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楚棠和楚顺人都傻了，楚棠惊的嘴都忘了阖上，愣在原地，“皇姐你开玩笑的吧？”
“我哪来的功夫和你们开玩笑。”楚棣无奈看着她们，“你们还不跪下，母皇说了，今晚你们俩得跪上两个时辰，才能起来吃晚膳，你看看你们搞出了什么事！”
楚棠和楚顺面面相觑片刻，确认楚棣说的都是真的后，乖乖跪下认错。
钟离晚也要跪，楚棣让人把她扶起来，“钟离大人就不必了，肯定是因为我这两个妹妹不懂事，硬要拉着钟离大人出去的，这件事和钟离大人没关系。”
钟离晚摇头，“可是……”
楚棠昂头挺胸道，“皇姐说的对，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用跪，我和顺儿跪就是了。”
楚棣被她的姿态逗笑了，“还挺有担当，怎么干正事的时候没有这股气性呢。”
楚棠羞愧地低头，“皇姐别说了，我知道错了。”
三人是大清早出门的，在坊里呆了一会儿也才寅时左右，出去转一圈回宫，才到申时。
而那些争夺东西推搡的人，就是寅时二刻死的，闹出了人命，正巧被巡街的金吾卫看见，家里人带着尸首闹上京兆尹衙门，京兆尹又不敢托大，把尸体送到大理寺。
大理寺丞一接到消息就连忙派人去查，结果就查出来是三个女子和一位公子当街吵闹起来惹的祸，而那公子，是博陵公府的六公子，三个女子么，那些证人越是描述越和楚棠楚顺相似，大理寺丞听着听着后背直冒冷汗，连忙就把官司写成了折子，递给她们的母皇了。
“母皇派人下去查，结果么，就查出来你们俩干的好事。”看着两个低头认错的妹妹，楚棣头疼的很，“博陵公一接到这个消息，听说和自己府里有关，早早就把那六公子打了一顿，丢到柴房里关着去了，他一个闲散官职的臣子都知道要好生管教自己的儿子，你们说，让母皇能怎么办？”
“皇姐我错了，可是我不想禁足…禁足会把人憋死的…”楚棠也没想过会惹了这么大的祸，乖乖跪在地上，觉得很难过。她是重生回来的，本来以为可以做个让人爱戴的好公主，结果呢，还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让人白白丢了命，前世那些人叫她昏君是应该的。“只要不禁足，我……我可以将功补过的。”
“你要怎么补？给那些死了的人一笔银子？”
“除此之外，我……我还可以去治水患。”
母皇都焦头烂额的事，到底她是哪里来的信心可以去治理的？是不是最近暑气高涨，热得热昏头了。
楚棣不想打击妹妹的自信心，对着地上跪着的人叹了口气，也没反驳她，拿着圣旨准备出门，“你们俩在这好好跪着，我去找母皇，要是她同意你将功赎罪，用治理水患来代替禁足，那就听你的。”
说着，她抬脚走了出去，等人离开了，楚顺立即麻溜地站起来，忙就要去扶楚棠，“二皇姐走了，咱们起来吧。”
楚棠摇了摇头，“我的确有错，跪一跪没什么。”
每次偷奸耍滑时楚棠都很有一套，连带着她也跟着有样学样，楚顺没想到她这下转变的那样快，傻眼片刻，也重新跪下，“那我也跪吧。”
钟离晚陪跪不成，就和宫女要了扇子，替她们打着，让她们凉快些。
楚临带着楚棣和楚安过来时，就看见这三人和苦命的葫芦藤一般拧在一起。
忍不住对身后的儿女笑道，“她们倒是齐心。”
“母皇。”
“皇姨母。”
“陛下。”
她声音刚落，原本低头的三人一齐抬头，喊了一句。
楚顺是讨饶的笑，钟离晚低头看不见表情，楚棠倒是大义凛然的样子，一副就算现在把她就地正法也无所谓的神色。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女儿有这样的神色，以往要是犯了大错，早过来撒娇求饶了，楚临诧异道，“阿棠不跟母皇求饶吗？”
楚棠摇头，很是懊恼道，“阿棠的确有错，请母皇责罚。”
楚临更加诧异了，楚棣笑着给她说好话，“阿棠今年十五，虽是刚刚及笄，却也是该懂事的时候了。”
楚安也笑道，“是啊，阿棠一直养在深宫里，不知外面险恶，又年纪小，偶尔做错事也是难免的，再说，那些人是因为抢钱死的，所谓人为财死，是他们自找的，和阿棠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人当街吵闹撒钱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说是公主不知轻重，往小了说就是那些人自己财迷心窍。
