身,连流星锤带着皮鞭一起抡向身后,先是锤头直接打落了双节棍,然后左手徒手接住了另一边打过来的狼牙棒,虽然上面的尖刺把他的掌心都刺破了,但是他却毫不退缩,对方尽管还在使劲,但是已经被他这不要命的架势震慑到了。眼看僵持不下,代号六十四低吼一声,直接把狼牙棒夺了过来,连狼牙棒一巴掌拍碎了右边那人的脑袋。丢了狼牙棒的人见状,大喊着冲上来要掐代号六十四的脖子,却像是撞在了一面墙上。代号六十四丢掉了皮鞭和流星锤,双臂将那人狠狠地往自己怀里一勒,抱得他骨头都碎了,他惨叫一声,代号六十四便勒着他跃起,然后直坠地面,那人便断了气。

代号六十四半跪在地上,把狼牙棒从自己的左手上拔了下来,这时,他看到两片浅浅的粉紫色正在半空中跳跃着远离。他抬头仔细看过去,是那个要用黑筒泼自己的人,此时正在仓皇逃窜,他举起狼牙棒,对准那人丢了过去,狼牙棒狠狠地嵌在了那人后背上,一声惨叫,那人扑倒在地上。

代号六十四冲了过去,将那人抓了起来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那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看上去狼牙棒击中了他的要害,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在不停□□,代号六十四晃着他的肩膀大声问:“你们到底是谁!”

那人□□着,坏笑着,突然大声咳了两声,便再也不动了。

代号六十四非常沮丧,得不到答案的他只能松开了尸体,但是马上又看了一眼那人的面罩,便弯腰将他的头套一把摘了下来。

2

这是一张代号六十四从未见过的脸,嘴角淌着血,双目紧闭,看上去五官倒是端正,可是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

他又转身去查看另几具尸体,才想起来刚才一个个的都被自己打烂了脑袋,无从辨认相貌了,只能大致看出几人的身材差不多。

“为了对付我,做了这么多准备……”代号六十四心下暗想。

他还没来得及更多疑惑,身后传来粗粗的喘息声。他回头一看,钉子从地上坐了起来,一只手臂伸直了对着自己。

他慢慢转过身来,盯着钉子的脸,他看到钉子脸上出现了大大小小黑色的伤疤,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腐蚀过一样。他又看到钉子身边是斑斑粉紫色的液体,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用低沉的声音问:“这都是为什么?你又是为什么?”

钉子嘴角上翘,露出一副寒冷的笑意:“我现在的任务,是杀死你。”她的话里多了一层金属摩擦的颤音。

话音刚落,代号六十四看到她的手臂上的皮肤裂开,里面升起一架微型的金属弩,弓身自动张开,一根弩箭也自动架上,弓弦向后拉动的同时,钉子瞄准了代号六十四。

代号六十四带着一脸疑惑,正要开口发问,咻地一声,那支金属箭便射了过来,正中他的胸口。

他低头一看,箭头扎进了肉里,可是只进去了一点点,整根箭杆都在外面。他一脸错愕,不知道是在错愕为什么自己的皮肉如此结识,还是在错愕钉子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

他抬头看了看钉子,钉子一脸自嘲的绝望,放下了手臂。他便一把拔掉了箭,丢在地上,叮当作响。

他一步步走到钉子面前,半跪在旁边,看着钉子,钉子的脸现在和他的一样,布满了可怕的坑洞,但是不同的是,他的脸是被八十四战队队长的鞋钉扎的,而钉子的却是被那粉紫色液体腐蚀了的。

但是腐蚀过的脸,除了表皮有些溃烂,里面却是灰黑色的。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代号六十四的声音颤抖。

钉子冷笑着,手臂上的弩默默地又架上一支箭,然后弩静静地转了个方向,她突然抬起手臂,让那箭簇对着自己的咽喉。

代号六十四眼疾手快,一把连弩带手臂抓住:“你这是干什么!”

钉子轻蔑地露出一丝惨笑,目光中满满地冰冷。代号六十四忽然觉得手心一空,那把弩瞬间连弩带箭缩回了她的手臂。

随即,代号六十四看着钉子拳头突然紧握了一下,只见她的手臂内侧一条肌肤隆起,像有条蛇在她手臂内游走般,直戳向她的躯体。当那条隆起消失,她的身体猛然一震,立刻向后瘫倒。

代号六十四连忙托起她的脖颈,看到她的胸口剧烈地震荡,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嘴角涌出,那美丽而邪恶的眼睛连同睫毛都失去了光泽。他对着她大吼道:“你这是干什么!”

