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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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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争。”

长兮探出手,被风扬起的黑发似水溜过指缝。柳争已迈上山道,他眼看柳争与自己穿身而过,长发被风吹起撞进心口,隐约觉得哪儿不对劲。

立马他便发觉自己动不了了。

“柳争!”

长兮焦急地喊道,他仍然不知自己为何会被拉入虚境,亦不明柳争在寻找什么,但他此刻警觉此些或许与自己有关。蜿蜒山道上宽袖白袍经风飘拂,长兮见柳争越行越远,袍摆沾满了泥泞。

风林呼啸猛地惯入耳中,树影狂摇乱摆。长发在风中凌乱,于山道上铺开一色,突然间又犹如洪流扑面猛冲而来。长兮骤然被旋绕包围埋身在黑暗。松涛声变作了滚滚浪,拖拽着长兮沉入更深的黑暗。

“我不要来!”

那道声音如此说道。

含糊不清的呜咽哀泣最终只化作了一言。

长兮被热流簇拥着,不用细听,便知晓那是柳争的声音。

柳争一遍遍地重复着,委屈中掺杂着细碎的哀痛。

他痛死了。

长兮骤然睁开眼,静若止水的地火霎时犹如巨浪拍石。惊涛骇浪中新芽钻冒尖角,剔透冰晶与红艳似火缠绕齐生,缓缓绽放在熔浆中。

长兮舒展着探出手,摸到了一堵结实的肉墙,慌乱中他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面孔,紧跟着腰间就圈来一只手,那人捉着他的手腕,往后一带便将他拖进了怀中。

这动作对那人来说驾轻就熟。

长兮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他腰间的手勒得紧,又被扣着手,那人抱着他的动作中透露出不容置疑,使得长兮没法回头看。他胸前垂落红白二色,那人抵在他头顶轻声唤道。

“长兮……”

柳争牢牢地圈抱着人,长兮在等他下一句话,岂料他手上松了些力,嘴中只一遍遍念着“长兮”,既像是牙牙学语的稚儿,又像是如获至宝的痴言。长兮手臂动了动,示意他松手。

“我梦见了你,”柳争稍偏头,看着长兮的侧颜说:“出淤泥而不染,怪不得我的长兮香气四溢,竟当真是朵花儿啊。”

“放手。”长兮神色平淡,他眸都没抬,只道:“我手上力气你也见过。”

柳争邪性地笑,说:“不怕,别给我面子,你尽管往死里揍,我手上也有些力气。”

“是吗?”长兮知道这人惯会耍无赖,也不与柳争在口头上多做纠缠。他也半侧过脸,回看柳争,说:“我动起手来没轻重,就是不知这焱山顶不顶得住。”

柳争怕这祖宗真动手,只得松开了手。长兮与他拉开距离,理着被翻皱的袖袍。纤细的手腕在动作露出来,柳争蓦地摸到自己的手腕,方才知道千千结已毁,怪不得长兮态度一改从前。他历劫新生,骤然的转变只叫他无所适从。

柳争仓促地跟上前一步,连忙说:“千千结与我而言不过摆设,之前我对你所言所行皆是从心。”

长兮一直看着柳争,眼中的冷漠只叫柳争不敢再走上前。他淡淡道:“我比不得你本事大,如今终得确守初心,凡尘万般再不想沾染。”

柳争不知所措地怔了一瞬,但见山头青衣撑伞落下,苏木如仙人乘云,飘飘然落在岩岸边。

“地主此一劫时位不正,但总算是有惊无险。”苏木收了伞横握,说:“可喜可贺。”

长兮回过身,见苏木今次穿着裙衫。

苏木见他便作莞尔,说:“上次黄河一别,竟又是人间数十载光阴。久别重逢,我心甚欢。”

长兮也欣然一笑,说:“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却今非昔比。”苏木掩唇轻笑。她说话一惯细声慢语,瞧着亲近,却总觉隔云罩雾。她道:“长兮心如澄水,或许多有不知。前主昔日曾持催云伞孤坐镜台,千年方得一天机——东南西北四方鼎立,乾坤既定。我原先不解,亦多次请教,前主皆一笑置之。”

柳争红发披身,他蹚着岩浆般的地火,说:“不急,待寻个好时机。”

“焱山这些年的荒芜皆因于此,怎能不急?”苏木斜抱催云,说:“三山居三方,焱山居北便注定会迎来一主,此人力可平地火,焱山洞主的名头当敲响山外半钟、铺遍黄敕广而昭告。”

长兮大惑不解,他下意识看向柳争,见柳争眉心微蹙,便听得苏木说。

“这般说长兮或许听不懂,只因你不知站在你面前的是何人。”苏木手腕上宽金丝镯滑动,她轻声说:“雾霭山轮回道由我管辖,所谓的柳争亦是十方地的地主。十方地三山各司其职,焱山本是蛮荒之地……”

她指尖拈草,说:“焱山山脊磐石裂缝,生机已至,此事宜早不宜迟。”

柳争略显沉闷,他脚踩上坚硬的岩石,与长兮隔着一臂的距离站定。他看过去,见长兮面朝苏木。

长兮处之泰然,说:“此中规矩我不懂,但若只是要我待在此处,我倒乐得。”

“我就知晓你必定乐意。”苏木手指搭伞,说:“规矩什么的也没有,待你接管此处,焱山规矩便由你说了算。”

长兮道:“如此简单?”

