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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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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尸横遍野。

照舞栽倒在泥里,她脸上血迹斑斑,气息奄奄。高空盘旋的秃鹫孤声鸣叫,她听见啄食生肉的声音就在耳边。

照舞拼着一口气睁眼,铁甲浸着血水,面前横着的人被几柄长枪钉在地上,脸上满是血污,双眸怒张,死不瞑目。她喘息微弱,瞧着这脸,竟生出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来。

浓重的血腥味渗进土地,刺激着鼻腔,使得照舞不敢睡去。她伏趴在地,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压得她动弹不得,不知何时就成了秃鹫的盘中餐。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照舞眼皮沉重,意识飘忽,久到她闻不见呛鼻的血腥味,只觉得越来越冷,冷得她感受不到四肢,像与泥污融为一体。忽然恍惚间,她看见了一抹亮光。

一道黑影打着灯笼缓步走来,他像是逛街一般,绕着遍地残骸踱了一圈,停在照舞跟前。他听见微弱的喘息,跟着弯腰将灯笼凑近照舞的脸,轻快地说:“有趣,还有人活着。”

照舞也不知哪来的劲儿,也不知为何要这么做,像是意识使然,随后操起一柄长枪奋力一刺,直戳那人名门。那人微微偏头躲过,反手一擒,长枪脱手飞去,深深地插进泥里。

“无知小辈。”那人踩着照舞的胳膊,碾磨着脚尖说:“你都要死了。”

照舞被疼痛唤回几分意识,她偏头啐了一口,吐出口中血污,反倒不怕死的狂笑起来。她道:“要我死可以,我拉你垫背!”

照舞双眸猩红,面目狰狞,像是从地狱爬来的恶鬼。她倏忽发力,翻身而起。那人踩着她胳膊的脚仿佛重如泰山,只听‘咔嚓’一声,手断了。

照舞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她随手拔刀砍下,不要命的打法逼得那人不得不后退。灯笼落地熄灭 ,那人凌空一跃,折扇堪堪划过照舞的脖颈。

照舞仰身砸地,如梦惊醒。烛火方熄,她像是才看清眼前人的长相。

少年面庞朗若清月,双眸明亮,一身劲装素不染尘,仿佛谁家天真无邪的少年郎。只是少年郎唇延冷笑,阴森的人打颤。

“流光?”照舞从未见过流光这幅样子,她疑心流光也是如自己方才一般,中了什么邪,才会不能自控。

流光充耳未闻,他手指擦净折扇上的血迹缓合回折扇,淡淡道:“我方才本可以杀了你,但我忽然改了主意。”

“流光,流光!”照舞被流光踩得喘气艰难,她死死抠着胸前的靴,声音渐弱。

“你生了一双狠厉的眼睛。”照舞意识昏沉,她听得流光的声音冷如寒霜,“死了太可惜。”

漆黑的夜飘了新雪,窗外竹子不堪重负‘噼啪’作响,吵醒了屋内的人。

景闲玉浑身酸痛,他缓缓睁眼环顾一圈,便知又是入梦了。

“柳争?”

景闲玉试探地轻唤了一声,屋门便立即被人推了进来。来人手持灯盏,快步走到床榻边,景闲玉只觉扑面而来一股冷气,冷得人不由自主地闭目。

“对不住先生,我一时心急。”那人赶紧回去将门合上,用灯盏点着烛火说:“先生可算醒了。”

烛火照亮屋子,驱散了几分寒意。景闲玉见这人手指冻得红肿,点烛火时也不甚灵便,便道:“这么冷的天,你一直站在门外干什么?”

“侯爷怕先生醒来找不见人,遂让人守着先生。”那人吹灭灯盏,“郎中说先生这次摔得不轻,需得好好静养一段时日。屋顶侯爷也已经让人补好了,近日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我就行,可千万别再自己动手了。”

景闲玉分析着话中信息,随口道:“你叫什么名?”

“小的陈执中,今年刚进的二营,现在跟着唐将军做事。”

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景闲玉也从中推断出一些。此处是侯府,这人是个新兵,唐将军估计是这位侯爷的属将,自己得‘先生’的称呼,大抵是府上请来的什么先生。

景闲玉转看窗户,偶闻外面竹枝断裂声。想来是这雪窖冰天使得屋瓦漏了风,这位‘先生’便自行爬上了屋顶,又不甚摔了下来,自己才会在被拉入梦境时头昏脑胀,不省人事。

景闲玉撑臂坐起,陈执中便从屏风上扯了披风递过去,景闲玉披在身后,问:“几时了?”

“刚过丑时。”陈执中道:“先生渴不渴?”

“不渴。”景闲玉拽着衣领,也觉得手指有些冰,这里的天冷得出奇,屋内竟然没起炭盆。

奇怪的还不止这一处,按理说来,堂堂侯爷,府上的先生受了伤,不是丫鬟侍从看顾,反倒让一个新兵来服侍,也透露着古怪。

景闲玉道:“你刚进二营,不跟着唐将军,怎么派到我这处来了。”

“唐将军还没收我入营呢。”说起这位唐将军,陈执中满目钦仰,“将军说我年纪太小,要我过两年再来应征。我心迫切,自然不肯,他便让我先跟在他身旁学着。”

“这可是近卫。”景闲玉打量了陈执中一番。

少年比他矮了个头,身躯不算瘦弱,但也绝对谈不上有力,瞧着半大的样子,确实年少了些。

那唐将军将陈执中放在这侯府,想必就是一种安抚。景闲玉不忍打击他,便郑重地说:“唐将军这是在历练你呢。”

“唐将军平日要训练士兵,自然没有时间单独教我,这些我都清楚。”少年比景闲玉想象中的要透彻,他道:“可这里是侯府,侯爷何许人也?一柄方天画戟砍杀匈奴无数,令人闻风丧胆,方得敕令‘定远’二字,跟着他自然也好。”

所以此处是边陲之地?