“杀死你是我现在的任务……如果不能完成,我就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钉子气若游丝。

“现在的?……那什么是以前的?”代号六十四错愕了。

“以前……是保护你。”

“保护我……?”

“否则你以为……仓库的时候……我为什么能找到你……”

代号六十四更加愕然:“那为什么……变了……”

“你和我……”

话音未落,钉子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声音。代号六十四试图挽救她的生命,撕开她的衣服,看到她本该美丽的胸前,一片丑恶的如同枯枝般的血管不停地隆起,延展,慢慢布满了她整个胸口。他知道那支箭此刻就在钉子体内,但是只能眼看着钉子狂笑中不停抽搐的身体却束手无策。

钉子抽搐了一会儿,突然不动了。代号六十四托着她的脖子,轻轻拍着她的脸,颤抖着喊着:“钉子……?钉子……?”

钉子的眼睛里的光消失了,像洋娃娃的纽扣眼睛。

代号六十四无力地将钉子抱在怀里,像是要把一个失去的世界从冰封状态融化一样。

他想哭,却不知为何而哭。就在刚才,他以为人生将以美好的方式重启,没想到却是这样惨烈的格式化。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钉子的右臂上。

右臂上的弩缩了回去,但是依旧敞着口。

他抬起那条手臂,仔细端详。

那个弩的架子很深,看上去钉子的尺骨和挠骨已经没有了位置,他伸手指进去,拨开血肉,钉子的身体改造程度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恐怖的震撼,但是他还没有看明白这个装置的运行原理——是怎么和她的身体如此完美衔接的?

他突然摸到了一根细细的金属丝,拽了拽,突然发现钉子的上半身都跟着一起动了起来。

他看向钉子的脸,突然觉得她脸上的坑洞也有些异样,凑近一看,那些坑洞除了表面的皮肉之外,下面居然也泛着金属的光泽。

他脑海中猛然产生一个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画面,他使劲摇晃脑袋,试图把这个画面甩出去,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终于,他颤抖着手指再次摸进钉子的手臂,抓住那根金属丝,深吸一口气,用力往外拉。一边拉,一边看到钉子的胸口和脖子都开始抽动、变形,最后,那根金属丝被他完全拽了出来,金属丝的另一端,是一块小小的黑色方块,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心下茫然的他,向四周看去。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黑筒上。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魔鬼牵引着一样,走到那个黑筒前,拿了起来,走回钉子身边,再次看看她已经被腐蚀了的脸庞,对着她的胸口,闭上眼睛,把黑筒倒了过来。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刺鼻的味道,随即听到了一片划过金属的声音,睁眼一看,钉子尸体的胸前的皮肉已经被烧开了一大片,露出的地方,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金属线缠绕在白花花的胸骨上,透过胸骨,他看到那里面是一颗已经停止了跳动的金属“心脏”。

代号六十四已经完全不知所措,特别是当他确定了一件事。

钉子是人造人。

那么,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人造人的?从老水牺牲的那次?从找老水儿子的那次?从羽城伏击“夜叉”的那次?从“首脑”的酒会那次?还是从她审问自己那次……

茫然的他看到了来的时候的那辆悬浮摩托。

3

一条安静的街边,一栋两层高的住宅楼,窗户的间距很大,说明里面的房间也很大。

在二楼的一间窗户里,一个人正在呼呼大睡,突然,一道雪亮的光射在他的脸上,他惊恐万状地翻身坐起,脖颈上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一把匕首贴在了上面。

他伸右手去抓枕头下的枪,一个低沉的声音对他说:“我现在用的是刀背,你要让我翻过来吗?”

他放弃了抵抗,因为他听出了是谁。

“六十四,你要干什么?”

拿着匕首的,是代号六十四,而被匕首架着脖子的,是陈生。

代号六十四的脸从黑暗中浮起,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东西:“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陈生看到,代号六十四手里提着一根金属丝,金属丝的一端挂着一个黑色的小东西。

十分钟后,换上了白大褂的陈生驾驶着一辆车开到一道大门前,目光望向大门上的扫描摄像头,镜头一闪,大门开启,陈生把车开了进去。

后排座位上,一袭毯子下面,一把锋利的战刀抵在了驾驶座位的背面。

车停了下来,陈生下了车往里面走着,他身后是和他一样穿着白大褂的代号六十四,不过已经戴上了一顶不容易辨认出脸的帽子,还在不住地警觉着周围。

二人走到陈生的实验室里,关上了门。

代号六十四脱掉了白大褂,他身上已经换成了之前追杀他那几人的衣服,居然看上去非常合身,虽然都还带着血污。他举着刀对着陈生:“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陈生紧张至极:“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是谁安排了这一切。”

“安排了什么?”