楚临在看到折子时，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断这件案子，看看自己一儿一女都没有落井下石，反而都偏爱妹妹，心里的石头才稍微放下一些。
皇家手足相残是常有的事，她虽然也是靠杀了兄弟才能上位，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相亲相爱。
楚棠是她稳固皇位后生下的孩子，是自幼捧在手心里的宝，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她最担忧的也是这小女儿了。
“阿棠出门一趟，竟然懂事了。”楚临宽慰笑了笑，“听说阿棠想要将功补过？”
“是。”楚棠跪得笔直，双手平贴地面，伏地请求道，“请母皇让儿臣去治理水患。”
“水患有大臣们忙着呢，暂时还用不上你。”楚临笑道，“不过，你的确是要将功补过——那些死者的家人还聚在大理寺门口等说法呢，阿棠要是能让那些人心服口服地回去，就不用禁足，朕也不怪罪钟离晚和顺儿。”
楚棠连忙应下，连忙就要赶去大理寺，楚临笑道，“不急，马上天就黑了，那些人想必也休息了，明日一早再过去吧。”
楚棠这才歇了心思，乖乖跪着道，“儿臣知晓了，儿臣一定尽力补过。”
“你有这份心就好，天色晚了，快休息吧。”楚临笑着关怀了小女儿几句，便带着楚棣楚安回去御书房议事了。
揽月宫一下安静下来，楚顺打了个呵欠站起来，看见楚棠还跪着，连忙去扶，“皇姐你不是跪上瘾了吧，怎么现在还跪着？”
楚棠低头道，“我在忏悔自己的罪过，你困了就回去睡吧。”
“那我走了，皇姐你也快起来吧。”
“知道了，你快去吧。”
楚顺揉着眼睛回宫睡觉了，楚棠低声和她说完话，想了想，让宫人拿了三千两银子，准备出宫带给那些死者的家人。
宫人拿着银子正要离开，却被钟离晚拦下了，“公主，这时候拿银子过去恐怕会火上浇油。”
那些人是为抢钱死的，本来说出去就不够体面，如今又拿钱给他们的家人，不是更让人脸上无光么。
“臣在民间市坊里居住时，常遇见这样的事，那些人既然闹到大理寺去，就说明想要的不是银子，而是公道。”
楚棠皱眉，“那本宫要如何给他们公道？在他们面前负荆请罪吗？给他们一根鞭子，任由他们抽本宫？”
钟离晚摇头，“公主明日在他们面前诚恳说话就好，不需要给太多银子，最好弄清那些人的诉求，满足他们的愿望，将死者好生安葬就好。”
楚棠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的，但钟离晚很聪明，在前世的时候，就是给她献计献策的军师，她听她的话已经听习惯了，这一回听她一次也没什么，于是点头应下，“好，本宫按你说的做。”
钟离晚轻轻笑了笑，眉眼弯弯。
今天公主没有对她发脾气，还采纳了她的意见，是个好的开始。
跪足了一个时辰，楚棠才揉着麻木的膝盖站起来。
钟离晚一直垂手低头站在她身边替她打扇子。
夜间凉风习习，一阵风吹过甚至有些冷，钟离晚额头却止不住地冒出汗珠。
楚棠偏头看见她被汗打湿的衣襟，皱眉盯了好一会儿，才别扭道，“天色不早了，估计已经下钥了，你腿上有伤，今晚就别出宫了，住在偏殿吧。”
钟离晚诧异抬头，楚棠没看她，径直吩咐人把偏殿收拾出来让她住下，自己匆匆离开。
揽月宫是皇宫内景致最好的地方，靠近御花园，又临近女皇命人开凿的镜湖，到了晚上，月影幢幢，湖光粼粼，一阵阵花香送入鼻端，让人心旷神怡。
偏殿对着镜湖，推开窗就能看见碧青的湖水和天上白玉盘一样的月亮。
钟离晚在窗边坐了一会儿，吹了大半个时辰的冷风都没能静心，请宫里的管事姑姑帮忙拿的书看了没有几页也翻不下去了。
打量四周没有旁人，才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是靠公主最近的地方了。
整整一个下午，她几乎都呆在公主的怀里，除了能闻见公主身上香料的味道，还能听见她走路时激烈的心跳，感受到她说话时颤动的胸腔。
从来没有一刻能靠公主这么近过。
压抑住的满心喜悦在这时才被她偷偷放出来一丁点，对着和宫殿屋檐一般高的月亮，仔细品味那仅有的一缕甜味。
“多谢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