景闲玉析毫剖厘,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所以你是敬仰侯爷的风采,才想要参军?”

“也不全是。”陈执中道:“我父母是流民,早年得侯爷出手相助才活命。他们常教导我要心怀感激,做个正义的人,可我更想做个忠志之士,和唐将军一样,承其志,这样便有千千万万个侯爷。”

景闲玉以为少年只怀满腔热血,倒没想到一颗心竟如此坚定炙热,他指了指凳子,陈执中立刻会意,笑嘻嘻地拖来椅子坐在床前。

景闲玉后靠床头,道:“我这伤郎中怎么说?”

“郎中说手骨有些错位,别提重物,养养就好了。”陈执中坐得端正,双手规矩地放在膝头,他道:“郎中还说先生今夜可能会起热,旁边必须要有人看着才行。”

“我没事了。”景闲玉想借着闲聊多套点话,便闲扯道:“我休息这段时辰有人来过看我吗?”

陈执中道:“侯爷来过,除了抃先生另几位先生也来过,郎中将他们都赶走了。侯爷吩咐说,先生这几日先不用去议事厅了,就在院子好好修养。”

议事厅?

一位常年戍边的侯爷府上的‘先生’,平日还要前往议事厅议事,是何身份并不难猜。景闲玉心中大概有了数,他便道:“外头天寒地冻的,后半夜你就回去房中睡觉吧。”

“我不能走。”陈执中道:“侯爷要我守着先生您,我不能走。”

——

“走吧走吧。”山羊胡子老者转身,道:“侯爷体恤我们几位这一把老骨头,就别给他添堵了。”

几人立于院中,面色沉重,檐下二人牵手紧握,女子双目通红,强忍着泪,男子拄着拐的另一只手微微发颤。

山羊胡子走出檐下,拍了拍柳争的胳膊说:“抃老弟,侯爷既发了话,我们就别在杵着了。”

旁边几人与他擦肩走过,皆一脸凝重。

雪花越飘越大,高墙屋舍都似盖了白布,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苍茫一色。柳争与几人反道行走,他肩头覆雪走至廊下,便听得男子道。

“先生什么都不必说,马市确实关不得,先生有此考量,皆是为百姓着想。”男子嗓音干涩,他顿了顿,“战场凶险,生死各凭本事。”

女子再也忍耐不住,垂头拭泪,男子轻抚女子的手背以示安慰,女子便强忍着说:“抃先生还是听侯爷的话先回去吧,冰雪严寒,孔先生摔伤未愈,您别再倒下了。”

柳争离去前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方才走出廊下,他行了一段,又折了回来,找了处角落掩身。

大约过了个把时辰,紧闭的屋门倏忽被打开,门外二人面面相觑,似有些心怯,犹豫了少顷方才拖着冻僵的腿走进屋,又过了片刻,才见屋中出来一个少年。

流光将门合上,背上突然被一团雪球砸中,他抖落肩头的雪沫,抿唇勾笑转身说:“地主想与我打雪仗吗?”

柳争沿廊走近,看着他身后的屋门说:“里面什么情况,我隔着屋门便嗅见了你琨玉扇的香味,还有浓重的血腥气。”

“是照舞,我们睁眼便是这样,她满身血污,甚是骇人。”流光笑得温柔,“等出了梦境,我定要割了那拉我们入梦之人的头颅。”

柳争道:“出去怎样都好说,先说说当下。”

“当下自然是走哪是哪,等喽。”流光与柳争并肩而走。

寒风夹雪,柳争身披厚裘,流光却还穿着不厚不薄的衣装,他抖出折扇,轻轻扇动着说:“还是这么怕冷?你说你当初何必……”流光对上柳争的目光滞了一瞬,他以折扇挡嘴,道:“我多嘴。”

两人对视只是瞬间,好像不经意一般,下一息柳争目光已经移到琨玉扇上。柳争道:“你治好了她?”

“可以这么说。”流光收回折扇,颇为自得地敲着自己的肩说:“梦境中的‘我’大抵是个游医,机缘巧合救了屋里的人。”

“屋里的人?”柳争拢衣,“你不知道照舞的身份?”

“知道啊,方才门外的一男一女,男的是侯爷,女的是他夫人。”流光的衣摆经风荡起,长廊下寒风阵阵,他不惧风寒,依然摇着扇,“照舞是侯府之子,将门之后。”

柳争于寒风中侧目,他似在打量流光,想从中探得什么,也像在整理思绪。流光不为所动,似乎对他的目光毫无察觉,柳争转回目光,说:“男的?”

“梦境里她是个男的。”流光半开玩笑地说:“我也没见过真人,现下换了照舞,照舞必然不是男的。”

柳争心中还有疑惑,他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似乎近在咫尺,却还是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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