代号六十四挥刀劈向旁边的一张桌子,嚓地一声,桌角应声而落,然后重新举刀对着陈生:“你可以重新回答一下。”

陈生吓得脸色苍白:“我……我说……你那把枪其实没出毛病,我……我就是想借机会占点便宜……按枪支报损去申请笔钱……真的,不信你看,你的枪就在这……”

说着,他哆哆嗦嗦掀起桌上的那块布,代号六十四的枪依然静静地放在那里,和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代号六十四看了看:“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到底谁想让我死?我只是一个小角色,让我死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多工夫绕那么大的圈子?”

陈生低下了头:“你说的是这个……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我只听说……只是听说啊……想让你死的人,不止一个……”

代号六十四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他自己都不明白什么时候树了这么多的敌人。

一时有些心神不宁的他扶了一下桌子,不小心按亮了一个触控按钮,墙上的一块屏幕亮了,出现了一个网格,每个格里都是一个人的照片,旁边有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信息。

“这是什么?”

“这是来我这里申报维修器材的,有枪械,还有各种设备。”陈生说。

代号六十四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张脸上。

是老树。

“他到你这来干什么?”代号六十四指着老树的照片。

陈生看了看:“他都是把一些收集来的枪械设备送到我这来,他好像在执行什么任务……”

“你现在马上叫他过来。”代号六十四打断了他。

陈生看到代号六十四用不容置疑的目光盯着自己,又看看眼前的刀锋,叹了口气,按下了老树照片下的通话按键。一阵嘟嘟的连线音后,接通了。

“什么事,陈支持?”

陈生是“星尘”战队的技术支持。

陈生正支支吾吾,脖子上一凉,知道是代号六十四把刀架在了上面,连忙说:“老树队长,麻烦你马上过来一趟。”

“这个点?很晚了,明天……”

代号六十四压了压刀,陈生连忙大喊:“不行!只能现在!你给我的东西里面……有重大发现。”

老树沉吟了一下,说道:“你等着,我马上到。”

通话结束,陈生长出了一口气,瘫软地坐在了椅子上,代号六十四冷冷地看着他。

过了半小时,老树出现在门前的监控图像里,随即走了进来。

他走进实验室,看到陈生很做作地坐在椅子上,察觉到了异样:“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代号六十四从老树身后出现,低沉地打了个招呼:“队长。”

老树听出是代号六十四,连忙转身,正要开口,那把锋利的刀尖便指向了自己。

老树有些错愕:“你这是干什么?”

“这好像是我要问的。”代号六十四声音冰冷可怕,“你们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对你?”老树一脸的迷惑。

代号六十四掏出那根金属丝捏在手里,下面的黑色小物件吊着晃来晃去,像个钟摆。

“这是什么?”

“钉子身上的,你不知道吗?”

老树想接过来看看,代号六十四一把将其收起:“今晚如果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们俩谁也别想出去。”

老树看了看沮丧的陈生,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有事情想对你说,还记得我告诉你我在执行的任务吗?”

代号六十四点点头:“调查‘夜叉’的刺客入侵。”

“对,这件事情,我真的毫无头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摸到了一点头绪,可是……我进行不下去。”

“这和我的事有什么关系?”

老树的目光中闪烁着困惑:“因为这件事和老水有关系。”

代号六十四脑子嗡地一下,老水,一个遗忘许久的名字了。为什么他的事和老水还有关系?

他晃了晃,问道:“那为什么进行不下去?”

“有人不让我进行下去。”

“谁?”

老树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他们都有‘首脑’级别的禁令,我也只能服从。——你……是逃出来的?”

代号六十四点点头。

老树说道:“那么……或许你愿意去查个究竟。”

“去哪儿查?”

“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接近那里。”老树一脸的朴实。

“在哪?你带我去。”

老树又摇摇头:“我也接近不了——但是有个人似乎可以。”

说着,他回头看了看椅子上的陈生,陈生一脸茫然。

但是陈生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价值。他再次开起了他的车,按照老树给的坐标,开到了一处黑漆漆的所在,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关卡。一截闪烁的电子横杆拦住了去路。陈生一脚急刹车,一名穿制服荷枪实弹的士兵走到车前敲敲车窗,陈生打开车窗,熟稔地伸出左手,在那士兵拿出的一块巴掌大的触摸屏上扫描了一下指纹,士兵看到屏幕上出现了陈生的身份信息。

“原来是陈部长,这个时间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装备库,有日子没来了。”

士兵低头看看屏幕:“嗯,系统显示您已经八个月没来过了,是不是上面催着要检查了?”