他脚尖微动,顿了一下,忍住没侧身去看柳争。下意识的习惯太要命,这也是种依赖,昭示着二人之间的亲密。

柳争不语,神色越见凝重。

苏木却道:“就是如此简单,焱山封印着地火,与三山稍有区别,虽生机不绝,却也不会是昌盛之像。”

长兮道:“恰好我喜静。”

苏木又是一笑,看长兮转身走开了。她目送长兮走远,看向柳争说:“地主似有难言之隐?”

柳争眉间阴郁稍散,他喟叹一声,似乎顾虑良多,沉声道:“下一劫是我的生死劫,往后焱山恐多生变数。难言之隐倒是没有,只是我此次历劫期间察觉到了些异常,焱山此时交托他手,时机不好。”

“何种异常?”苏木连忙追问。

“暂未可知,有些反常罢了。”柳争道:“劫数突至,总归不是什么好兆头。”

苏木沉默少顷,说:“那焱山一事更宜早些敲定。”

“你怕我步前主后尘?”柳争不看苏木,随意地说:“我死不要紧,重要的是焱山。”

然而他话没说完。

焱山历来由地主辖制,长兮虽有抑制地火之能,但福祸相依,往后焱山的祸便也是长兮的祸。

想到此柳争便惴惴不安。

“地火灵泉,焱山自然重中之重。”苏木竖掌拈指,慈悲地说:“地主只差生死一劫便可超脱生外,此时焱山归主,或也是天意使然。何论长兮的根源,与地主颇深。”

柳争不语。

这一层关系便更让他胆战心惊。

他警觉此劫反噬不同以往,疑心背后有人在暗中操控,如此想,便使得他不寒而栗。地火押着怨灵,幽怨缠绵避无可避,此劫中已可见威力,生死劫他更无把握。

此时焱山立主,无疑是将长兮一道拉入险境。

催云忽罩头顶,苏木顷刻间闪身近处,她撑伞伸出臂将柳争罩在伞下,说:“前主曾打此伞迎地主出世,与你说因果之论,你原身为地火,长兮是火中莲,他的特殊应该没人比你更清楚。他主焱山,是天意。地主的生死劫,亦是十方地的生死劫。”

柳争半晌无言。

苏木持伞凌身,绿色的披帛如飘逸流云,她声如天外音,片刻后柳争便听得四方皆钟声悠扬,山外半钟被敲得震天响。

长兮坐在悬崖峭壁,他听见钟声与脚步声一道靠近。柳争掌心的明珠一抛而起,又落回掌心,他步子走得缓慢,实则是一种试探。

长兮不理。

红衣凌乱地堆落在石面,白发从肩头垂泻,长兮盘腿坐着,头也没回。他听见柳争忽然止步叹了一声。

柳争上下抛着明珠,目光却不在这上面,他看长兮无动于衷,便又走近一步,叹了一息。

长兮仍然不理。

端坐之人不作反应,抛珠之人的唉声叹气便愈渐刻意,身后脚步越逼越近,终于在快撞到长兮身背时听他开了口。

“有话便说。”长兮道:“幼稚无比!”

“别凶嘛,”柳争见长兮应声,便迅速地挨着他蹲下,笑嘻嘻地说:“问了便是乐意听,你乐意听,我自然乐意讲。”

长兮乜他一眼。

柳争在他身边坐下来,说:“人世有云,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先头我囊中羞涩,用了人家许多银子,一直未还,所以这心里头难受得紧。”

长兮心似明镜,当即伸手要账。

柳争被他的举动给逗笑了,突然抵赖起来,说:“这样伸个手,却不说要什么,”他状似苦恼地说:“那便让我猜猜。”

“你自提起,还需要猜?”长兮道:“当然是算账。”

“哦~”柳争好似豁然开朗,把玩着明珠,轻佻地像是哄骗良家的孟浪公子。他低声诱骗,“沿河河岸堆着好些,你要不要与我一道去拿?”

长兮想到什么,也流露出笑意。他道:“拿什么?如今焱山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他手指搭上柳争的手,轻拨开那长指,将明珠拢进自个儿手心,学着柳争的语气低声说:“这也是我的。”

柳争翘起嘴角还未来得及收,就被长兮这挂着尾的声击得溃不成军。他稍后仰,一改眼中那股浪荡劲儿,笑不出来了。

柳争干涩地说:“好狠的心。”

长兮把玩着明珠,说:“也不多,这样的珠子再算你十颗。”

“你卖了我吧!”柳争说。

“我不做买卖。”长兮将明珠塞进袖中,说:“你自捆了走去集市就是。”

“那我就卖十颗珠,你买我。”

长兮撑臂站起身,看着山峰绵延。他侧颜微冷,说:“那许你不用还,我不要了。”

“那可不行!”

柳争也站起来,他手摸进衣襟,掏出个赤红的簪子。

“明珠我没有,不过我有这个。”他递到长兮眼前,说:“掌掌眼,准我抵几颗。”

长兮只瞧一眼,他不上当,说:“灵力所化,一文不值。”

“慧眼不是人人都有。”柳争将簪子捏在两指间,虚虚地搭在他头顶,满意地说:“这颜色衬你,束在发间,遇着难时还可当顿饭钱。”

长兮道:“我不会缺钱。”

“可我缺啊!”柳争看着他,说:“好歹也是兄弟,这东西一般人我可舍不得拿出来。”

长兮瞥向簪子,说:“你在巧言诓我,这东西与你一体,用来束发,岂非要日日受你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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