陈生尴尬地强颜欢笑:“理解就好,我得连夜归置利索,赶紧让我过去吧。”

士兵边往车里探头缩脑边说:“那您也不能闯关卡,否则,您连人带车就得……”

说着,士兵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陈生吓得咽了口唾沫:“要不我把车留在这,你慢慢检查,我自己走进去?”

“别别别,耽误了您的事,我可担待不起。”士兵连忙说道。

说罢,他按了一个按钮,电子横杆消失了,陈生急急火火地将车开了进去。

车一直开到一片巨大的库房前停下。

代号六十四马上从后面递给陈生一个小盒子:“动手吧。”他低沉地说。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陈生愁眉苦脸地问。

“你说这个行,就得用。”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毕竟用了几分钟才刚做出来的。”

“你再拖着,就连试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陈生叹了口气,打开盒子,拿出了一个像三明治一样的微型设备,上面还有个仪表盘。他轻轻拨动了上面的开关,那个仪表盘的红色指针立刻摆到了中间的位置,一个绿灯闪了闪,就固定住不再动了。

“成功了!”惊魂未定的陈生松了口气。

话音未落,代号六十四下了车,马上打开了后备箱,叫老树出来。

三人抬头看看挂在库门上的摄像头,因为收到了干扰,那摄像头就像个瞎子一样耷拉着脑袋。

代号六十四冷笑:“你刚才说,它能坚持多久?”

陈生答道:“大概四十分钟到一小时。”

“应该够了吧?队长?”代号六十四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问老树。

老树此时却自顾自地掏出了一个荧光手电筒,打开开关后,光线对着仓库的大门和墙壁进行扫描。

代号六十四纳闷地问:“你这是干嘛呢?”

老树并不答话,继续扫描着,突然对着一个地方停住,代号六十四和陈生凑过去看,只见荧光照射下,本来空无一物的大门和墙面上突然多出来很多手印。

代号六十四回头看看陈生,陈生一脸无辜地看着,摇摇头:“我都这样了……不可能骗你了……”

代号六十四嘲弄着笑了笑,转身对老树说:“那到底是谁的?”

老树掏出自己的电话做了个对比,听不出他是在褒贬还是在自杀式极端宗教分子。

“真像啊……不……这就是……”

他语塞了。

代号六十四急忙问:“这是什么?”

“这是不同的时间留下来的掌印,最后一次发生在……今天。而留下掌印的,都是同一个人。”

“别卖关子了!是谁啊?”

“是老水。”

4

陈生目光中带着紧张和焦虑,通过视网膜扫描打开了仓库的大门。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三人走了进去,陈生从那个盒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按了按,啪啪几声,仓库里的灯都亮了起来,但是也许是年久失修,有许多灯变得忽明忽暗。

代号六十四和老树看到,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头顶到房顶足足有几十米高,天花板和墙壁上满是整齐分布的灯泡,还有一些黑色的圆形带尖的不知作何用途的装置错落其间。整个仓库一扇窗也没有,空荡荡的地面上没有任何东西。三个人的身影显得渺小孤单。

“什么也没有?怎么可能……”老树疑惑不解地自言自语。

代号六十四向里慢慢走去,他看着周围满布的忽明忽暗的灯光,仿佛置身于星际空间,而这些灯光就是满天星斗。老水是他多年来视若亲人的所在,自己已经为他的死伤心流泪,而现在他的死活突然都成了一个未解之谜。而他遭遇的一切,似乎都是从他寻找老水的家开始的。

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老树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对不起。”

代号六十四低下了头:“没什么,条件反射罢了……这是什么?”

他突然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老树也跟了过来。

“这有什么吗?”老树不解地看看代号六十四,他无法理解代号六十四为什么对着一片空空如也的平地发痴。

“你看不见吗?”代号六十四指着那块地方。

老树揉揉眼睛,还是看不到任何东西。

“六十四,我理解你对老水的感情,可是这……”

“你当我疯了是吧?拿你那个手电筒照照,自己看。”

老树无奈地拿出荧光手电筒,对着那个地方,突然也愣住了。

他看到代号六十四手指着的地方分明出现了一个人的脚印。

“大概你的眼神太好了吧?这仓库又不是没人来过,有什么奇怪?”

代号六十四摇摇头:“你见过谁正常的站姿是这样的脚型吗?更何况……这个人是光着脚的。”

老树连忙又看过去,双脚的位置果然怪怪的,看上去双脚平行,脚尖向前。他试着自己扭了扭脚,发现代号六十四说的是对的,那个动作很别扭。

他又看到,双脚脚弓很明显,甚至还能看到脚趾,说明的确是光着脚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自己的腕带卸下来,扣在了荧光手电筒上,拧了一下,手电筒上方出现了一个全息投影的小屏幕,他把手电筒对着那对脚印,屏幕上便开始迅速滚动着信息,搜索着脚印可能的主人。

代号六十四屏息凝视着屏幕。画面突然停下,他凑上去一看,感觉被雷击了一般。

屏幕上是老水的照片,旁边的文字是他的个人简介:老水,“星尘”五十六战队队员。

非常简单。

代号六十四和老树对视了一下,他充满疑惑的目光让老树也对这个神秘的仓库紧张起来。他屏住呼吸左右看看,仿佛刚刚看到的不是脚印而是地雷。

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到。

代号六十四一把握住手电筒:“队长,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荧光手电筒用的还是荧光液吧?”

老树点点头,松开了手,他不知道代号六十四要做什么,但是明白代号六十四似乎要做什么。

代号六十四拿过手电筒,摘掉腕带还给老树,然后拧开手电筒的罩子,抽出里面的一个圆筒形的黑色罐子,使劲一捏,罐子爆了,荧光液渗到了他的手上,他的手顿时变得荧光闪闪。

他把荧光液涂抹在手电筒上,然后像投掷保龄球一样,对着那对脚印的方向掷了出去。

随着手电筒在地上滚过,荧光液也沾满了地面,看上去就像是铺上了一条荧光的小路,不停伸向远方。

老树伸着脖子一看,在这条小路上,每隔不到一米远便出现了一对这样的脚印,看上去就像一个人从后面一步步往前蹦,但是蹦得如此均匀,如僵尸一般,还是令人心悸。

代号六十四走过去,拾起手电筒,换了个方向再次掷了出去,形成了一条新的小路,和之前那条小路交叉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十字,在这条新的小路上,出现了又一串脚印,和第一个脚印并排而立。

他又拾起手电筒,来来回回地丢掷,手电筒在地上滚来滚去,越来越淡,一直到荧光液再也沾不下来。

他起身走到老树身边,两人看着这片闪着荧光的地面,上面已经显示出一排排整齐的足印,足足有几百个,蔚为壮观。

“以前地球上有过的那个什么……兵马俑,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吧?”老树被这个场面震撼了。

代号六十四点点头:“是啊,只是……手电筒被我弄坏了,你没法查他们都是谁了。”

“我想……可能不用查了……”老树的声音越发沉重,仿佛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代号六十四看了一眼老树:“你也这么认为……”

老树回看了一眼代号六十四,突然想起什么,左右看了看:“陈生呢?”

代号六十四这才发现,刚才只顾注意地上的足印,却忘记了留意陈生。现在仓库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就在这时,仓库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有人用喇叭高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出来,一分钟之内如果还不出来,我们就要采取措施了!”

老树恨恨地骂道:“果然有什么我们不能知道的事情,绝不能听他们的,和他们拼了吧!”

代号六十四拉拉老树的袖子,老树回头一看,代号六十四指了指一个地方,那是地面上的一个被荧光液刷过的角落,荧光闪闪之中,有一个隐形的开关,沿着开关,隐约有个方形的盖子。

“先躲进去再看看,说不定还有通道。”代号六十四指着开关说。

老树想了想,便蹲下,和代号六十四一起扳开那个开关,只听得喀啦一声,方形的四边冒出一股灰尘,似乎下面是空的。

两人一起用力,打开了盖子,下面传来一股幽湿的气味,不知道里面多深,有些什么。

这时,外面那个喇叭厉声喊道:“时间到了!你们自取灭亡!”

代号六十四连忙拉了老树一把,两人一齐跳进那方形的洞口,盖上盖子。

洞口下面不深,大概一人多高,随着两人落地,洞内的灯自动亮了。暗白色的灯光照亮了周围。两人被洞内的景象惊住了。

两人周围是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是一件接一件的武器。架子上镶着每件武器的型号。

老树看得目不暇接,喃喃自语:“这……是个地下军火库啊……这些武器……我怎么从没见过……”

代号六十四的目光却始终不离其中一把枪。

这把枪,他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但是,随着他的记忆抽丝剥茧,他的身体的疼痛记忆也被唤醒了。

当他的头也开始疼的时候,终于想起来了。

他的记忆回到了发现老水儿子的那个仓库,也就是被钉子从机器人手里救下的那个地方。

而这把枪——或者说,和这把枪一模一样的另一把枪,当时就握在那个凶残的机器人手里。

“这是……被缴获的战利品吗?”

他想着这个问题,不禁看向同一个架子上的其他武器。

刚刚惊鸿一瞥,只听得一声闷响,整个地下军火库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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